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犯罪的那天下午,马尔科·罗西明显心虚紧张,他的眼球不停地转动,始终没有一个落脚点。

    在郑辩知的凝视下,他无可逃避,只能老实地组织语言:

    “那天下午,史密斯太太让我去他们的别墅修水管,但我走到门口发现门虚掩着,我叫了几声都没人应。”

    “我就自己推门进去了……”

    马尔科·罗西明显回忆起了一些让他恐惧的场景,他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上帝在上,我当时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我进去之后,在客厅没看到史密斯夫人,但隐约听到了起居室里有女人的呻吟声,我就过去了。”

    他越说越急,像吃了很烫的东西,整个喉咙都在难受:

    “我一进去,就看到史密斯夫人倒在床上,戴维·史密斯站在她的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他根本就是恶魔!”

    “之前听说他们夫妻感情很好,果然都是骗人的!”

    马尔科·罗西开始自信起来,更可能是因为愤怒。

    他仰起头颅与郑辩知对视,脖子上青筋炸裂般绽开:

    “我一进去戴维·史密斯就和疯了一样打我,他手里有刀!”

    “家族教育我——不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束手就擒!我是个西西里人,我肯定要顺手拿起个东西反击。”

    “打斗时他捅了我一刀,我就往门口跑,他还在追,我喊着救命,但外面没人听到!”

    “上帝保佑,我进来的时候没有顺手把门带上,我推开门就跑出去了,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郑辩知屏蔽他诸多的语气词,敏锐地指出一个细节:

    “你刚说顺手拿的东西?是一杆高尔夫球杆吗?”

    被打断了回忆,马尔科·罗西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情绪,一瞬间泄尽,他茫然地抬起头:

    “是的。”

    郑辩知皱眉,他翻着约瑟夫·罗西给他的卷宗:

    “你知道那个是凶器吗?”

    “根据法医鉴定,高尔夫球杆上面残留的血液血型,和史密斯夫人血型一致,上面有你的指纹。”

    在年,全世界都没有发明dna鉴定,刑侦上可用的手段少得可怜。

    血液调查只能分析到血型,便止步不前,指纹对比也要靠经验丰富的人士给予判断。

    郑辩知的直觉告诉他,马尔科·罗西有所隐瞒。

    他的语气不善:

    “再提醒你一句,凶器上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

    马尔科·罗西沉默不语。

    他似乎把郑辩知刚刚告诫的缄默法则,领会得很好。

    郑辩知有时候,也会被蠢货气笑:

    “你没有对我说实话。”

    “也许你对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够清楚,作为你的辩护律师,善意提醒一句——”

    “你涉嫌的是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这类案件的被告人一旦被认定指控罪名成立,大多都老死狱中。”

    郑辩知残忍地举例反驳他:

    “现场照片中,并没有出现任何修理工具,至少从我的判断来看,你做不到徒手掏化粪池。所以你根本不是因为修水管进入别墅的。”

    “我理解趋利避害是你的本性,谎言背后,一定想掩盖一些东西。”

    “但你没有必要如此做作,现在你的名声,不会比政客的屁股干净,只有一点自由还值得争取。”

    “看守所外,纽约市民的议论比FBI更厉害,早就挖掘了你不堪的过往。”

    郑辩知怜悯地看着马尔科·罗西。

    虽然检察官是以入室抢劫杀人案的名义提起公诉,但是大家都默认这是一起情杀案。

    哪怕涉案的男女之间,岁数相差有二十几岁。

    那位玛丽·史密斯夫人,也不是第一次包养小白脸了。

    “我劝你不要妄图耍一些小聪明,这次的检察官西奥多·亚当斯不是蠢货。”() ()

    “一旦你的谎言被他当庭拆穿,陪审团会怎么看你?他们对你的初印象已经很差劲了。”

    郑辩知压低声音,循循善诱:

    “马尔科·罗西,除了我,你指望不上任何人,你该感谢海盗后裔们编写的联邦法典,即使你睡过美国总统,我也会为你代言。“

    “时间有限,最后说一次,我只听真话。”

    马尔科·罗西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问道:

    “郑医生,我可以信任你吗?”

    看到他的态度松动,郑辩知欣慰地说:

    “你只能选择信任我,还有,我现在是律师,工作的时候称Esquire。”

    马尔科·罗西深深地呼吸了几下,终于守不住内心的防线,开始抱头痛哭,眼泪滴答地溅在土地上:

    “说出来您也不相信,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天下午我和史密斯夫人喝了酒,喝得很醉很醉。”

    “不知道什么时候戴维·史密斯突然冲进来了,抡起拳头开始揍我,史密斯夫人也过来拉架。”

    “当时的场景太混乱了,我被揍得没办法了,就顺手拿了个东西还击,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打到了史密斯夫人……”

    “然后戴维·史密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刀,朝我的胸口捅,我一面躲着刀,一面疯狂地打戴维·史密斯,想让他没有反击能力,后面他还是得手了,我顾不上看史密斯夫人,踉踉跄跄就往门外跑。”

    “然后就是你知道的那样,史密斯夫人死了,他们都说是我杀的!”

    这一版发言没什么漏洞。

    郑辩知点头:

    “你和史密斯夫人是什么关系。”

    马尔科·罗西沉默,要他在长辈气场十足的郑辩知面前,说个明白,也太难为情了,他只是个刚成年的男人!

    郑辩知喜欢让人为难,把对方不愿意说的话宣之于口:

    “你们是情人关系吧。”

    “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他关系,可以让一个已婚妇女背着丈夫,和另外一个男人在家中卧室喝酒了。”

    马尔科·罗西颤抖着喉咙,绝望道:

    “不是那么轻浮的关系,我们是真的相爱,她答应我已经在准备离婚了!”

    “她早就看那个只会画画的、没用的男人不爽了!”

    郑辩知轻笑:

    “噢,你是说夫人打算和戴维·史密斯离婚?”

    “吃软饭的丈夫,为了保住妻子的巨额财产,将其杀害,嫁祸情夫,听起来多么悦耳。”

    “你的回答很好用。”

    郑辩知的语调显得很散漫,没有丝毫马尔科·罗西先前见过的律师们的严肃,与假正经。

    他半点没有批评他品德的意思,反而完全站在他的角度,帮他思考脱罪的辩护思路。

    这就叫专业。

    马尔科·罗西眼睛里重新燃起光亮。

    已经消逝的爱情还是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他真切地祈求道:

    “PienhihChengEsq,求您帮帮我!”

    【马尔科·罗西的敬畏+】

    郑辩知合上卷宗,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包容:

    “这是另外的价钱,虽然你哥哥出了一部分律师费,但是你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马尔科·罗西疯狂地点头:

    “您说。”

    郑辩知温和道:

    “我要你在这桩案件之中得到的所有财产,而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马尔科·罗西无有不应。

    他们因此又愉快地聊了一些其他的细节。

    时间有限,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郑辩知站了起来:

    “开庭前,我想最后问一句,玛丽·史密斯是你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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