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昏暗,明月若隐若现。一阵微风吹过,竹叶轻轻摇晃。

    七公子没有理上官叙白,他走向花池中间,看着被那女子压倒了一小片的花骨朵,心口一疼。他摇着头叹着气,蹲下身搭上那名女子的脉搏,没有内伤?脉象虚浮,这倒像是...长期的气血不足。

    上官叙白问道:“死了么?”七公子抬头看他一眼,这人说话还真是直接。他摇摇头说道:“还没有,但奇怪的是...她没有内伤。”上官叙白闻言一愣,“没有内伤?不可能,极乐谷抓人从没有失手一说,刚才若不是你及时出现,这女子定然会被抓走。”七公子把女子抱起,走向草屋。上官叙白跟上:“你这人真是不怕死,极乐谷要抓的人你也敢救。”

    七公子轻手轻脚的把那女子放在草床上,从怀里拿出瓷瓶,倒出一粒药,给女子喂下。

    上官叙白坐在木凳上,嘴里叼着一根杂草,看着眼前的情形说道:“你这个人真不简单,极乐谷的人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江湖之中了,竟然会卖你给面子?”七公子笑笑:“你都说了我名震江湖。”

    上官叙白轻笑一声,声音骤然变得低沉:“你到底是谁?”

    七公子看着上官叙白,面色平静的答道:“这话应该我问你。谢云时常出现在江湖之中,你认识他,倒也不足为奇。”他起身找了一件自己的外衣,给女子盖上。双手背在身后,站在草屋门口的位置,看着天上快要消失的明月,继续说道:“那黑衣人会卖给我面子,我也是很疑惑,我不认识他们。你刚刚只在角落里看了几眼,就道出了那群黑衣人的身份,是上官公子不简单才对吧。”

    折腾一夜,阿远已经在一旁打起了瞌睡,隐约听到七公子说的话,清醒了几分,他一脸警惕的看着七公子。

    七公子转身正好看到阿远的样子,脸色浮上笑意:“阿远是吧?你若困了就睡吧,我伤不了你家...少主。”上官叙白闻言,瞪大双眼,吐了叼在嘴里的杂草,说道:“你...叫我什么?”七公子答道:“阿远这么叫过你。但...江湖之中不是每户上官氏,都称少主。”

    上官叙白眸色晦暗,不在发言。他此次而行不能暴露身份,又觉得这七公子实在是奇,想借着他寻找那个人。可这七公子实在是太聪明了,只怕是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七公子微微一笑,拘礼说道:“上官公子,还是离开吧,你也看到了我这草屋真不是什么安全之地。”上官叙白抬手回礼,说道:“多谢收留,后会...有期。”叫上阿远牵马,离开了。

    七公子坐在木凳上,看着外面,今日的天气又是不太好的,阴云虽不多,但依旧能遮住阳光。竹叶随着微风飘动,又是一年,年年复年年。一开始来到这草屋的时候,看着这幽幽竹林,甚为欢喜,可看的时间长了,却也不觉得欢喜了。只怕是一个人居住的太久了,对任何事与物都提不起兴趣了。

    几声咳嗽声响起,七公子闻声望去,那名女子已然转醒。他走上前,微微一礼:“姑娘可还有不适?”那女子摇摇头说道:“没有没有,多谢...七公子相救。”

    七公子闻言,脸色依旧平静,这女子出现在他的花池里,应该不是巧合。他说道:“姑娘找在下有何之事?”

    那女子倒是愣住了,随即回过神:“七公子果然聪慧过人,我...我来是有一事相求。”七公子笑道:“若是求花,我能给,若是是旁的事,恕在下无能为力。”

    女子突然起身,跪在地上,求道:“七公子,我爷爷身受重伤,只能请您来救命。”她重重的磕下头,嘴里继续说着:“求七公子救命。”磕一个头,说一句:“求七公子救命。”

    七公子见这女子这般,淡漠的眼眸迅速泛起了惊慌失措,来这求他救命的人不少,但这个场面还是第一次,他双手慌乱,不知如何是好,说道:“姑娘,你先起身...先起身再说。”

    女子没有在继续磕头,也没有起身,她泪珠盈盈,浸染了脸颊,看着七公子说道:“七公子,我叫颜灵,父母去世的早,我乞讨而活,一次意外是海爷爷救了我的命,这次海爷爷也是为救我才身受重伤,他的伤只有你能救...只要你能救海爷爷,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七公子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姑娘,甚为可怜,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柔地扶起颜灵,说道:“颜姑娘,在下不是大夫,也不是神医,在下都还没看过海爷爷的伤势,怎知在下能救?”

    颜灵一滴泪掉落,说道:“是...是海爷爷亲口让我来找你的,海爷爷说他的伤只有城外竹林草屋里的七公子能救,所以...”

    七公子叹气,躬身施礼,轻声说道:“颜姑娘,在下愿意相救...可在下答应过一人不会离开这草屋...”不救江湖之人,不涉江湖之事,不离竹林草屋。他答应他的三件事,已经悔了两件了,这第三件就算天皇老子下凡不能在悔了。

    颜灵听到七公子说出手相救,起身就要带路,又听到他说不会离开草屋,动作一滞,泪珠滚滚而落,又立刻跪下说道:“七公子,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海爷爷吧,海爷爷已经昏迷七日了,他来不了...况且他身上好多伤...”

    七公子躬身一礼,说道:“颜姑娘,恕在下...无能为力。”

    颜灵心口闷滞,听到七公子的回答,咳嗽不止,一口鲜血在嘴角溢出。七公子立刻扶起她,让她坐在草床上,扶手查看脉象,片刻,他拿出怀里的瓷瓶,倒出一粒药递给了她。

    他看到颜灵嘴角上的那抹鲜红,思绪混乱。他的坚持是对的吗?顿时心口有千斤重担,他一时呼吸不顺,手握成拳抵在嘴边咳嗽起来。他的内伤已经许久没犯了,难道是拒绝救人,老天爷要谴责他了吗?

    颜灵见他也咳嗽起来,下意识认为是自己的过错,紧张的说道:“七公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的,你..你没事吧?”

    七公子摇摇头,眉眼带笑,说道:“颜姑娘,无需自责,在下这是陈年旧疾而已。”他犹豫片刻,走进草屋的另一间偏堂。这间偏堂里零零散散着各种已经枯萎或是变黄的花茎,在一处角落里摆放着一张三条腿的破木桌,上面有一些各种颜色的瓶瓶罐罐,大的小的都有,样式种类之多。他在一个不是那么干净的包袱里拿出一个黑色瓷瓶,出了偏堂,走到颜灵面前。“颜姑娘,这瓶药你拿去,对你的身体有帮助。”

    颜灵没有接,泪珠不断的低落,一滴一滴的滴渐在草床上,浸湿了杂草,也浸湿了七公子的心。“颜姑娘,在下...”此时任何言语,都慰藉不了她任何,他深深拘礼后,转身向草屋外走去。

    七公子回到草屋时,颜灵已经离开了。木桌上放着的黑色瓷瓶,刺痛了他的双眼,她没收下。

    那黑色瓷瓶不仅仅是药,还是他的歉意,他苦笑一声,既然不去救人,那歉意在对方眼里着实令人心寒。他看着那黑色瓷瓶,微微叹气。

    --

    广陵城内,阳光忽盛忽衰,街道间冷冷清清,行人也是寥寥无几,街边叫卖的摊子只有几户,仔细望去摊主的脸色也都是愁云惨淡,因‘客栈’一事,家家户户都还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街道边有一处及其简陋的茶舍,原是给进出城内的外商行人提供方便的落脚地,现已经无人经营。

    阿远问道:“公子,要给广陵城城主递拜帖吗?”

    上官叙白摇摇头说:“先不要,此次出来,不能轻易的暴露身份。”

    阿远:“公子,那我们怎么办?”上官叙白也不知道怎么办,他许久不出海天一色,江湖之事也知之甚少,原本打算死皮赖脸的靠着七公子能顺利一点,可现在...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走一步算一步了。

    “听说没有,西街那破屋里的海老头快要死了。”

    “听说了,听说了。”

    “那么重的伤,能活这么长时间也真是奇人了。”

    “嘿嘿,大哥,等那海老头一死,我和老二就去把颜灵那小美人抓来给大哥开开荤...”

    ......

    上官叙白听到议论声,走上前去问道:“各位仁兄,在下初来贵地,可否告知这城内的客栈怎么走?”

    议论戛然而止,三个人都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上官叙白。上官叙白被看的不知所措,尴尬的咳嗽几声。阿远不明所以,小声问道:“公子,你问客栈干什么?那客栈去不得...”

    那三人原本是这条街的霸王头子,无家无舍,靠着欺凌弱小混口饭吃。他们看着上官叙白的装扮,开始打起鬼主意。那大哥说道:“你刚来这广陵城?”

    上官叙白点点头,回道:“是的。”他虽然很少在江湖上行走,但也不难看出这三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向阿摆摆手,阿远也是机灵的,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给了那所谓的‘大哥’。

    还是那‘大哥’见过世面,淡定的接过银子,俩小弟的双眼看到那锭银子直冒亮光。“嘿,这么大的银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之前抢的都是碎银。”“是啊,是啊,这锭银子够我们喝好几天花酒了。”那‘大哥’呵斥一声,俩小弟才悖悖的闭嘴。

    “公子豪爽,想知道些什么,问吧,没我二赖子不知道的。”二赖子,人称广陵城一霸,打家劫舍,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上官叙白一礼,说道:“赖子兄,你们说的那海老头是怎么回事?”

    二赖子拧眉,问道:“你问他做什么?”

    上官叙白:“他不是受伤了?在下会些医术,想在这广陵城开间医馆,若是能治好那海老头,于在下开医馆大有裨益。”

    那两小弟听了这话,着急了,在二赖子耳边叽叽咕咕:“大哥,不能告诉他,若是让他治好那海老头,颜灵那小妮子就...”

    二赖子咳嗽一声,说道:“一千两,我告诉你海老头的位置。”

    上官叙白笑道:“多谢。”阿远拿出一千两银票,给了二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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