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见过地狱吗？
不是神话、圣经、都市传说中的地狱，是恶魔死后去到的地狱。
那样的地狱塞勒涅见过。
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象征人类希望的宇航员身体分成两半整齐排列在两边，双手合十怪诞又虔诚。
人间死去的恶魔们会在地狱中复活互相厮杀，然后死去转世复活到人间。
塞勒涅也不例外，她作为支配恶魔在地狱中无法支配死后转生，第一世她叫玛奇玛，活了许久只为创造出平等的世界，但反派注定被战胜，她失败了；第二世她叫那由多，说来有些讽刺，第一世杀掉她的人抚养了转世的她，他给了她很多抱抱，但她还是死了；第三世，她来到一个疑似没有恶魔的世界被人类养到十六岁。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她从梦中惊醒，梦里嗡鸣的电锯声和两世接近千年的记忆清晰无比。
塞勒涅坐在床上想了许多，明白了过去十六年的违和感从何而来，无法亲近家人同学，是因为她与他们并不平等。
这一次她累了，什么创造平等的世界都见鬼去吧。
人类生来就有高低贵贱，惟有死亡，才是真正的平等。
皎洁月华如雪落进室内，墙上的人影缓缓扭头望向黑夜，浅金色眼眸中的沉寂与黑夜辉映。
敲定好自杀计划后，塞勒涅抹杀了与日本政府的契约，这意味着，她的死伤都不会再转移到日本国民身上。
哪怕不断轮回，她也心甘情愿。
她从衣柜中随意拿了一条黑色羊绒长裙换上，裹上大衣和围巾，将长到腰背的金发编成辫子垂到胸前。
即使去死也要好看的死去。
对镜整理好刘海，她打开手机地图查了下附近适合自杀的地方，就在家附近五百米有一座桥，因为那座桥能看见富人区，所以很多职场失意之人都选择在那自杀。
虽然并没有职场失意，塞勒涅还是选择了这个地方。
别墅内空荡安静，只能听见木梯上她的脚步声。
“汪——汪汪！”
塞勒涅打开二楼的其中一扇房门，推门而入。
一只可爱的柴犬在栅栏后面冲她摇尾巴，塞勒涅走过去熟稔地给狗粮碗里放了一个星期的量。
她放好狗粮，抱住柴犬，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最后额头抵额头，轻声道：“这是命令，危险要记得呼救。”
柴犬安静下来，乖巧地窝在她怀中。
塞勒涅离开别墅前停在玄关处，最后望一眼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家，稀疏月光透过落地窗正好落在巨大的全家福上，照片里金发小女孩手里拿着棒棒糖乖巧地站在最角落，与一旁的夫妻格格不入。
这对夫妇虽然是为了公司利益做戏才收养她，但他们在物质上从未亏待过她，可以说对她是有求必应，包括现在这栋别墅也是按照她的意愿让她独自生活。
可即便这样又如何呢？
说到底不过是被利益支配的人类。
塞勒涅不再停留，近乎冷漠地离开了。
*
松涛桥被称为东京涩谷的自杀圣地之一，宽阔崭新的桥横跨两岸。
夜深时桥上只有零星几辆车驶过，行人更是稀少。
以上情况是平时。
冷冷秋风从河面飘来，裹挟着阴森的空气袭向桥上围着的一队人，他们看上去各个年龄段都有，有垂垂老矣之人，也有年轻之人，他们神色各异，有人悲痛，有人绝望，有人麻木。
塞勒涅走上桥看见的就是这副光景。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随手拉住一个离她最近的年轻男人问道：“你们在这做什么？”
年轻男人似是一愣，脸上绽开微笑，“我们要去往生。”
塞勒涅当然知道能半夜三更来这地方的会是来自杀的，但没想到这么一大票人全是来自杀的。
真烦。
她可不想跟下饺子似的和他们死在一起。
塞勒涅不爽地舌尖抵了抵上颚，霸道地钻到最前方，用宣示主权的语气道：“你们换个地方死，或者换一天也行，今天这里只能我跳。”
漂亮苍白的金发少女气质阴郁，用她那双冰冷的浅金色眸子扫过众人时，他们不约而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啊！”
趁众人愣神之际，有一人直直翻越栏杆从桥上一跃而下，在半空中发出惊恐凄厉的尖叫。
这声尖叫令不少人神色大变，他们很多都是一气之下才来自杀的，听到这一出动静哪里还敢过去。
“谁都不准过来。”
金发少女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他们的思绪，紧接着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围到栏杆前查看情况，黑夜中少女下坠随风扬起的金发仿佛雷电驱散一瞬黑暗。
漆黑一团的湖面寂静无波，在一声“噗通”响起，砸起大大的水花，最先落水那人在水中挣扎，双臂不断扑腾，眼眶骤扩，瞳孔骤缩，嘴张得极大，像世界名画《呐喊》的现实写照。
“咕嘟咕嘟——有鬼！”
男人的头在水面沉沉浮浮，清楚看见水底有很多手在抓他，拖拽着将他往水深处带。
这一刻他后悔了，不应该为一时之气自杀。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管是谁，救救我！
神明或许听见了他的祈祷，他沉入水底，意识渐渐模糊时一只手稳稳攥住他的手。
漆黑的湖面无光，在那样的境况下，男人恍惚间看见了一束明亮的光在向他靠近，光源在他钻出水面那一刻瞬间消失。
“上来了！”
“太好了！他们上来了！”
桥上众人吊着的胆子落下，有人如梦初醒般想要拨打急救电话，被一老者拦住。
“小伙子，你忘了我们聚集在此的目的吗？”
老者的话仿佛一巴掌抽晕了众人。
“是啊，不能叫救护车！”
也有人立刻清醒：
“我不想死了！我要离开！”
就在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时，异变陡生！
狂风骤起，桥上路灯开始疯狂闪烁，黑暗与几乎要凝成实体的怨气冲众人逼近，众人的脚底蔓延开像混杂臭鱼烂虾般的腥臭河水，一团团漆黑的长发仿佛有生命一般顺着水从桥柱蠕动着攀爬到桥上，闪烁的灯光下，每一个人都无比清晰地看见铺天盖地的头发周身萦绕着怨毒的黑气仿佛触手一般挥舞。
“鬼！”
“真的有鬼！”
“快逃！”
众人尖叫着四散而逃，一只只青紫枯瘦的手从头发中钻出，抓住离它们最近的几人就将其猛地拖拽进了浓黑的头发里。
“快、跑！”
一个年轻男人被头发死死缠住就要跳桥，头发仿佛蟒蛇一般盘绕绞住他的五脏六腑，体内的新鲜空气被剥夺，他却由衷地绽开微笑，用着最后力气催促身旁的金发少女离开。
这个年轻男人正是塞勒涅遇见的第一个人。
塞勒涅浑身湿透，冰冷的秋风顺着水渍刺入皮肉，她上前一步，伸手慢条斯理地拆解年轻男人身上的头发，对脚腕上缠住她的头发视若无睹。
“我说过，今天这里只能我跳。”
头发从她的脚腕延伸到小腹缩紧，塞勒涅抬头对上半空中庞大的黑影，一只猩红的眼球从中睁眼，一瞬间世间最极致的恶念倾泻而出，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它恶毒的呼唤：
去死吧！
逃跑的众人纷纷站定，大脑中只有“去死”这一个念头，眼球变得猩红，四肢扭曲朝栏杆上爬去，站在栏杆上迎接狂风。
“你的力量只有这样吗？”
塞勒涅仍站在原地，声音仿佛跨越时空般温柔。
“砰——”
金发少女抬手，作出手枪的手势对准头发黑影。
下一瞬，黑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溃，但迅速复原，比之前更为猖狂庞大。
塞勒涅自从觉醒记忆后就能使用作为玛奇玛时支配其他恶魔的力量，见头发黑影被击溃又复原，她也心无波澜，只是用温柔如水的声音道：“这是命令，说，为塞勒涅献上一切。”
诡异地，晦涩的话语从黑影身上传出。
“为塞勒涅献上一切。”
“乖孩子，放了他们。”
束缚众人的头发仿佛潮水般褪去，他们神色茫然地看见自己站在栏杆上，有人惊吓不已，有人顺势就要往下跳。
真麻烦。
塞勒涅嘴唇张开刚要说话，一道狂妄的声音自天边传来。
“就是你害老子大半夜还要出任务是吧！”
她循声望去，一只粉红的蝠鲼上停在半空，上面坐着两个穿着奇怪制服的少年，说话的白发少年负手站在蝠鲼背上，语气满是不耐。
另一个黑发少年拦了拦前者，“悟，冷静点。”
他神色从容地跳下蝠鲼，抬手时地面出现涌动的黑潮，两只矮小长嘴的蘑菇从中钻出包围了众人。
“大家就安心待在这，不要乱跑哦。”
塞勒涅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眼神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瞬。
不过既然有人愿意收拾烂摊子，她躺平就好了，等他们把烂摊子收拾好，再自杀也不迟。
战斗一触即发，眨眼间就结束了。
没有夸张叙述，这是事实。
“【苍】。”
飘浮在半空的白发少年指尖冒出一点湛蓝，一息后凝结成巨大的蓝色光球瞬发。
刺目光辉之下，头发黑影根本来不及避开，被击中后直挺挺地倒地，被黑发少年揉成了黢黑的球体放进口袋。
“搞定！杰，刚刚的游戏还没打完，赶紧回高专决一胜负！”
五条悟兴致勃勃地搭上挚友的肩膀，对方拍掉自己的手朝那群被咒灵保护的众人走去。
不对，应该是朝一个女生走去。
女生？！
塞勒涅目光疑惑地抬眸，黑发少年在她身前站定朝她温和微笑。
“好久不见，塞勒涅同学。”
黑发少年身材颀长，下身是宽松的灯笼裤，他扎着丸子头，额前有一缕怪刘海，长相秀美，一双古典的深紫色丹凤眼弯起，耳垂上的黑色耳扩闪耀。
听到对方说出自己的名字，塞勒涅心中疑惑更甚。
这人谁啊？
面上，她只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面不改色扯谎道：“好久不见。”
场面一瞬间凝滞，一阵寒风吹过，塞勒涅鼻子一痒，她偏过头打了个喷嚏，转头回来问对方：“你们还不走吗？”
“就是啊，杰，你真磨蹭。”
一直被忽视的五条悟不满控诉，又将手臂搭上挚友的肩膀。
夏油杰蓦然想起对方从头到脚都在滴水，瓷白的皮肤上还有未干的水痕。
他没有犹豫，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对方。
“塞勒涅同学，你先披着吧，不要感冒了。”
塞勒涅愕然一瞬，她还未有所动作，身后的众人先出了声：
“两位，额，大师，我们能走了吗？”
众人已经从刚才三观震碎的现实中回神，面前两个少年会飞，弹指间那只头发鬼就被灭了，能不称为大师吗？
“对啊，我不想死了，我女朋友现在还在家等我回去。”
闻言，夏油杰与五条悟对视一眼，面色古怪。
“你们都是来自杀的？”
五条悟目光震惊地扫了一众人。
“是又怎样？”
“对啊！这个世界不值得我活下去！”
人群吵闹混乱，塞勒涅顺势隐在人群中就要离开。
刚脱离人群，本在身后老远的黑发少年挡在她身前，唇边微笑依旧，眼中却不见笑意。
“塞勒涅同学也和他们一样？”
手指不耐地敲了敲眉梢，塞勒涅冷声问：“关你什么事？”
黑发少年嘴唇翕合一阵，还想再说什么。
“别多管闲事。”
塞勒涅眉心微蹙，丢下这句话毫不犹豫绕开他继续往前。
夏油杰望着那道单薄背影逐渐远去，轻叹一声。
“杰，被甩了哟。”
五条悟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夏油杰眼皮一跳给对方一拳。
“没想到你这家伙还会认识别的女孩子，回去要把你被甩了告诉硝子哈哈哈哈！”五条悟得意道。
夏油杰抚额，“悟，塞勒涅同学是我以前的同学，没有别的关系，少造谣，还有，我的异性缘起码比你好吧。”
这是实话，自家挚友长着一张只要不长嘴就能欺骗女性的脸，一张嘴说话就变得狗厌人憎。
“切。”
五条悟双手枕在脑后，悠然自得瞥了一眼仍然望着虚空的夏油杰。
“这么担心的话就追上去看看呗。”
不是神话、圣经、都市传说中的地狱，是恶魔死后去到的地狱。
那样的地狱塞勒涅见过。
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象征人类希望的宇航员身体分成两半整齐排列在两边，双手合十怪诞又虔诚。
人间死去的恶魔们会在地狱中复活互相厮杀，然后死去转世复活到人间。
塞勒涅也不例外，她作为支配恶魔在地狱中无法支配死后转生，第一世她叫玛奇玛，活了许久只为创造出平等的世界，但反派注定被战胜，她失败了；第二世她叫那由多，说来有些讽刺，第一世杀掉她的人抚养了转世的她，他给了她很多抱抱，但她还是死了；第三世，她来到一个疑似没有恶魔的世界被人类养到十六岁。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她从梦中惊醒，梦里嗡鸣的电锯声和两世接近千年的记忆清晰无比。
塞勒涅坐在床上想了许多，明白了过去十六年的违和感从何而来，无法亲近家人同学，是因为她与他们并不平等。
这一次她累了，什么创造平等的世界都见鬼去吧。
人类生来就有高低贵贱，惟有死亡，才是真正的平等。
皎洁月华如雪落进室内，墙上的人影缓缓扭头望向黑夜，浅金色眼眸中的沉寂与黑夜辉映。
敲定好自杀计划后，塞勒涅抹杀了与日本政府的契约，这意味着，她的死伤都不会再转移到日本国民身上。
哪怕不断轮回，她也心甘情愿。
她从衣柜中随意拿了一条黑色羊绒长裙换上，裹上大衣和围巾，将长到腰背的金发编成辫子垂到胸前。
即使去死也要好看的死去。
对镜整理好刘海，她打开手机地图查了下附近适合自杀的地方，就在家附近五百米有一座桥，因为那座桥能看见富人区，所以很多职场失意之人都选择在那自杀。
虽然并没有职场失意，塞勒涅还是选择了这个地方。
别墅内空荡安静，只能听见木梯上她的脚步声。
“汪——汪汪！”
塞勒涅打开二楼的其中一扇房门，推门而入。
一只可爱的柴犬在栅栏后面冲她摇尾巴，塞勒涅走过去熟稔地给狗粮碗里放了一个星期的量。
她放好狗粮，抱住柴犬，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最后额头抵额头，轻声道：“这是命令，危险要记得呼救。”
柴犬安静下来，乖巧地窝在她怀中。
塞勒涅离开别墅前停在玄关处，最后望一眼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家，稀疏月光透过落地窗正好落在巨大的全家福上，照片里金发小女孩手里拿着棒棒糖乖巧地站在最角落，与一旁的夫妻格格不入。
这对夫妇虽然是为了公司利益做戏才收养她，但他们在物质上从未亏待过她，可以说对她是有求必应，包括现在这栋别墅也是按照她的意愿让她独自生活。
可即便这样又如何呢？
说到底不过是被利益支配的人类。
塞勒涅不再停留，近乎冷漠地离开了。
*
松涛桥被称为东京涩谷的自杀圣地之一，宽阔崭新的桥横跨两岸。
夜深时桥上只有零星几辆车驶过，行人更是稀少。
以上情况是平时。
冷冷秋风从河面飘来，裹挟着阴森的空气袭向桥上围着的一队人，他们看上去各个年龄段都有，有垂垂老矣之人，也有年轻之人，他们神色各异，有人悲痛，有人绝望，有人麻木。
塞勒涅走上桥看见的就是这副光景。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随手拉住一个离她最近的年轻男人问道：“你们在这做什么？”
年轻男人似是一愣，脸上绽开微笑，“我们要去往生。”
塞勒涅当然知道能半夜三更来这地方的会是来自杀的，但没想到这么一大票人全是来自杀的。
真烦。
她可不想跟下饺子似的和他们死在一起。
塞勒涅不爽地舌尖抵了抵上颚，霸道地钻到最前方，用宣示主权的语气道：“你们换个地方死，或者换一天也行，今天这里只能我跳。”
漂亮苍白的金发少女气质阴郁，用她那双冰冷的浅金色眸子扫过众人时，他们不约而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啊！”
趁众人愣神之际，有一人直直翻越栏杆从桥上一跃而下，在半空中发出惊恐凄厉的尖叫。
这声尖叫令不少人神色大变，他们很多都是一气之下才来自杀的，听到这一出动静哪里还敢过去。
“谁都不准过来。”
金发少女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他们的思绪，紧接着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围到栏杆前查看情况，黑夜中少女下坠随风扬起的金发仿佛雷电驱散一瞬黑暗。
漆黑一团的湖面寂静无波，在一声“噗通”响起，砸起大大的水花，最先落水那人在水中挣扎，双臂不断扑腾，眼眶骤扩，瞳孔骤缩，嘴张得极大，像世界名画《呐喊》的现实写照。
“咕嘟咕嘟——有鬼！”
男人的头在水面沉沉浮浮，清楚看见水底有很多手在抓他，拖拽着将他往水深处带。
这一刻他后悔了，不应该为一时之气自杀。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管是谁，救救我！
神明或许听见了他的祈祷，他沉入水底，意识渐渐模糊时一只手稳稳攥住他的手。
漆黑的湖面无光，在那样的境况下，男人恍惚间看见了一束明亮的光在向他靠近，光源在他钻出水面那一刻瞬间消失。
“上来了！”
“太好了！他们上来了！”
桥上众人吊着的胆子落下，有人如梦初醒般想要拨打急救电话，被一老者拦住。
“小伙子，你忘了我们聚集在此的目的吗？”
老者的话仿佛一巴掌抽晕了众人。
“是啊，不能叫救护车！”
也有人立刻清醒：
“我不想死了！我要离开！”
就在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时，异变陡生！
狂风骤起，桥上路灯开始疯狂闪烁，黑暗与几乎要凝成实体的怨气冲众人逼近，众人的脚底蔓延开像混杂臭鱼烂虾般的腥臭河水，一团团漆黑的长发仿佛有生命一般顺着水从桥柱蠕动着攀爬到桥上，闪烁的灯光下，每一个人都无比清晰地看见铺天盖地的头发周身萦绕着怨毒的黑气仿佛触手一般挥舞。
“鬼！”
“真的有鬼！”
“快逃！”
众人尖叫着四散而逃，一只只青紫枯瘦的手从头发中钻出，抓住离它们最近的几人就将其猛地拖拽进了浓黑的头发里。
“快、跑！”
一个年轻男人被头发死死缠住就要跳桥，头发仿佛蟒蛇一般盘绕绞住他的五脏六腑，体内的新鲜空气被剥夺，他却由衷地绽开微笑，用着最后力气催促身旁的金发少女离开。
这个年轻男人正是塞勒涅遇见的第一个人。
塞勒涅浑身湿透，冰冷的秋风顺着水渍刺入皮肉，她上前一步，伸手慢条斯理地拆解年轻男人身上的头发，对脚腕上缠住她的头发视若无睹。
“我说过，今天这里只能我跳。”
头发从她的脚腕延伸到小腹缩紧，塞勒涅抬头对上半空中庞大的黑影，一只猩红的眼球从中睁眼，一瞬间世间最极致的恶念倾泻而出，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它恶毒的呼唤：
去死吧！
逃跑的众人纷纷站定，大脑中只有“去死”这一个念头，眼球变得猩红，四肢扭曲朝栏杆上爬去，站在栏杆上迎接狂风。
“你的力量只有这样吗？”
塞勒涅仍站在原地，声音仿佛跨越时空般温柔。
“砰——”
金发少女抬手，作出手枪的手势对准头发黑影。
下一瞬，黑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溃，但迅速复原，比之前更为猖狂庞大。
塞勒涅自从觉醒记忆后就能使用作为玛奇玛时支配其他恶魔的力量，见头发黑影被击溃又复原，她也心无波澜，只是用温柔如水的声音道：“这是命令，说，为塞勒涅献上一切。”
诡异地，晦涩的话语从黑影身上传出。
“为塞勒涅献上一切。”
“乖孩子，放了他们。”
束缚众人的头发仿佛潮水般褪去，他们神色茫然地看见自己站在栏杆上，有人惊吓不已，有人顺势就要往下跳。
真麻烦。
塞勒涅嘴唇张开刚要说话，一道狂妄的声音自天边传来。
“就是你害老子大半夜还要出任务是吧！”
她循声望去，一只粉红的蝠鲼上停在半空，上面坐着两个穿着奇怪制服的少年，说话的白发少年负手站在蝠鲼背上，语气满是不耐。
另一个黑发少年拦了拦前者，“悟，冷静点。”
他神色从容地跳下蝠鲼，抬手时地面出现涌动的黑潮，两只矮小长嘴的蘑菇从中钻出包围了众人。
“大家就安心待在这，不要乱跑哦。”
塞勒涅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眼神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瞬。
不过既然有人愿意收拾烂摊子，她躺平就好了，等他们把烂摊子收拾好，再自杀也不迟。
战斗一触即发，眨眼间就结束了。
没有夸张叙述，这是事实。
“【苍】。”
飘浮在半空的白发少年指尖冒出一点湛蓝，一息后凝结成巨大的蓝色光球瞬发。
刺目光辉之下，头发黑影根本来不及避开，被击中后直挺挺地倒地，被黑发少年揉成了黢黑的球体放进口袋。
“搞定！杰，刚刚的游戏还没打完，赶紧回高专决一胜负！”
五条悟兴致勃勃地搭上挚友的肩膀，对方拍掉自己的手朝那群被咒灵保护的众人走去。
不对，应该是朝一个女生走去。
女生？！
塞勒涅目光疑惑地抬眸，黑发少年在她身前站定朝她温和微笑。
“好久不见，塞勒涅同学。”
黑发少年身材颀长，下身是宽松的灯笼裤，他扎着丸子头，额前有一缕怪刘海，长相秀美，一双古典的深紫色丹凤眼弯起，耳垂上的黑色耳扩闪耀。
听到对方说出自己的名字，塞勒涅心中疑惑更甚。
这人谁啊？
面上，她只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面不改色扯谎道：“好久不见。”
场面一瞬间凝滞，一阵寒风吹过，塞勒涅鼻子一痒，她偏过头打了个喷嚏，转头回来问对方：“你们还不走吗？”
“就是啊，杰，你真磨蹭。”
一直被忽视的五条悟不满控诉，又将手臂搭上挚友的肩膀。
夏油杰蓦然想起对方从头到脚都在滴水，瓷白的皮肤上还有未干的水痕。
他没有犹豫，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对方。
“塞勒涅同学，你先披着吧，不要感冒了。”
塞勒涅愕然一瞬，她还未有所动作，身后的众人先出了声：
“两位，额，大师，我们能走了吗？”
众人已经从刚才三观震碎的现实中回神，面前两个少年会飞，弹指间那只头发鬼就被灭了，能不称为大师吗？
“对啊，我不想死了，我女朋友现在还在家等我回去。”
闻言，夏油杰与五条悟对视一眼，面色古怪。
“你们都是来自杀的？”
五条悟目光震惊地扫了一众人。
“是又怎样？”
“对啊！这个世界不值得我活下去！”
人群吵闹混乱，塞勒涅顺势隐在人群中就要离开。
刚脱离人群，本在身后老远的黑发少年挡在她身前，唇边微笑依旧，眼中却不见笑意。
“塞勒涅同学也和他们一样？”
手指不耐地敲了敲眉梢，塞勒涅冷声问：“关你什么事？”
黑发少年嘴唇翕合一阵，还想再说什么。
“别多管闲事。”
塞勒涅眉心微蹙，丢下这句话毫不犹豫绕开他继续往前。
夏油杰望着那道单薄背影逐渐远去，轻叹一声。
“杰，被甩了哟。”
五条悟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夏油杰眼皮一跳给对方一拳。
“没想到你这家伙还会认识别的女孩子，回去要把你被甩了告诉硝子哈哈哈哈！”五条悟得意道。
夏油杰抚额，“悟，塞勒涅同学是我以前的同学，没有别的关系，少造谣，还有，我的异性缘起码比你好吧。”
这是实话，自家挚友长着一张只要不长嘴就能欺骗女性的脸，一张嘴说话就变得狗厌人憎。
“切。”
五条悟双手枕在脑后，悠然自得瞥了一眼仍然望着虚空的夏油杰。
“这么担心的话就追上去看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