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竖起耳朵,方嘉担惊受怕地左看右看,确认方荀不在现场,“老板有女朋友,他们两个在办公室,嗯,你们懂的。”

    张莱:“展开说说。”

    “那天我最后一个下班,本来办公室是没人的,我关了灯下楼忽然想起没拿伞,我怕下雨赶紧回公司拿,结果,我看到老板办公室灯亮着,有个女生喊,”方嘉学着记忆中的那个声音,“好疼,你轻点。”

    “咦——”方嘉抱住双臂抖了抖,受不了那黏黏糊糊的嗓音,“我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在门口拿了伞就跑,没想到那么正经的人,背地里玩那么花,居然在办公室……咦——”

    几个人听了之后大眼瞪小眼,张莱持怀疑态度,“方荀跟女朋友在办公室?听着不太靠谱,还有点离谱。一年四季穿长袖,不是白衬衫就是黑衬衫,这大夏天冰都化了,他还冻着。”

    “还有,你见他笑过?活阎王一个!信他在办公室跟妹子玩,还不如信猴子会说人话。”

    在场的人纷纷点头。

    方嘉见没人相信,急了,“真的,我敢保证绝对是真的,没骗你们。”

    白榆虽跟方荀接触不多,但从外表看上去,确实不像那种人,但也不排除是斯文败类。

    不管真假,离他远点。

    晚上,白榆又又又又又梦到了方荀。

    他一本正经躺在沙发上,衬衫束得很紧,哪怕在家也包裹得严严实实,连灰尘都飘不进去。

    他的面色跟平常不同,苍白没有血色,青筋凸起的手背遮住眼睛,呼吸急促。

    真是奇怪,自从搬到这个屋子,她几乎天天都梦见方荀,意识清醒,第二天醒来依然记住梦境发生过的事,跟真的一样。

    可当在公司遇到方荀时,他那冷淡的眸子里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她就知道是单方面。

    既然是这样……

    白榆抓起桌面的文件夹猛地摔他身上,“小方起来干活,你这写的什么垃圾方案,狗踩两脚都比你写得好,我花那么多钱雇你来睡觉?”

    方荀皱起双眉,微微睁眼时,那双眼睛竟泛出泪水,很难想象,平日永远保持挺拔身影、一丝不苟、没有任何表情如冰雕的男人,竟能露出这种脆弱惹人生怜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哭出来。

    想起方荀多次打回他的方案,她半点心软都没有,大手直接将他拖起,“写,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睡。”

    方荀没搭理她,侧过身窝陷在沙发,像要碎掉。

    “你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白榆坐在桌面指着他大骂,“能不能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天天改来改去,天天加班,烦死了。”

    沉默许久,方荀说:“我发烧了,能不能让我休息会?”

    “你发烧关我什么事?”

    “……”

    屋子安静下来,喷薄的气体在沙发与脸庞之间萦绕,热得他体温微微上升,他不耐烦地扯开领带,解开脖子处第一颗纽扣。

    白榆看他确实病得不轻,转身开门想要走人,可那个门锁怎么也拧不动,愣是把她困在跟他一个空间里。

    咕噜噜——肚子有点饿了。

    白榆拉开冰箱,发现里面的食物满满当当,日期还是当天,果断给自己做饭。

    仅半小时,胡椒猪肚鸡汤出炉,她抓紧时间快速炒一盘青绿色脆口生菜,吃得滋滋有味。

    果然没错,梦境的时间流逝速度是现实的四倍,才用半小时就能喝到熬两小时的汤。

    但折磨的是,双方能听到对方发出的全部声响。

    比如此时,她吃青菜喝汤的声音全部飞到他的耳边,他闻着食物的香味,脑子里冒出她吃饭时的画面。

    身体的灼热感持续上升,他强压住冲到饭桌的冲动,额头冒出细密的汗。

    点滴汗珠打湿衬衫,黏腻触感很不舒服,他想起来却完全没有力气挪动。

    恍惚间,他想起多年前还是几岁小孩的时候,那时,父母刚走,他被送到叔叔婶婶家抚养,也正是从那里开始,他失去了所有嗅觉。

    他在睡觉的时候一定要开灯,灯一旦关了,世界漆黑,会看不见床头柜放着的一家三口合照。

    有一个晚上突然没电,叔叔婶婶外出,他独自缩在沙发上哭得身体抖了很久,哭累就睡,直到第二天醒来,他发现屋子里还是只有他自己。

    他撑起身体往房间走,发现柜子上面的合照消失不见,他疯了似的翻房间,翻遍每个角落都没看到。

    呼吸越来越困难,方荀倒靠在床上,将被子揉成巨大的一团,然后死命抱住,仿佛只有这样做才生出一点点安全感。

    被压住的胸口沉闷,里面的那颗心很空。

    这些声响一点不剩,全都传进白榆耳里。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只知道他很难受。

    手里的汤和青菜变得寡淡,白榆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别人的事不要插手,不该关心的别多管闲事。

    这个夜晚过得很不好,闹钟叫醒白榆时,她的心也变得空空的。

    公司的空调一如既往地低温,往日比员工还早上班打卡的方荀不见人影,周围同事在摸鱼八卦中。

    白榆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没去管它,新的方案还没写好,说不定他只是出差罢了。

    别想了。

    白榆专心投入到工作去。

    下午,有人在群里发了条消息,“玩一天游戏爽死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天杀的基金跌了7个点,半个月白干!”

    “快看热搜,娱记又爆料:某爆剧一线男演员出轨。”

    “一线?少了两个字,一十八线。”

    “老板来了!”

    唰唰唰——办公室骚动明显,迅速装出认真负责地工作,个个要么面如死灰、要么装作皱眉显得正在思考。

    方荀穿着黑色西装出来,跟张莱说的一样,不是白色就是黑色,换不换完全看不出来,或许已经批发两大柜,一天一套。

    白榆斜睨假装看向方嘉,实则眼神落在后面经过的那个人身上。

    他表面跟昨天没什么不同,看不出身体不舒服,只是,走路的速度好像快了点。

    方荀浅浅扫一眼公司,随后进入他的办公室,把透明的墙体切换成雪花状,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白榆收回视线,她刚把新方案写好,打算再修个一两天再发过去。

    自从在梦里狠狠骂他,在现实中见到他总感觉哪里不对。还是过两天再发吧。

    滴滴——

    方荀:方案写好了吗?

    白榆:刚写完。

    方荀:进来聊聊。

    聊聊……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两个字这么地狱。醒醒,白榆,那是梦,梦是假的,怕什么。

    鼓足勇气,白榆把方案发过去,敲响办公室的门。

    公司所有人给她投去同情的目光。

    呼——

    白榆关上门,看方荀脸不红又不疲惫,没有生病该有的样子,看来确实是梦,是她想多了。

    “方总,新的营销方式我准备采用短剧的模式,用故事突出产品的卖点。我发的文件有两个,一个是短剧,另一个是关于情绪需求的市场倾向。”

    方荀点开文件,眼睛平视,声音有轻微的鼻音,“你说,先说情绪需求。”

    白榆进入工作状态,不再关注方荀病没病,也没细看他眼神里藏也藏不住的困意,“近两年消费习惯更倾向情绪消费,超过60%的人愿意为情绪付费,短时间内出现疯狂的野性消费、冲动消费、捆绑消费等等。”

    “只要往舆论风向走,销量就会升,实际上,我们可以制造话题,推流量激起最大讨论度,进而引导群体对立来让他们消费。”

    “我们产品的优势很多,从质量上看,比竞品好。最大的竞争对手去年新出一款情感型机器人,销量冲破两千万,可以说明在这方面存在市场。”

    “从病人角度看,请护工担心照顾不到位,甚至伤害虐待病人,机器人则可以消除这方面的担忧。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提供拟人化的情感推送服务,让病人享受亲人的关心,亲人可以放心工作,两全其美。”

    方荀听一半忘一半,白榆虽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可他却觉得整个人在飘,有重影,只勉强听清她的意思。

    身体不适感在加强,方荀觉得有点凉,硬撑着问:“机器人怎么关心病人?”

    白榆见他有点兴趣,心里欢喜,“首先收集病人的喜好,根据与病人的日常判断是否需要调整,比如说,有些病人喜欢跟人聊天,那么我们的机器人可以跟他聊,还可以模拟亲人说话习惯来跟他交流,当然这个得看病人和家属的意愿。”

    模拟亲人说话习惯……方荀想起幼时母亲带他去游乐园的画面,想起生日时父母陪在身旁唱生日歌,如果真能实现,是不是他也能……

    “咳咳。”方荀没忍住咳嗽两声,装作没事发生般坐好,“你跟刘丰对接,看落地的可能性大不大。”

    白榆:“好。短剧……”

    “你出去,短剧以后再聊,先跟情绪。”方荀打断她。

    他说话的语气比平时要冷要急,白榆察觉出不对劲,但看他这张脸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只好先走。

    白榆刚把门关好,方荀立刻猛烈咳嗽几声,他从抽屉拿出温度探测器。

    滴——39℃。

    方荀:……

    真是疯了才会回公司。

    这天晚上,白榆没有梦到方荀。

    第二天,白榆从同事口中听说,方荀在办公室呆了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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