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怪异的年夜饭,只有潘结琴是正常的。

    翁芝月粘着卢彦成,她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加依赖卢彦成,连递手帕擦脸上的酒渍,这样的事都要找卢彦成,奇怪的是卢彦成即使再对她面无表情,也会去成全她。

    潘结琴都忍不住看了好几眼了,张柔却没有发现,她只是吃跟前的菜,连酒都不喝了,沉默的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东方兆平知道张柔是因为他才这么约束,杯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没有停过。

    卢彦成没有见过师兄这样喝过酒,和着情绪下酒伤胃,他不免劝了两句。

    “师兄,你这样干喝着没有意思,不如吃一些菜,都是阿柔做的,她下午忙活了好久呢。”

    他本来只是说两句,并不抱有希望将人劝停,毕竟师兄最像师父,除了修行,什么也不放在眼里,五谷更是早就不吃的了。

    谁知东方兆平听他一眼,执杯的手一顿,竟然放下杯子,去持筷,夹了一小块入嘴,慢慢嚼着。

    卢彦成问,“如何师兄,小琴对阿柔的手艺可是赞不绝口。”

    东方兆平还没回答,翁芝月抢先作答,“一般般吧。”

    她吐出口中的菜,将筷子扔了,瘪了瘪嘴,嫌弃万分,“这样的手艺,怎么敢出来卖弄的?”

    说完,下巴微抬,挑衅地看着张柔。

    张柔这时候才关注到翁芝月,她的敌意来得强烈且莫名其妙。

    张柔却无心与之纠缠,微微欠身,“芝月仙子说的是,阿柔的厨艺不过寻常,改日有空,还望仙子不吝赐教。”

    翁芝月顿时吃了一个软钉子,她欲发作,却被卢彦成抢先作问东方兆平,“师兄点评看看,阿柔厨艺如何?”

    东方兆平有了机会光明正大去看张柔,后者却早已经垂头不给予回应,他点点头,“虽然早已辟谷,但滋味确实是很不错的。”

    卢彦成见师兄少见的称赞,不禁舒心,师兄弟多年,还是师兄懂他,于是握住酒壶,又往东方兆平的酒盏中添了一杯,“师兄出身大家,说不错的东西,一定不错。”

    说完还转头,朝着抬头望来的张柔眨了一下眼,张柔收到,会以一笑,二人之间自然有一种他人无法介入的亲昵。

    翁芝月瞧见了不痛快,心生一计,手心一翻,掌中的酒杯便倒了下去,正泼中旁边的张柔,接着手忙脚乱地拿帕子去擦她身上的衣裙,嘴中着急念到,“哎呀,我这一不小心就翻了酒,还倒你身上了,没事吧,我快瞧瞧。”

    卢彦成正好视线死角,没看到翁芝月的小动作,听到声音,也放下酒杯,起身绕过圆桌,来到张柔身前,“怎么啦?”

    看到她腰间一大块水渍,又伸手去摸,担心酒是烫的,伤人皮肤。

    张柔对上他关切的眼神,正要说句“没事”,让他别担心,潘结琴却突然站起来,手指翁芝月。

    从她的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翁芝月的一举一动,她一脸不忿,又见卢彦成什么都没有看见,不禁为张柔打抱不平,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张柔站起来,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小琴,你是不是喝醉了?瞧你脸通红,先坐下缓一会,我把衣服换了,就给你做碗甜汤。”

    “可……”

    潘洁琴话还未说,张柔便将人按坐下去,语带笑意,“你先等着好不好,我很快就回来。”

    她也是看得懂眼色的,见张柔的模样,明显不想闹得不愉快,只好转身坐好,不再说什么。

    这里将潘洁琴安抚好,张柔便冲卢彦成道,“郎君,我这一身都湿了也不方便,先回房里换一身。”

    卢彦成不知其中来回,只是点头,叮嘱人快去,别着了凉。

    张柔冲另外二人微微示意,便朝里去。

    酒樽肚大,翁芝月那一杯还都是满的,一整杯都泼张柔身上了,整个腰连着后背,都湿了个透,天寒,不一会儿,湿了的地方便有些冻人。

    张柔找出一套旧衣裙,贴身小衣却因为要迎新年,都被她早上洗了,只剩下身上这一件。

    没有法子,只能将身上的这件先用火烤了,才能将就上身。

    冬天的衣服厚,张柔外衣未着,只穿着单薄的雪白中衣,披着披风,坐在火盆前烤着。

    她双眼放空,一张精致的脸显得有些呆滞。

    忽地,有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她眼前,张柔回神,顺着往上看,是东方兆平。

    他怎么来了,张柔皱眉,起身,欲离开房间,却被东方兆平抓住手肘。

    他的手掌很烫,透过薄薄的衣物,直烫地张柔手肘上的那块肌肤发痒,她尝试抽回手。

    无果,怒而转头望向他。

    “你究竟想怎么样?”

    东方兆平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眼底是深不可测的黑,他盯着她,不回反问,“为什么受了欺负不说出来?”

    张柔深吸口气,微微抬头,她觉得自己所有的耐力都快用完了,“说出来干什么?我能怎么样她吗?她是宗主的千金,我是什么东西?”

    她不再躲避,直直地与他对视,眼中似两团燃不灭的萤火。

    “好歹,有人知道她做了错事,那个小医修不是就知道了么?她要为你出头,你为何阻拦?”

    “小琴又有谁可以给她撑腰?她得罪了翁芝月,翁芝月这样的性格你不明白吗?小琴的日子会好过吗?她一直在过的,只是普通平常的生活,我自己也没把握能出的头,为什么要让小琴来出?”

    东方兆平一时怔住,他只看到张柔无缘无故被泼了一身,见她一声不响,心底有些怒其不争,找了借口跟过来,听她说得这番话,又见她眼圈微红,才明白这个小小的女子心思千转百回。

    “我不是你们,没有有仇当场报的本事,没有有怨直接回的底气,就连恩,我也没有说报就报的自由。”

    她的泪像晶莹的珍珠,从眼角滑下。

    “东方兆平,我感恩你在伏山渊舍命相救,张柔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可是,你知道吗?”

    张柔去寻他的眼睛,与他的视线对上后,缓缓继续,“你的心思,不是只有你和我知道,还有你的师父,淮清真人,我在见寒殿呆了整十天,能安全回到潇湘馆的唯一条件,就是离你远一点,你是前途光明的仙君,我只是一点污泥。”

    东方兆平去抚她的泪,泪水似乎要将他的掌心灼穿,他却只能干巴巴地道出一句,“对不起……”

    “我想活着,好好活着,从你师父那一道剑气下活下来,你知道有多不容易吗?如果可以,东方兆平,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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