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大人,这是本月重新整理的校勘,请您过目。”庶吉士将一沓文卷呈到案前,低头恭敬道。

    云珧点头浅笑:“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庶吉士说了声是,转身合上了房门。

    自琼林宴后,云珧被分派到翰林院任编修一职。因他爹是吏部尚书的缘故,云珧在翰林院深得学士礼遇,不出两个月便迅速提拔为侍读,又因这个职位和太子往来密切,一时风头正盛。

    如今平嘉帝的病已初愈,听闻太子监国的这些时日,夙兴夜寐,十分勤恳,很是高兴,赏赐了不少好东西送往太子府中。

    与此同时,翊王因先前平定西北有功,被平嘉帝授予镇远大将军一职,在朝中的威信也水涨船高。

    只是云珧私下曾听老爷子说,平嘉帝当年上战场受过重伤,因此落下了病根。太医曾劝其好好休养,不应勤政过度,可新朝刚立,根基不稳,周边小国又虎视眈眈,于是平嘉帝的身体便在一次次的操劳中渐渐垮掉。此次旧疾复发来势汹汹,虽已好转,可谁也不知何时会再次复发。

    现今朝中以太子和翊王为首,各分两派,水火不容。云珧身为云尚书之子,皇后亲侄,太子表亲,也被暗中划分到了太子一党。

    这日,云珧正捧着本书看,若言道:“公子,太子殿下身边的宋公公前来求见。”

    云珧连忙放下书,到前厅时,内侍正在喝茶,神情悠闲,见到他起身笑道:“云大人,太子殿下让小的给您稍话,说明日午时在香茗居见面。”

    若言将一锭银子放到内侍手中,云珧微笑道:“烦劳公公前来跑一趟,不妨用完膳再走。”

    内侍脸上笑开了花:“多谢云大人美意,殿下还有别的吩咐,小的就不多留了。哦对了,殿下还说,上次与云大人听的那出戏甚妙,明日还想再听一次。”

    云珧会心一笑:“既然殿下发话,下官不敢不从。”

    内侍说的那出戏名叫《绮罗局》,讲的是一位富家千金因父亲早逝,万贯家财被一个黑心公子盯上,后识破其诡计,且意外发现此人竟与其父之死大有关联,便与其假意周旋,并不断收集证据,最后将凶手伏法的故事。

    当日太子看完这出戏,曾对云珧说:“明明都是一个局,有的人以身入局又敢于破局,有的人身在局中却以为别人中了陷阱。所谓局中局,如层层迷雾,风吹过后,方清楚谁为刀俎,谁为鱼肉。”

    人生如戏,云珧不禁想,可戏台上的戏能重唱,人生却不能重来。

    香茗居是京城中有名的茶楼,专为京中贵人所设,其环境清幽雅致,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云珧来到包间时,太子已经入座,云珧欠身道:“下官来迟,让殿下久等了。”

    太子微微一笑:“无妨,我也刚到不久。”

    下一秒,一位茶博士端着热腾腾的铜壶推门而入,身后趋步跟了一位抱着琵琶的美貌女子。茶博士走到二人身边,斟了两杯雨前,说了声公子慢用。调琴娘在帘后慢慢拨动琴弦,声音婉转清脆。

    在他抬手斟茶的那一瞬,因袖口被无意中挽了上去,云珧瞧见他的手腕连接手臂处,似乎蜿蜒了一个云雾状的图案。

    这个图案,他好像在哪见过。

    太子正要喝茶,云珧突然道:“且慢。”

    此时走到门口的茶博士身形一顿,转头笑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云珧拿起茶杯轻嗅,对茶博士笑了笑:“这茶清幽细腻,回味无穷,果然是上上品。”

    茶博士谦虚一笑。

    云珧不动声色道:“师傅可是京城人氏?”

    茶博士道:“小人祖籍苏州,少时才跟随家中迁到京都。”

    云珧饶有兴致道:“哦?在下祖上也是苏州的,说来我与师傅算是半个同乡。在下姓云名珧,可否与师傅交个朋友。”

    茶傅士将头压低了些:“云公子衣着讲究,仪表堂堂,定出身显贵,小人不敢攀附。”

    云珧含笑道:“君子相交不论身份,师傅又何必妄自菲薄。何况师傅的茶艺这般好,定是学艺时下了不少功夫罢。”

    茶博士微笑:“云公子谬赞,小的不过是做了本分之事。”

    “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敢问师傅学艺的地方是否还有什么规矩,譬如在身上某处纹些图案之类?”云珧盯着茶博士试探道。

    此话一出,茶博士笑意敛去,一双漆黑的眸子寒光乍现。顷刻间,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快速向太子刺去。云珧迅速反应过来,踹向茶博士胸口。琴音乍停,调琴娘吓得花容失色,腿一软竟跌了下去。

    正在这时,一群黑衣人破窗而入,对着太子径直砍去,招式凌厉狠辣,绝非普通侍卫可比。云珧从一个黑衣人手上夺过剑,加入了战斗,可毕竟寡不敌众,云珧渐渐有些吃力起来。

    这时,云珧余光突然瞥见,一个黑衣人站在太子后方,手中那把银剑猛地向他后背刺去。待刀尖距他只剩下三寸,两寸,一寸——电光火石间,云珧毫不犹豫地替他挡下这一剑,却给了右侧黑衣人可乘之机。

    下一秒,云珧胸口一凉,低头看去,前襟一片殷红。

    这时又一批暗卫破门而入,与余下的黑衣人打斗起来。

    一刻钟后,最后一个黑衣人被制服住。

    “属下救驾来迟,请殿下责罚。”暗卫头领单膝下跪道。

    太子扶住面色惨白的云珧,脸色一沉:“自己回去之后领罚。至于这批死士,不论死活,统统带到刑部大牢,务必问出个水落石出。”

    说完,转头看向云珧的伤口,面色焦灼:“疏桐,你的伤势紧急,我先带你就医。”

    云珧擦去嘴边的血迹,虚弱笑道:“好。”

    不过还未到附近的医馆,云珧便因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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