鼬提着晚餐来到医院时,太阳已经落进远处的山坳里。

    它像块橙红色的盘子,了无生趣地卡在两座山中间,进退不得,左右为难。

    明菜坐在床上,侧身看着窗外。暗淡的红色长发用一根千本随意挽在脑后。

    橙色的霞光沿着她的身体勾勒出一圈明亮的光圈,反衬着病服的蓝白色愈发单薄。

    重病监护室的门是推门,打开时,金属的插销会发出难耐的摩擦声。

    他已经尽力放轻动作,却还是做不到无声无息。

    刺耳的声音打破了窗口画一般的宁静。

    明菜动也不动,靠在床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又被赶出来啦,一打七同学。”

    又来了。

    这种戏谑的,毫无顾忌的玩笑口吻。

    她似乎从不在意自己是宇智波的出身,像对待任何一个同学一样,普普通通地打招呼,普普通通地开玩笑。

    没有惧怕,没有厌恶。

    “接到任务,给你送饭。”

    “哦。可我已经吃了。护士姐姐帮忙打的。这医院的食堂饭菜还不错,米饭管饱。”

    鼬把温热的饭袋放到床头的柜子上,打开盒盖,甜蜜的香气顿时充满了整间病房。

    明菜仰起头,鼻子动了又动,实在忍不住了。

    她转过身,扑在床头,仔细欣赏色香味俱全的双层便当盒。

    “哇!你今天去哪儿吃好吃的了?这么豪华的便当,不像佐藤夫人的风格呀。”

    鼬把墙角的椅子拖过来,放在床边坐下。

    “你先吃吧。”

    明菜狐疑地打量他:“你该不会有求于我吧。”

    “求你?就你现在这样?”

    他不想这么刻薄,但是看到明菜顶着一副虚弱的样子还要硬撑,就忍不住刺她两句。

    强大的感知,了不起的运筹。

    她做到了自己做不到的事。

    鼬第一次有了被人比过去的认知。

    这让他略微有点不高兴。

    明菜完全没有感知到他细微的心理活动,拍拍空荡荡的病号服,大言不惭地放话:“此一时,彼一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怎么知道以后不会求到我头上呢。”

    她很自信,一直用的都是“我”。

    寄人篱下,也不借用任何人的声势。

    以一个七岁孩子的心性来看,明菜的心态比大部分成年人都要稳定。

    “那我求你把饭菜吃完,然后我们再谈。”

    鼬往椅背上一靠,双脚一翘,两手一搭,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放在明菜眼里,那就是缩小版兄弟之战的晓之朱雀。

    头发短了点,脸圆了点,两只脚还不能直接踩在地面上,只能虚空搭着。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双手合十感谢了一通做饭送饭的各路神仙好人,端起饭盒大吃特吃。

    不知道这些天的诊费怎么算,反正每日三餐都有她一份。

    但也仅仅只有一份。护士说是给重症病人最好的配给,甚至还有肉。

    可是对于一个无肉不欢的人而言,一个拳头大的饭团怎么可能吃得饱呢。

    木叶大封印烧干了蓝条,还差点烧干了她的血条。

    住院这几天,一直没能吃饱,肚子空空的,血条都不带涨的。

    明菜甚至怀疑血条上限是不是被烧掉了一截,后来感觉半天,还是摸不着头脑。

    最好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的吃饱一次,再根据加血多少估算上限。

    这次可真是逼到极限了。

    好在换来的待遇不错。不用感知,就能看到走廊外面一直坐着一名忍者。

    她也算有私人护卫了诶。

    还不用上学。

    还不用做作业。

    更不用和一群小屁孩儿玩心眼儿打交道。

    舒坦!

    明菜爱怜地轻抚着圆鼓鼓的肚皮,发出满足地赞叹声。

    “太好吃了!我还能再吃一盒!”

    鼬默默从床底拿出另一盒打开。

    明菜立刻爬起来按住他的手,严肃地阻止他不合理的浪费行为。

    “谢谢你的饭菜。我已经吃饱了。兵粮丸还是留在关键时刻使用吧。”

    开玩笑。

    开盒就是一股无法形容的复杂气味,绝对是玖辛奈做的!

    四代目太不讲道理了!都住院了还送这玩意儿,想要转嫁食物中毒的风险吗。

    敌在内部啊……

    鼬合上盖子,放进抽屉里给她备用。

    “玖辛奈夫人怕你晚上肚子饿,偷偷翻出去找吃的,特意让我带过来。她还要照顾小鸣人,来不及做热饭热菜,只能先用兵粮丸抵一下。”

    明菜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高度认同了他的解释。

    什么肚子饿,什么一碗吃不饱,什么半夜偷吃的,都不是她。

    明菜捧着保温杯,慢慢饮着里面的热茶。

    “刚才你似乎说了接到任务了?”

    “嗯。”

    “可你还是学生吧。学生怎么接任务?”

    “忍者可以接。”

    明菜一口热水呛住,捏着鼻子缓缓咽下。

    她呼出一口热气,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毕业了?他们居然让你毕业了?”

    老天鹅!宇智波鼬才七岁,比漫画里还小一岁!第一学年还没结束呢,这就毕业了?!

    木叶是吃小孩的吧!

    “也许吧。”

    看他打算模糊过去,明菜立刻抓着他刨根问底。

    “什么叫也许?我很慌啊。你毕业了,那我不也得毕业了。”

    他毕业,她就得毕业?

    鼬仔细琢磨了下这句话里的逻辑关系,发现还是摸不清明菜是怎么想的。

    他是为了向火影表示忠心,主动向木叶的主流价值观靠近,才给自己打造出友爱同学的人设。

    明菜又是为了什么?

    明菜扶着额头,只觉得太阳穴上的筋突突地跳。

    她当然是看得更远,想得更深刻啦。

    提前毕业只要开一个头,她就无法再回到轻松愉快的校园里。

    休假归休假,啥都没学到就毕业,那不是炮灰吗。就算不至于沦落成炮灰,也有可能被提前送到各种奇奇怪怪的部门里接受忍界暗黑洗礼。

    这和她未来的人生规划一点都不兼容。

    “不能不毕业吗?还没提出申请吧。”

    明菜抱着一丝希望,期待听到好消息。

    鼬沉默了一会儿,“四代目大人已经同意了。”

    “他同意个球!”

    明菜心态崩了。

    好不容易避开了九尾之乱,怎么宇智波鼬还是走上了提前毕业的道路。

    原著里的flag那是一面接一面,拔掉一个,又来一个,怎么就不给点活路呢?

    “三战停了,村子也稳了,正是鼓励生育发展经济的好时候。经济好起来,大家不都能过得好嘛。还争什么争呢。”

    明菜抓着头发碎碎念着。

    她不理解啊。

    为什么忍者的脑子那么轴,就连风评最好的完美火影波风水门也避免不了玩弄权术。

    鼬犹豫半天,轻声安慰她:“我不会有事的。”

    “你有没有事,你自己说的算吗?”

    明菜拿手指着他,抖出残影了。

    “敌忍要杀你怎么办?一个杀不死,来两个,三个,四个。你厉害,你能跑。杀你队友呢?你是最厉害的,但你也有亲朋好友吧。队友被杀,你救不救。救了就是白牙的结局。不救,宇智波冷酷残忍的名声再添一笔新战绩。”

    她已经口下留情,没让他在族群和村子之间做选择。

    真等到做火车难题的时候,这家伙是不是又要大义灭亲?

    那是不是又得来七百二十集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be绝恋?

    木叶又得崩溃好几次,最后一次还直接炸没了。她的安稳生活还能不能有了!

    想到一连串的坑人剧情,明菜的头就巨疼。

    她揉着太阳穴,恨不得痛打他一顿。

    可惜现在手脚无力,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会小心的。你不用担心。”

    明菜瞪着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明白这家伙是不撞南山不回头了。

    无论她做过什么,改变了多少,剧情依然按照惯性回到原有的轨道上。

    螳臂当车。

    ————————————————

    宇智波鼬还是提前毕业了。

    他通过考试的那一天很普通。

    一张试卷,一个实战检测,通过了就当场发放忍者护额。

    鼬将护额系在头上,顺手把长长了的头发束在脑后。

    长发是有点不方便,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就是在宣誓效忠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麻烦——四个顾问全部来了。

    四代目坐在中间,温和地祝福他往后的忍者生涯一片坦途。

    左边的是三代目,他也随之送上了祝福。止水站在他身后,眼睛亮亮的。看来他过得不错,这就放心了。

    右边是转寝小春和水户门炎两位顾问大人,分别掌管内政和财务。

    以前和他们打交道少,主要都是父亲出面。现在感觉他们看下来的视线也不算和善,也没有更多敌意。居于中间值。

    而左侧最旁边的就是熟悉的人了。

    志村团藏。

    “宇智波鼬。你族人宇智波止水进了忍战部队,你就来我这里。”

    果然,这家伙对写轮眼的觊觎从不遮掩。

    宇智波稍微退让一点,就立刻变成他索求写轮眼血脉的理由。

    三代同意了,四代会怎么做?

    “团藏顾问,这孩子是从我这里毕业的。我身为火影,应该有决定他去处的权利吧。”

    直接对上。

    能让一向温柔的四代目如此强硬地拒绝,志村团藏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吗?

    看来这两人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曾经交过手,四代目有些不待见他了。

    “哈哈哈哈。鼬这孩子我见过,宇智波里的天才。放哪儿都是一把好手。难怪连团藏都想要了。”

    三代坐在两人中间,笑呵呵地打着圆场。

    按照他的言下之意,团藏是见材心喜,想要好好培养木叶未来的栋梁。已有宇智波止水的情况下,他是不介意再挖宇智波一个墙角。

    不如说,把宇智波打散了掺进不同部门,更能促进他们融入木叶的进程。

    三代觉得团藏就是一个好人选。

    他有实力,也有势力,可以很好的分化宇智波过于抱团的族群思想。

    但这得四代火影同意。

    他叼着烟斗,侧身看向水门,突然发现徒孙的面部表情没有赞同的意思。

    水门垂下眼,仔细审查宇智波鼬的学校档案。

    短短半年而已,只有一张纸的信息。

    更多的,常人不知的情报,来自于每天吃完晚饭闲聊的明菜。

    “鼬?他很好啊。”

    “唔。应该算朋友了吧。同桌,一起吃午饭,这样就算朋友了吧。”

    “不可能。我才没抄过他作业,最多,最多就对了下答案。谁让熊本老师没发现呢。那也算我自己想的。”

    “所以说他人真的很好啊。作业都让人抄,又不止我一个。”

    “人家只是内向了点,不太喜欢说话。说不定是个社恐呢。别管他,在旁边该干嘛干嘛。需要合作时,他是最好的队友。”

    “所以说他很好啊。没别的例子可以举了,就是感觉很好,相处起来很舒服。别的同学,别的同学太吵了呀。他安安静静的,又不闹事,不挺好的吗。”

    明菜斩钉截铁地认定了这个朋友。玖辛奈也很欣喜。她和美琴关系不错,自然希望两家孩子关系能延续下去。

    水门需要考虑的就多了。

    宇智波……

    他的手指在这个辉煌的姓氏上敲打。

    和明菜一样,他也觉得富岳是个不错的人。

    但是朋友归朋友,他们有各自的立场,不能像孩子们一样天真。

    富岳将宇智波止水送到他身边是什么意思,他完全理解。

    二代身边曾经有宇智波镜这名护卫忍。三代,他们不被信任。

    那么四代呢?

    如果自己没同意,富岳会怎么做?

    他会把目光转移到火影身边的人。

    玖辛奈,美琴。

    明菜,鼬。

    他在投资,而且投资的是感情。

    感情是牢固的连接,也是最容易造成极端行为的因素。

    宇智波开眼的原因一直很模糊。

    但有一点是所有人公认的。

    一旦宇智波开眼,他身边必然会出现伤亡。

    美琴已经从忍者岗位退下,他倒是不担心玖辛奈的安危。

    但是明菜……

    她还在医院里,治疗不能断。

    而宇智波鼬又在她身边展现出了写轮眼。

    这实在不由他不怀疑这家人在拿朋友的名义给孩子开眼用。

    虽然他只是玖辛奈的丈夫,也不能看着后辈在宇智波身边吃亏。

    既然你都用明菜开眼了,那为她多做一点也没关系吧。

    水门敲了敲桌子,决定再给宇智波一个机会。

    “宇智波鼬,你愿意加入暗部吗?”

    “属下领命。”

    鼬一丝犹豫都没,直接决定了自己的未来。

    毕业,组队,做任务,死队友,加入暗部。

    只不过跳过了中间的过程,直接抵达了终点。

    根忍这辈子都被想碰宇智波一根头发。

    直属火影,专门处理村子阴暗面的暗部就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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