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舒禾平静地看着戚钰,眼底没有过多的波澜。

    她呀,嘴甜。

    惯会拉扯着人一步一步陷入她柔软的骗局当中。

    可她究竟对谁有过真心?

    她接近他时,他一眼看出她的野心,她利用童茗,利用白梦瑶,利用李嘉泽,再利用他,最后她要落在哪儿,谁也不知道。

    周舒禾不喜欢不稳定的东西,而戚钰于他,说是爆炸因素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

    要么,剪短她的翅膀,将她圈养在禁地里,让她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要么,她主动收心,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他。

    后者,周舒禾想戚钰一辈子都做不到。

    前者,他不喜欢干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失去她,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大事。

    不过,如果她愿意短暂地在他身边停留,他也可以短暂地考虑,替她遮风避雨。

    前提是,她对他,毫无保留。

    “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周舒禾拨弄了一下她替换掉的银制耳钉,上面是半边蝴蝶翅膀,“要不要还隐瞒什么。”

    戚钰知道周舒禾这样的人,眼底容不下沙子。

    -

    十三岁那年,也是他父母被迫逃亡国外那一年,周舒禾遭遇过一次绑架。

    那个下午风轻云淡。

    年幼的周舒禾在琴房上完课,保姆送了碗汤到他房间,好让他补充体力。

    周舒禾还记得芸姨的模样。

    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微胖的身材,五官没有棱角,连眼角都是圆的,笑起来时,格外和善。

    她做出来的汤很好喝,听说里面有一种材料是她老家特有的,她特意带了过来提鲜。

    喝完那碗汤后,周舒禾有些困倦。

    每次弹琴,他都需要挺直腰板,一连三个半小时,手腕也不能停歇。

    爷爷嘱咐过老师,对小孩也无需太多柔情,他们这样家庭出身的人,受过太多吹捧与溺爱,也需要一些人在他们眼前时刻提醒。

    芸姨将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你上次不是说无聊,正好我儿子最近放假过来了,你要不要去我家玩?”

    周舒禾问,“你家在哪?”

    “在郊区,那边有河有稻田,我还可以做新鲜的鱼给你吃。”

    周舒禾又问,“有白色的蝴蝶吗?”

    “当然有,那种白色的小蝴蝶是不是?”芸姨去给他拿外套,裹着他出门,“你要的话,我帮你去抓。”

    离开周家后约莫二十分钟,周舒禾就彻底沉入睡眠。

    再次醒来时,在昏暗的房子里,耳畔是爷爷电话里慌乱的声音。

    周舒禾想起芸姨说过的一句话,她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坏事。

    但从那以后,她十恶不赦。

    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可信。

    从戚钰房间里出来后,周舒禾随手翻了下庄晟的朋友圈。

    大约是从周修明出事前后,他有了恋爱的迹象。

    三个月前,他发了一条朋友圈,分享购物所得,里面是一捧鲜花和一条手链。

    三周前,他发了张图,里面是还没拆开包装的咖啡,配字:给她囤的。

    周舒禾一眼认出咖啡牌子,因为那是戚钰喜欢喝的。

    只是巧合罢了,他退出了庄晟的主页。

    -

    还剩下最后一场拍摄,屋漏偏逢连夜雨,相机坏了之后连着道具也发霉了,戚钰只好和周舒禾借了一台设备,又自己重新做一个道具。

    是一条头巾,上面要用粗毛线扎一些图案出来。

    房间里光线不太好,戚钰开了盏台灯。

    昏黄的台灯光线与头巾的颜色融合在一起,将一切东西蒙上一层光晕。

    她照着图片,在头巾上扎了朵红色的小花。

    接着是绿色,蓝色。

    “嘶。”

    接下来明黄色的小花差点被染成红色,戚钰连忙抽纸将指尖的血珠擦干净,然后忍着痛将小花扎完。

    还差边沿的线条装饰没做,戚钰用书本将头巾压好,上楼拿个创可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楼上总是无人,在晚上漆黑一团。

    戚钰从电梯里出来,就看到橘猫蹲坐在门前,抬头看着门锁。

    她揉了揉眼睛,把实心的猫抱了起来,“周舒禾说你没有名字,要不你叫小毛线好啦。”

    毛线:“喵。”

    戚钰笑得眼睛弯了起来。

    输入密码将门打开后,她将猫放在了椅子上,自顾自说话,“你爸什么时候回呀。”

    “对了,医药箱在哪呢。”

    “毛线,你帮我把茶几上的棉签拿来。”

    “喵。”

    毛线纹丝不动,也可能是还没适应这个名字。

    戚钰只好自己去拿,消了个毒后,用创可贴将自己指尖包裹起来。

    她翻动了医药箱内的东西,等盖上盒子的时候还要重新布局。

    有一板药直接裸露在外,戚钰拿着看了一眼,发现是周舒禾治过敏的,上面空了一粒,显然是他吃完后觉得盒子放在这占位置,干脆就扔了。

    戚钰记得,上次她来拿东西,里边还没有出现这板药。

    收拾药箱的声音覆盖了门外的脚步声,等她将医药箱推进柜子里,耳畔门锁旋转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收紧指尖,朝门口看去。

    周舒禾手中拿着大衣,一双漆黑的眼睛垂落下来,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与他对视。

    随即将目光转移。

    他朝她走近,伸出了手,“跪着干什么。”

    戚钰不用他扶,撑着柜子就爬了起来,“找东西。”

    “今晚来我这。”他拿衣服驱赶了下绕在他腿边的猫,去桌子上倒了杯水,“没别的事的话,早点来。”

    “有个道具没做完。”

    “什么道具。”

    “用毛线在头巾上扎花。”

    “喵。”

    周舒禾坐下来后扯着裤子上的猫毛,“你叫什么?”

    毛线跳上沙发,尾巴勾着他的手臂,“喵。”

    “它叫毛线。”戚钰道,“名字我刚才上来的时候取的。”

    她心虚地低下头,在不和主人商量的情况下就给他的猫取名,似乎挺不礼貌的。

    “真有意思。”周舒禾唇边扬起了笑,眸色纹丝不动,“我给它取过的名,它一个不认。”

    “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不要你的话,也不会再想要这只猫。”

    “那你提前说一声,我养它。”

    猫像是听懂人话,跳下沙发往戚钰腿边蹭。

    “既然这样,它就陪着我去工作吧。”戚钰顺势将猫扛起来,抱下楼去。

    -

    那顶头巾很快弄完,戚钰去洗了个澡,出来,穿了条睡裙。

    睡裙不是头套式的,而是从胸前开始有一排扣子,她披着浴巾,出来时大腿处的扣子还没扣上,猫看见她的大腿根部,骤然叫得狰狞。

    戚钰的面色一下冷了下来。

    她去碰猫,猫不理她,过了一会儿,猫才嗅出她的味道,朝她靠近。

    可她已经被寒了心,原本给猫准备的冻干,也懒得拿出来。

    吹干头发后,她披上外套,上楼去了。

    进门后,她去了周舒禾的房间,却不见他,又推开了书房的门。

    “临时有件事,你先睡吧。”

    戚钰帮他将门关上,又回到他房间,关上了灯。

    她光着脚,坐上了他窗台前面的桌子,腿边的花瓶险些翻倒,被她握住了瓶颈,稳固下来。

    月色轻柔而有光泽,打在月季花瓣上,将艳丽中和。

    她顺着瓶口,握住了月季花杆。

    没有刺。

    周舒禾,喜欢乖的。

    尽管她一早知道,可她终归,有些无法收敛的倔脾气。

    他要拔了她的刺么?

    隔壁传来东西翻动的声音,接着脚步声离她耳边越来越近,她紧张了起来。

    周舒禾开门时,下意识想去开灯,却见人影与窗的纹路交错,淡蓝色的月光顺着她流畅的颈流淌下来,落在她光裸的脚踝上。

    至于她的手腕,有什么东西在其间闪烁着。

    “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坐在窗边,看我父母回没回来。”

    她语调柔和,“俯看着,我才会感到安心。”

    “周舒禾,我现在很不安。”

    他放下了想要开灯的手。

    “我想过最坏的结果,就是你怀过孕,那我会想。”他朝她走近,淡淡道,“杀了你。”

    “那我可以和你保证。”

    戚钰从桌子上跳下来,“我没有。”

    “那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容忍的?”

    忽地,戚钰牵住了他的手,不知何时,她解开了衣服最上端的三粒扣子,将领口往后扯,周舒禾垂眸之时,便能瞧见,她从肩顺沿到的脊背,以及,右侧后腰。

    那朵玫瑰如他想的那样,完整地绽放,每一片花瓣都无比娇媚,与蓝色的月光交汇在一起,在戚钰雪白的皮肤上,呈现出一种靡丽的颜色。

    可当他的指尖触碰上去,上面有两道微微的凸起,正好构成玫瑰两片叶子上的脉络。

    周舒禾目光瞬间低暗下来,“怎么弄的。”

    “舒禾,再给我一点时间。”

    “是他?”

    “你别问了。”

    她说话都在打颤,下意识拢了拢衣服,“是不是很难看?”

    腰后侧的痕迹,她平日照着镜子,自己都很难看到,只是用手摸,便感到触目惊心。

    周舒禾沉默了片刻。

    不难看,反倒,让那朵玫瑰生动了起来。

    “果然很难看。”

    “的确难看。”周舒禾说着违心话。

    戚钰居然心甘情愿让周修明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所以不要再给别人看了。”周舒禾还是有些心疼,将她搂进怀里,“除了我,还会有谁接受你。”

    戚钰哑然。

    心底流露出苦涩。

    可她不止这一处,其他地方还要更丑陋,更让人难以接受。

    “把衣服穿好,我把灯打开。”周舒禾稍微松了松自己的手臂,他低头看着戚钰,发现她眼角的泪珠,挂在睫毛上。

    “哭什么。”

    “不是自作自受。”

    周修明,是她自己选的。

    她也从未想过逃离他身边,即便将自己弄成这样。

    戚钰扣上最后一粒扣子,周舒禾也就打开了手边的台灯。

    她理了理领口的位置,却被周舒禾瞧见手腕上戴着的一条手链。

    暗黄色的灯下,看得不太清晰。

    他只随口一问,“这手链不衬你,哪儿买的。”

    戚钰瞥了眼,辨析了一下这是哪条,“很久以前,品牌方送的。”

    周舒禾没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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