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你明天有空吗?" 海月遥站在楼梯口,向下望着正准备上楼的夏油杰。

    他难得在早上课前看到她——自从她规律作息后,通常都是掐着时间上课。

    "明天下课后?" 他问。"我有空。"

    "是明天上午。" 海月遥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木质的扶手上摩挲,"我们逃课吧。"

    在教学楼这神圣之地,某人却说着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夏油杰:?

    他面露不解:“你要去哪儿?”

    "我想去水族馆,但不想在人多的时候去。" 海月遥低头,手指掐在手心,留下了浅白色的月牙痕。

    如果现实是galgame,夏油杰此刻面临两条路线:一边是青梅的突然邀约,一边是夜蛾老师爱的教育。一旦选择其中一方,另一方的好感度便会下降。

    这是个艰难的二选一抉择!

    才怪。

    夏油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邀请。尽管他平时是个好学生,但要说他对学校规定充满敬畏,那未免有些夸张。

    逃课后的惩罚对他来说更是不痛不痒。

    “要叫上悟和硝子吗?”他一边上楼,一边漫不经心地走到海月遥的身边。

    海月遥这才抬起头,她透亮的蓝眼睛直视着夏油杰。

    “不用,就我们两个。”

    为了确保他明白,她再次强调:“这次约会只有我们两个人。”

    “……约会?”良久,夏油杰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而她只是疑惑地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杰不想去?”

    从她的表情中,夏油杰就觉得她可能并不了解约会的潜台词。

    他甚至能想象出海月遥的思路:约会,即两人预先约定时间和地点进行的活动。现在,人员、时间和地点都已确定,那不就是约会吗?

    “小遥,其实……”夏油杰看着她澄净的双眼,叹了口气,最终放弃了解释。“没事,我能去。”

    “那就这么定了。”

    她冷淡地丢下这句话,便径直走向教室,没有回头,也没有等待同行的夏油杰。

    ……

    一切准备工作已经就绪。

    海月遥神情凝重地看着手中的笔记本——为了学习正常人的追求方式,她倒是下了一大番功夫。不过要说她成了恋爱大师,那肯定是滑天下之大稽。她只是硬生生地把那些看到方法塞进已经生锈卡顿的情商里。

    当前任务:

    1,深入交流,展现优点。

    她已经和夏油杰分享了自己的部分研究成果,深入程度恐怕连夜蛾老师都自愧不如。虽然夏油杰没太听明白,那肯定是他自己的问题。

    总之,任务已完成。

    2,刷够好感。

    最近夏油杰已经快吃荞麦面吃吐了,摸头大法也只差把他的头搓出火了(?)。

    嗯,已完成。

    3,挑选合适的时间、地点和氛围。

    她已选定明天上午的水族馆作为约会地点。而氛围的话,一起逃课、做坏事,能带来刺激感,以共犯的方式拉近两人的关系。

    海月遥深信,无论是天鹅还是斑鸠,都比不过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还特意强调了这是约会,提前营造了浪漫的氛围。

    这一项任务也完成了。

    很简单嘛,随便学学就会了,我简直是天才。海月遥相当自满,却全然不知道某人对逃课毫不在意,同时还误解了她的意思。

    一切只待明天。

    ……

    十一月,初冬的序幕已拉开,城市的温度被凛冽的冬风悄然带走。尽管天空晴朗,但阳光却如纸般稀薄,轻易地被寒意浸染,无法为人们带来一丝温暖。

    海月遥一身素雅,白色高领毛衣搭配烟管裤,外罩深色翻领呢子大衣,显得精致而冷淡。

    她独自站在宿舍楼下的大厅,目光慵懒地投向门外,仿佛在观察那阳光下飘浮的尘埃。浅淡的初阳洒在她的侧颜,玉白的面腮泛起柔和的微光。这一刻仿佛被定格成一副沉静的古典画。

    "抱歉。" 夏油杰的声音重新让时间开始流动起来。

    他没想到海月遥会比自己先到,短暂愣怔后,便歉意地笑了笑。

    海月遥不解地看向他:“你没迟到,为什么要道歉?”

    实际上,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而在交往礼节中,赴约者通常提前5到10分钟到达。

    “但让你一个人等我,这也是事实。”夏油杰了解自家青梅的性格,她对这些细节总是不太上心。

    “爱因斯坦曾经说过——”海月遥不想显得过于殷勤,准备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时间是幻觉。”夏油杰自然地接过了她的话,狡黠地向她眨了眨眼,“我说得没错吧?”

    究竟是哪来的狐狸?

    海月遥避开他的视线:“……你知道就行。”

    “这件大衣真的很适合你。”夏油杰走到她身边,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不过,今天怎么没戴那副眼镜?”

    自然是,不戴的话更好看啊。海月遥在心中回应,嘴上却说道:“昨天做咒具的时候不小心弄碎了。”

    “那——”夏油杰的话被海月遥打断。她紧接着说:“不过结果是成功的,没有失败。”

    展现优点,展现优点。差点忘了。她在心底默念。

    “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受伤?”夏油杰叹了口气,对她的重点偏移感到无奈。

    “没有。”海月遥回答得干脆,但又担心夏油杰继续追问,因为她并不擅长撒谎。考虑到这点,她轻拉夏油杰的袖口,转身向门外走去,“再不走的话,就要碰到硝子他们了。”

    "碰到了应该也没关系吧?" 夏油杰轻松地说着,与她并肩而行,"他们不会告诉夜蛾老师的。"

    不过辅助监督们自然会发现他俩逃课。一个教室才四个学生,想不发现也难。

    海月遥一顿,抬头直视夏油杰的眼睛:"杰,这是我们的约会,没有硝子和悟。"

    “约会……我说你真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你是在质疑我?"

    “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原本拉着袖管的手松开,却又更加坚定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体温向来偏低,吹了风,那纤白的指尖更是冰冷。它们贪婪地汲取着他手腕间的温暖,仿佛有隐秘的电流从两人交握处滋生,沿着他的手臂传遍全身。

    “杰,你不愿意和我约会吗?”

    那双明亮的猫眼紧盯着他,没有给他丝毫逃避的机会。

    夏油杰只觉得眼前的情景分外熟悉,与之前在冲绳对峙时的画面如出一辙。

    他的想法也从未改变。

    但她最近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是他多想了还是……?夏油杰有些招架不住。

    “……我愿意,”他轻声回答,后半句几乎低不可闻,如同冬日里唇齿间飘散的白气,“不论哪种。”

    "那就行,走吧。" 海月遥神态自若地点点头,随即朝校外走去。

    ……

    水族馆内。

    “……这是糯鳗科的两个种类:黑白点的是哈氏异康吉鳗,橙白相间的是横带园鳗。”海月遥专心致志地进行科普工作,她倒是没忘了重要的展现优点环节。

    愚蠢的怪刘海,折服在本天才的大脑下吧。

    海月遥暗自得意。

    她介绍道:“虽然只露出十厘米的部分,但大部分身体都埋在沙子下,成年体通常长达四十厘米。”

    “不过一般都统称它们为花园鳗,是水族馆的高人气角色,很可爱吧?”

    夏油杰平静地望着水族箱中成群的花园鳗,它们如海草般随水流浮动。若真要他说,他只觉得这像是成群的蛇从沙中探出头,颇有种英国名菜“仰望星空”般死不瞑目的感觉。

    “非常可爱。”他违心地说,随意指向一处,转移话题,“它们在做什么?”

    海月遥注视着那两只扭成螺旋状的生物,吐出两个字:

    “交/配。”

    夏油杰:。

    某人讪讪地收回手。

    “花园鳗是体外受精的,”海月遥继续解释,“雌性排出卵,雄性进行受精,受精卵随后随水流漂走,待成长到一定程度,才会落在沙床上。”

    “那两只看上去快要亲在一起的,其实是在争夺领地。花园鳗有强烈的领地意识……”

    “至于那只几乎全缩进沙里的,是因为被我们吓到了……”

    以为他对这些感兴趣,海月遥便逐一介绍花园鳗的生活习性。

    在来之前,夏油杰或许还抱有其他旖旎心思,但现在这些已经完全烟消云散了。无论是谁,连续听了一个半小时、语气毫无起伏的科普讲解,心都应该能静下来。

    知识以卑鄙的方式进脑子了!

    海月老师的讲座知识点比学校老师更为密集,全都是干货!

    逃的课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又补回来了!

    这漫长的一个半小时,夏油杰从花园鳗听到星康吉鳗,再到海鳗、花鳢鳗、七鳃鳗……海月遥的讲解从未间断。

    短时间内,他不想再听到关于鳗鱼的知识了。

    “我们再去别的区逛逛吧。”夏油杰强颜欢笑。

    海月遥停下了自己的单方面输出,矜持点头;“可以。”

    她此刻异常口渴,嗓子似乎要冒烟了。要不是为了所谓的展现优点,她早就想闭嘴了。

    今年份的话要不就说到这里吧?有人开始自暴自弃。

    终于,这段对双方的“折磨”告一段落。

    “今天水族馆怎么人这么少?”夏油杰随意问道。他们到现在都未遇到一位游客。

    “冬天来水族馆的人就不多,况且现在还是工作日的上午。”海月遥摩挲着大衣袖口,“我不喜欢人多。”

    “那我们还真是幸运。”夏油杰轻笑。

    海月遥一僵,然后不发一言地点头。

    幸运?

    不,是必然。

    毕竟她已经包场了。而且她还特意选在人流稀少的时间段,避免被敏锐的夏油杰察觉。

    小孩子才相信运气,大人都靠钞能力。

    她准备在今天告白,不希望有任何意外。

    海月遥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等走到鲸馆,她会站在巨大的水族箱前说出那句话,而馆内舒缓的音乐也会在那一刻“恰好”到高潮部分。

    尽管她并不理解,但人们似乎更偏爱浪漫的氛围,甚至认为这能提高成功率。他们坚信命运和巧合,相较于蓄谋已久,更钟爱那些似乎由天意安排的事件。

    正逢花期的玫瑰,也不及深夜里昙花一现的惊艳。

    如果这是人们普遍认同的“真理”,那海月遥不介意为夏油杰人为打造这种偶然中的冥冥注定之感。

    一步,两步,三步……距离目的地越近,原本轻盈的脚步却逐渐慢下来。

    “怎么了?”夏油杰察觉到她的异样。

    “我……我渴了。”海月遥几次想要张口,最终只是嗫喏地说出这句话。

    一直说了那么久,肯定会啊。夏油杰叹气,温声道:“我去柜台那边帮你带一瓶回来,还是之前那种?”

    她此时连话都不说了,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趁着夏油杰去买水的机会,海月遥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顺序是怎样的呢?是先告知心意,再表达诉求?还是反过来?

    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由于紧张,她频繁地舔唇,涂在嘴上的显色唇膏已经消失,露出了原本略显苍白的薄唇。

    明明现在已经到达鲸馆,她的头脑却一片混沌,原本准备好的话语被焦虑吞吃入腹。

    她在心底默默打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了,步骤是告知心意——表达诉求——等待回应。

    只有三步而已,没问题,你可以的。

    ……

    当夏油杰带着饮料返回时,他的目光瞬间定格在那熟悉的背影。

    水族箱内的海水呈现出深邃而清澈的蓝色,仿佛包容了整个宇宙。光线在水中穿梭,透过玻璃析出点点星光,如同星辰闪烁。这浩渺而忧郁的蓝色几乎要吞噬她的身影。

    由于光线和玻璃的折射,夏油杰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深色的剪影。当他靠近时,她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是鲸鲨。”

    夏油杰这才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抬头望去。

    在这片青蓝色的水域中,巨大的鲸鲨随着水流悠然游弋。夏油杰下意识地想起海月遥那双薄蓝色的眼睛,那深色瞳仁总是在蓝色的海洋中游移不定,如同一条带着怯意的鲸。

    海月遥并没有继续科普的打算,她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黑发随着动作划出一道水光波动的弧线。她步伐不紧不慢,朝夏油杰走去。

    “杰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约你吗?”

    漫不经心的脚步声靠近,她每一步似乎都踏在地面折射出的粼粼波光之上。

    然而,在离夏油杰还有几米远时,她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前进。

    她没等夏油杰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今日,恰好是我们相识的第3652天,也就是说——”

    “——我们刚好已经认识十年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无论是玫瑰还是昙花,她都会给他。

    此刻,鲸馆内的音乐恰好停止,偌大的空间静谧无声,只剩下两人心跳的回响。

    夏油杰觉得自己似乎坠入了那汪模糊不清的眼瞳,全身被浸染成了蓝色。

    但明明只有几步之遥,他们却没有察觉到彼此相同的悸动。

    ……

    音乐怎么突然停了?海月遥原本冷静下来的思绪再次变得混乱。

    啊,对了,刚刚由于犹豫,她让杰去买饮料,因此错过了预定的时机。

    那她接下来要按原计划进行吗?她应该怎么做?说些什么?

    “我……我想说……”她的声音几乎要低得听不清,而随着夏油杰靠近,最终连喉咙间的那丝气音都消散了。

    说到底,她做的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真的不是她头脑发热下的冲动?她真的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吗?

    准备、准备……没有,她没有做好准备——她根本没有考虑过今天失败的后果。

    如果杰拒绝了,他们是否还能像之前那样做朋友?

    夏油杰离她越近,她心底的惶恐就愈发滋生,无法保持应有的冷静。

    要不现在就问他?她想,问他是否觉得告白失败后还能维持朋友关系?但这不就是变相的告白吗?

    愚蠢至极。

    她这时又怨恨上了自己,甚至怨恨上了夏油杰:如果他足够迟钝就好了,这样她就有试探的机会。

    她感到自己仿佛面对着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背后是汹涌的大海,毫无退路。水族馆里厚重的玻璃仿佛随时会破裂,不存在的海水蔓延至胸腹,压迫让她开始感到窒息。

    “小遥?”夏油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原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海月遥的脸色愈发苍白,即使她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 海月遥如梦初醒般低下头,"其实,我想说……"

    "已经认识十年了,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能继续成为朋友……对吧?"

    她没有抬头,却紧紧攥住夏油杰的手臂。她现在只能想到这种委婉的试探方式。因为她本就不满足于朋友关系,所以用了“能”,而不是“是”,二者有本质上的差别。

    只要夏油杰答应,踏出这一步,她就可以自己走过余下的九十九步。

    ……

    我不想只是朋友。

    这句话堵在夏油杰的喉间。

    他原本加速的心跳仿佛被冷水浇熄,整个人如同赤/裸般站在寒风中。

    冲绳那天失败的告白仍深深烙印在心底,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揣测海月遥的意图。

    她已经明白那次是告白?想通过这种方式拒绝我?最近那些异常举动只是为了我们能维持朋友关系?

    夏油杰尝试按她的思维去考虑:拒绝告白,好感降低,再刷回好感,最后重新做朋友。

    但她为什么又多次强调是“约会”?

    不明白,完全不明白她的想法。

    夏油杰唯一确定的是,他不愿仅被局限在朋友的身份。

    ……

    “这是约定?”夏油杰抿直唇线,反问道。

    海月遥一愣,随即点头肯定。

    “……抱歉。”

    这是委婉的拒绝。

    他深知海月遥的性格,一旦承诺便不可反悔。然而,他却不愿与海月遥的关系仅止于朋友。

    他拒绝了。为什么要拒绝?

    冰冷的海水已没过口鼻,呼吸在暗涌中挣扎。

    但海月遥不甘心,她第三次鼓起勇气,抬起头,双手握紧夏油杰的手臂,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杰,真的不可以吗?”

    尽管她的力度足以让人疼痛,但她的语气却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再多考虑一下,真的不能答应我吗?”

    这次夏油杰却连最开始的犹豫也没有了:“真的不行,抱歉。”

    海月遥直视着他的双眼。明明全身上下都被蓝色的微光笼罩,那双眼睛却还是郁结的深紫。

    在她的凝视下,他长而密的睫毛轻颤,如同被雨淋过的蝶翼,却仍固执地挡住了外界的蓝光,在眼底投下一片阴翳,坚守着那片紫色。

    明明她都把大海捧在了他身前,但他不肯蓝。

    海月遥踮起脚尖,两人的脸愈发贴近,她渴望他的眼中也能泛起淡淡的蓝色。

    “对不起。”夏油杰却移开了视线,轻声说,“……我不想只做朋友。”

    后半句轻到只剩气音,被不合时宜响起的音乐淹没,沉浸在无人知晓的海底。

    ……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明明她今天特意穿了不习惯的高跟;

    明明她还预约好了他最喜欢的餐厅:

    明明她还想带他一起去坐摩天轮……

    但他却不肯蓝。

    海月遥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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