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敬是不怀疑色布腾巴勒珠尔帮助她的动机的,毕竟自从色布腾巴勒珠尔被指婚给她,便与她们母子三人绑在了一起,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如此,本宫便要多谢你了。”和敬微微一笑,云销雨霁一般亮眼,金光溶溶一般温暖。

    色布腾巴勒珠尔被和敬的笑容晃了下眼,自从来到京城,认识公主三年了,他还是免不了为公主的一颦一笑牵动心神。

    “公主放心,戌时三刻宫禁松懈,届时还请公主换上我蒙古侍卫的衣裳,微臣在此静候公主。”

    戌时三刻,天干物燥,夜黑风高,明月偷藏,不见五指。

    紫禁城结束了一天的纷纷扰扰,夜色掩映之下,许许多多的盘算方才浮出水面。

    和敬换上了色布腾巴勒珠尔专程送来的蒙古侍卫服饰,令侍女为她盘好了头发,又戴上了蒙古人的发帽,低下脑袋避开大路,走向寿康宫。

    色布腾巴勒珠尔还是白天的那身衣服,早早地等在了寿康宫附近,正翘首以盼和敬的到来。

    “这里!”色布腾巴勒珠尔小声冲和敬摆手示意,和敬一阵小跑来到。

    色布腾巴勒珠尔将和敬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确认没有哪里疏忽,才领了和敬走进寿康宫宫门。

    他拿出手上的令牌,对守门的侍卫晃了晃,“此乃陛下特赐微臣的令牌,准许微臣入内侍奉二阿哥,还请放行。”

    白日的高个子侍卫仔细将令牌翻来覆去检查个遍,“世子请进。”

    色布腾巴勒珠尔回头示意和敬跟上,两人便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成功偷梁换柱,见到了病床上的永琏。

    “水,水…”九岁的永琏不住地咳嗽,口中喃喃要水的声音越来越弱。

    许是原主身体里的情绪作祟,和敬心口慢慢地绞痛起来,险些站不稳了。

    好容易克制下不适感,和敬颤抖地给永琏端来一杯清水,递到永琏的嘴边。

    色布腾巴勒珠尔扶起永琏,在对方身后托起永琏的后背,确保永琏不会被水呛到。

    和敬与色布腾巴勒珠尔配合,将水碗微微倾斜,使水流流入永琏口中。

    喝完一杯水,永琏的嘴唇方才有了点血色,不再是一见面时又苍白又干裂的样子。

    “这起子死奴才,究竟是怎么照顾我哥的!”和敬一时气血上涌,禁不住低吼一声,“真当本公主是吃素的不成!”

    色布腾巴勒珠尔见势不好,一个猛子过来捂住和敬的嘴巴,永琏气若游丝,却也挣扎地对和敬摆手。

    “此事并非那么简单,”色布腾巴勒珠尔对和敬解释,“恐怕阿哥生病,是有宫中奸人作祟。公主先行忍耐,莫要打草惊蛇。”

    不是说端慧皇太子是乾隆爱子,秘密立储的下一任国君吗?怎么竟到了生病时被人如此欺凌的地步!

    好在和敬克制住怒火,半晌才咬牙切齿道,“哥哥放心,和敬定会治好哥哥的!”

    永琏嘴唇嗫嚅片刻,却始终没能组成完整的语句,死死捏紧色布腾巴勒珠尔的手。

    色布腾巴勒珠尔会意,拉过和敬,“公主,阿哥先前同微臣说过,先前陛下的新政乃是富察氏一族鼎力支持,得罪了不少人。”

    和敬双眼一瞪,“那又如何?我皇祖皇父欲安天下万民,不过损了区区几家的私利,便敢来谋害我大清的龙子凤孙?”

    话虽这么说,和敬心里却不这么想。原主一向娇纵,目空一切,色布腾巴勒珠尔又是十分了解原主性子的,不得不在他面前矫饰一二。

    “系统,我哥哥的哮喘,你可有什么法子?”和敬打开了系统,心底无声地同它对话。

    【恭喜宿主解锁任务对象永琏,奖励人体穴位图一张。宿主可用此图对永琏进行治疗,相信以宿主的聪明才智,应当不是问题吧。】

    足三里、三阴交、人中…和敬飞快地记忆穴位图上的一个个名词,回忆曾经学习过的针灸知识。

    色布腾巴勒珠尔长叹一声,“话不是这么说的。公主,蚍蜉尚能撼树,匹夫之怒亦能血溅五步啊。”

    和敬看完了穴位图,勾了勾唇角,“先顾不得这么多了,治好哥哥最要紧。色布腾巴勒珠尔,劳你取一份针线包来,本公主要为哥哥施针。”

    在原主的记忆里,色布腾巴勒珠尔这个未婚夫实在是个不错的人,从来不会过问原主做事情的缘由,只会无条件相助原主。

    给色布腾巴勒珠尔安排了任务,屋内只剩下永琏与和敬兄妹两个。

    永琏撑起全身力气,欲要开口告知和敬些什么;和敬俯下身附耳过去,只听得永琏断断续续的声音。

    “妹妹…愉…娘娘…害…害我…”

    电光火石间,和敬将一切串联起来。历史上永琏永琮两兄弟相继去世,乾隆失去了理想的继承人,这时年长的五阿哥永琪便冒了出来。

    而五阿哥永琪的生身母亲,正是这位愉娘娘。

    永琏显见得是耗尽了力气,说完这几个字,便晕了过去。

    和敬心下一慌,忙用手去掐永琏的人中,“阿兄,阿兄你醒醒,先不要睡,我一定会救你的。”

    永琏似乎被和敬的呼唤召回,半梦半醒间呢喃,“不要…不要冒险…保重自己…和敬…保重自己…”

    一滴泪落在永琏的面上。

    端者,正直坚定也;慧者,聪明远见也。从前听说永琏如何如何人品贵重,受到雍正和乾隆两代君王的寄予厚望,今日方知他们的眼光。

    永琏能在病中小心谨慎,气力不济时还探查出一切的端倪,实在比她这个公主适合宫廷。

    而他睡梦中仍不忘关怀手足,果真是配得上“端慧”这个美谥的。

    好在色布腾巴勒珠尔很快拿回了针线包,和敬毫不犹豫,打开包裹一阵翻找,取出三长四短共计七根银针,稳稳地扎在永琏的穴位上。

    和敬手上动作不停,时而轻轻转动短针,时而缓缓扎入长针,不多时便累得汗流浃背。

    色布腾巴勒珠尔自知不懂医道,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取过蒲扇,为和敬轻轻扇风。

    和敬呼哧呼哧喘粗气,色布腾巴勒珠尔扇风的动作不疾不徐,永琏的生机渐次恢复。

    这一夜的寿康宫,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而别处听闻风声的嫔妃,小算盘打得更响了。

    “那丫头果真去了寿康宫?”娴妃乌拉那拉氏斜了一眼正在给她梳头的侍女,“倒是难为她这么大胆子了。”

    娴妃的侍女动作不停,口中赔了小心,“凭她再怎么费尽心机,想来也是于事无补的。”

    娴妃点点头,“可不是,一个娇养在深宫的公主,哪里懂得什么针灸推拿之术。别再把二阿哥治坏了,皇后娘娘岂不又要伤心。”

    下首的愉贵人连声附和,“还是娘娘神机妙算,这公主把二阿哥治坏了,也免得皇上问罪,折损我们的人手。”

    “公主好强,却弄巧成拙…”娴妃若有所思,手上的护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桌面,“妹妹以为如何?”

    “姐姐的计谋,自然是万无一失。”愉贵人莞尔一笑,“怕就怕皇后娘娘洞察一切,到时候,我们可都要玩完。”

    “皇后娘娘?”娴妃冷哼一声,“我乃先孝敬皇后同族侄女,凭她富察氏从前煊赫一时,如今不也是老的老小的小,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吗?”

    “娘娘出身名门,自然非同一般。”愉贵人恰到好处地送上一记马屁。

    娴妃勾唇一笑,扶了身边侍女的手起身,“也罢,本宫总不能看着二阿哥被公主害了,还是去同皇上说道说道的好。”

    应付过愉贵人,娴妃款款行至乾清宫,却见乾隆愁眉不展,正揉捏额头。

    “你来了。”乾隆声音疲惫不堪,爱子病重,他也没心情看看是哪个嫔妃,“坐吧。”

    “谢陛下。”娴妃草草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礼,“妾听闻和敬公主昨夜去了寿康宫,说是…”

    “说什么。”乾隆手中的书烦躁地翻过一页,有一搭没一搭说话,“朕不想同你兜圈子。”

    娴妃也顾不得什么上眼药的效果了,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和敬公主拿了一包银针,说是要给二阿哥针灸治疗。”

    乾隆眸色一厉,“朕的儿女,还轮不到你来嚼舌根。”

    “妾知错,这就告退。”娴妃不敢多留,急匆匆地离开,就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打发走了娴妃,乾隆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事关永琏与和敬,由不得他不上心。

    永琏聪慧能干,早早被皇阿玛看中,定为他的继承人,他也很是赞同;和敬呢,就更不必说了,永琏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承欢他与富察膝下,是他们的爱女。

    娴妃能说出这种话,想来也不敢无中生有。只是有些事,作为帝王,乾隆觉得自己还是亲自去看看的好。

    来到寿康宫门口,乾隆反有些近乡情怯。从前抚养过他的皇祖寿祺皇贵太妃(即康熙帝孝懿皇后之妹)如今正住在此处,只是他如今没心思去拜见了。

    昨日拦下和敬的高个子侍卫今日还在,对乾隆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又汇报了挡回和敬公主一事,方被乾隆打发至一旁。

    只是这样的动静,也惊动了屋内落针可闻的环境。

    阿玛若是知道了自己针灸治疗哥哥的事,等待她的便会是——

    “和敬你快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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