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再次转暖。

    戚钰换上了松散稍薄的衣服,整个人显得要更加柔和。

    ——眼底的冷漠也就更加清晰。

    她盯着周舒禾看了会儿,察觉到他变了的脸色,甚至有几分慌张失措,便垂下眸,抿了下唇。

    不想面对他。

    戚钰便转过身,到镜子前将头发扎起来。

    她抬起手臂,一低头就看到被自己扔在垃圾桶里装有旗袍的袋子。

    说不尴尬是假的。

    她只好扎好头发后,又给自己护了会儿肤,慢慢做好心理准备,才扭过身子,重新看着他。

    这次,她目光平和不少。

    周舒禾面色沉郁,大概是要她给出个解释。

    送出的礼物被人丢了总不好受,戚钰也有所体会过,曾经她精心准备的饼干就被他扔在了垃圾桶,她嘴上不说,心里难受了许久。

    最后一段时间,不如让彼此少些痛苦。

    她不经意地走到他身边,然后将袋子提起来,假意拍了拍灰,像是随口一说,“哎呀,怎么掉地上去了。”

    她表演得有些拙劣,周舒禾不知道是该戳穿,还是该继续下去。

    戚钰觉得脸颊有些发热,便拉开窗帘,推开了窗子,清晨的风灌进她宽松的袖子,吹得她皮肤冰冰凉凉。

    周舒禾最后还是选择将这事忽略过去,勾住她的腰,将她揽到自己腿上。

    “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漂亮?”

    戚钰很少穿这种新中式风格,偶尔穿一次,让人耳目一新。

    周舒禾其实喜欢看她穿最简单的款式,恰如大学时她在校的打扮,以及现在这样,不过戚钰常觉得不够时尚,缺少搭配感,不符合她职业的调性,隔三岔五就要与他争论一番。

    眼下她扶着周舒禾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周舒禾将她抱在怀里,闻了闻,总觉得她身上的香味淡了许多。

    他喜欢那股味道,但那股味道有人比他更喜欢。

    与其如此,换一种更好。

    “身体乳用完了?”

    “可以试试香水,我有个朋友很会调香,你可以去找他。”

    戚钰淡淡地“嗯”了一声。

    周舒禾拿她没辙,干脆噤声,握住她的腰后,脑袋靠住她的颈脖。

    他手上的力度是前所未有的紧,似乎松懈些,就困不住她。

    仿佛回到三年前她提分手的那段日子,周舒禾总觉得她要飞走,而她的确也离开得毫不犹豫。

    她这样的人,得锁住。

    婚姻就是最好的枷锁,周舒禾想她,不会再离开自己身边。

    -

    这两日,夜阑异常平静,甚至在深夜之时,她也是隐忍着不发出声,她任由他抱着她在各个地方,只因她心绪不宁,无暇顾及。

    周舒禾不喜欢她跟个哑巴一样,想了一切法子勾弄她,她实在动情之时,还是没忍住,接着周舒禾步步紧逼,还是把她的壳撬了开,让她覆没与沉溺。

    那天晚上她很累,却还是强迫自己清醒着。

    房间里点了香薰,清淡雅致的味道要么让人有着浓重的负罪感,要么让人沉静下来。

    戚钰仰着头,勾勒着他的五官。

    周舒禾的皮囊太过优越,即便他不出生在这种家庭,估摸着也能靠着这张脸而吃上饭。

    他倒也没靠这张脸自持过,大学的时候关注他的人太多,他便常戴着口罩。

    曾有段日子,戚钰为自己能看到他口罩下的面容而感到开心。

    旁人都看不到,只有她能。

    但终究新鲜感褪去后,在往后相互的折磨里,一切都变成了怨爱,再无当初的怦然心动。

    可惜,当初的怦然心动都只是她一人的独角戏。

    少女的真心付出在一片荒野里,渺无人烟,又会随着时间,被掩埋忘却。

    ——连她自己也忘记。

    凌晨四点的时候,戚钰悄悄从他怀里离开,轻手轻脚地关上他的房门。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思考领证要穿一些什么衣服。

    白色?

    是不是还得化个妆?

    她折腾了半小时,匆匆拿上包出门。

    网约车已经在楼下等了她几分钟,送她去高铁站,接着她要赶最早的那班飞机,前往望港。

    她在车上给庄晟发了条消息:我出发了。

    在此之前,他们所有的联系不过四次,四次都是为了周修明。

    戚钰觉得这一切都很荒谬,一切对于旁人来说的人生大事,在她这仿佛只是搭乘了辆顺风车,途经过某个地方而已。

    她就像浪涛里跌宕起伏的船,顺着波涛起伏。

    她忽然哭出声,网约车司机被吓了一跳。

    好在她只是小声啜泣,司机安慰自己应该不是什么大事,递了包纸过去就没管了。

    庄晟虽然就在望港,但他平日里就起得很早,看到她的消息后,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来。

    戚钰看了更憋屈了,她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就像周舒禾发这个表情过来一般都是在阴阳怪气,而庄晟,戚钰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

    周舒禾醒来时,身侧已经冰冷,房间里也没有其他声音。

    他去拿手机,是戚钰一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我落了个东西在我们上次拍摄的村子,一直没去取,今天去一趟,下午就回。】

    周舒禾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放下手机,仰头闭上眼叹了口气。

    明日的机票。

    今天是最后期限了。

    等她回来,他就答应她的结婚请求。

    -

    下飞机后,她打算去买杯咖啡,等待时坐在店里问庄晟他们在哪见面。

    庄晟给了个定位过来。

    离民政局十万八千米远。

    戚钰去取咖啡时,耳畔传来一对情侣嬉戏打闹的声音。

    “宝宝你背包我好像忘记帮你拿下来了。”

    “我捶死你你行不行?”

    “怎么还真上手,今天是愚人节啦,我骗你一下不行。”

    尽管在知道这个日期时早有预料,戚钰还是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她从包里扯了条丝巾出来,至少显得这件衣服并没有那么苍白。

    庄晟发来的地址是一家餐厅,她打车过去,一下车就有侍应生过来问她有没有预约,然后领着她到指定的位置。

    很长时间不见庄晟,他的面庞都在她脑海中模糊起来。

    见到后,戚钰严重怀疑他去做了保养,状态看起来比前几个月好许多,果然升官发财死老板,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她饥肠辘辘,在她饱餐一顿之前,庄晟都没说什么。

    终于她填了下肚子,庄晟想她有力气和他谈话,便主动出声。

    “在周舒禾告诉我他回回望港之前,我是想和你领证的,现在没办法,只能骗你回来先见一面再说。”

    “但现在,不确定了起来。”

    戚钰擦了擦嘴角,“他回来做什么?”

    “我觉得不只是参加葬礼那么简单。”庄晟与他聊天时,敏锐地嗅出他的目的不只在此。

    倘若周舒禾真要回来,戚钰能不能拿到那笔遗产都不一定。

    他得确保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后,才会同意和戚钰存在法律上的关系。

    “我是个商人,不愿意承担过多的风险,希望你谅解,不过对外,我们可以声称是已经领过证的关系。”

    “也行,到时候要分开的话,我可以直接走人。”

    “虽说不领证,婚礼还是要继续筹备的。”庄晟笑着道,“不然不好解释。”

    戚钰没意见。

    只是除此之外有个请求。

    “明天我会和周舒禾一起回来,你能不能,过来接我?”她有些惧怕周舒禾。

    “以什么身份?”

    “老公。”

    庄晟微微愣住,随后笑了,“行,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个请求。”

    “你说。”

    “近一年来你和周修明并没有出席过任何场合,他也没有提及过你,如果说你们早就断了,也在情理之中。”

    “那他为什么要在遗嘱中写加我的名字?”

    “兴许他对你念念不忘呢?”

    “我也希望你可以帮助我伪造一些近一年来我们恋爱的痕迹。”

    戚钰明白了,他在为他的名声考虑,之前在朋友圈埋线多半也基于此。

    “我有个小号。”戚钰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用来记录过……”

    她和周舒禾。

    三年前的小号还算得上活跃,中间对他偶有提及,近两月,她又发了一些。

    如果删除一些带有周舒禾特性的东西,放在谁身上大概都适用。

    “你觉得合适的话,就发来给我看看。”

    “行。”

    她和周舒禾说好下午回去,吃完午餐就要马不停蹄往回赶,上飞机后,她才将小号给庄晟发过去。

    就在飞机上的这一个半小时里,庄晟筛选好哪些是能用得上的,让她删了或者隐藏。

    到底每一条记录都承载着她的回忆。

    戚钰看着他勾选出来的那些,陷入了沉默。

    @蝴蝶emoji:

    给他求的平安符【图片】不知道这里的寺庙灵不灵,上次求的就不灵,他好像那次之后在山上骨折了。

    @蝴蝶emoji:

    这个蛋糕巨巨巨好吃!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蝴蝶emoji:

    今天晚上星星好美,他手臂好烫。

    这些,暴露了名字长短对不上,生日时间不对还有庄晟也不会有闲工夫出来旅游。

    马上要下飞机,戚钰看了眼窗外,还是决定一条一条删了。

    从六年前,到六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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