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新的一周，同学们开始按照值日表轮流值日，黎桃排到了周二的扫地。
同天值日的卓华放学后很快擦好了黑板，拿了书包出门。黎桃也尽快扫好了地，值日这天，她们约好要等对方一起回家。
“扫好了就快回吧。”拖地的班长赵一鸣催促道。
“好！班长拜拜！”黎桃拽起书包就往教室外冲。
刚出教室门，脚步一顿，黎桃看见卓华等在教室外。
卓华轻靠在走廊的窗台旁，夕阳透过身后的大玻璃窗照在他身上，形成暖橘色的光晕，连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清。
“走吧，邻居。”卓华歪头一笑。
“你怎么等我也不说一声。”黎桃十分意外地看着他。
“不想催你。”卓华语气温柔。
嘶，这该死的心动感是怎么回事。黎桃连着接了美色和温柔两个暴击，心里有些不淡定。
黎桃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卓华也没有开口，两个人就在这种尴尬又奇妙的氛围里，无言的走到高二的车棚处。
“桃桃！我们走……吧。”季明明在看清楚和黎桃一起走来的人是谁之后，一秒哽住。
“你好，我是黎桃的同班同学卓华，我们今天值日，有点晚了就想着一起回家了。”卓华主动打起了招呼。
季明明看了看旁边有些不好意思的黎桃，脸上逐渐浮现了坏笑，又瞥了瞥卓华，一副你放心我都懂的表情。
“咳咳，既然我家桃桃有护花使者了，那我就先告辞了。”说罢蹬着自行车，一溜烟地骑走了。
“我，你……”黎桃气得跺脚，这个见色坑友的女人！
没办法，黎桃只得低着头推了车出来。
“嗯……桃桃？”卓华尝试开口。
“你打住，不许这么喊。”黎桃的脸有些涨红，还没从刚刚的心动余波中缓过劲儿来。
“怎么了，你同学不也这么喊吗？”卓华一脸无辜。
“那怎么一样，我跟明明都认识四年了！”黎桃急得攥了攥车把，小跑走开，“反正就是不许喊。”
“好好，那还是叫你瓜瓜吧。”卓华在身后笑着跟上。
黎桃回到家一头扑倒在床上，随即听到了手机消息提示音。
季明明：怎么回事！快快如实招来！
黎桃：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季明明：天啊！我天天想谈恋爱都谈不上，这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黎桃：瞎说，就是一起回家而已，你别多想。
季明明：你～别～多～想～
季明明：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他绝对对你有意思。
黎桃：哎呀，不聊了，我妈喊我吃饭了。
季明明：女人！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明天中午食堂见！
中午下了课，黎桃如约去一楼找季明明，却看见她和身边的一个男生在聊天。
季明明看见黎桃走来，“我先走了啊，我朋友来了。”
男生点头，“嗯，我再等会儿我朋友。”
两人并排往楼外走，只听得身后一句，“卓华，这呢。”
季明明一个急刹猛回头，脑瓜子一转就说：“诶，李洋，我有个公式没弄明白，要不一起吃啊。”
计谋得逞，四人一起往食堂走。季明明把黎桃往卓华身边一挤，就去找李洋聊天了。
“你跟卓华原来是一个班的吗？”季明明自觉开始了打探任务。
“嗯，我也学小提琴，周末会去他家找周老师上课。”
“周老师？”
“哦，周老师是卓华妈妈，锦城音乐学院的教授，周老师人很温柔的，我高一一直在她那里学。”
李洋回头看了看卓华，眼里闪过一抹担心。
卓华微微低头，没有什么表情。
整个吃饭过程中，卓华情绪都不高，除了李洋问了他几句近况外，只是默默吃饭。
季明明走流程问了问早上小测验的题，就开始闲聊些有的没的。
黎桃默默观察卓华，只是应声附和几句。
……
高二的学习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九月来到了中下旬。历史课前，齐老师宣布了第一次月考的时间。
“咱们十一假期之前就考第一次月考，趁热打铁，老师们也会在节前就把卷子判出来，大家长假不要光顾着玩，多把月考暴露出来的薄弱环节巩固巩固。”
闻言班里一片哀嚎。
“鬼叫什么，还不是怕你们放完假回来，学的都忘了。放完假回来再考只会更差。”说着，齐老师把手里的卷子卷成筒，敲了一下前排嚎得最大声的同学。
“来，咱们这节课先做个周测。”齐老师发下了他的金箍棒，啊不，是卷子筒。
班里渐渐只剩下写字声。
中午午休，黎桃约了季明明去校门口的麦当劳，周五是两人固定的校外觅食日。远远地，黎桃见一人形生物朝她阴暗扭曲地走来。
“我真的觉得我已经精疲力尽，从来没有这么累过。”黎明明眼底有些乌青，望着天，夸张地念起了清宫戏的台词。
“看来重点班的日子不好过啊。”黎桃安慰道。
“岂止是不好过啊，你敢信开学还没满一个月，我们班的进度都超普通班快一周的量了，还让不让人活了。”季明明抓着黎桃的手，大摆锤似的摇了摇。
黎桃一把稳住季明明说：“那这周末还是图书馆见？”
季明明点头如捣蒜。
“诶，你的桃花最近有什么进展吗？”话题一转，季明明对自己认真浇灌的桃树十分上心。
“没什么进展，就平时一起上上课，值日一起回家啊。”黎桃答道。
季明明撇了撇嘴，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月考很快如约而至，连考两天。
“感觉身体被掏空，十一假期我要大睡特睡。”散了考场，季明明打着哈欠说。
接下来的两天天就是紧张刺激的出分环节。
周四下午，黎桃听说重点班实验班已经出了排名，其他班估计明天才出。
想起季明明之前为了考试愁眉苦脸的样子，黎桃发了消息过去，“考得怎么样啊，晚上要不要一起吃点好吃的换换心情。”
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回信，“全班第三，嘿嘿。”
黎桃脸都黑了，真多余操这心。
没想到放学前季明明又发来了消息。
“我去，惊天大瓜！晚上吃饭跟你细讲，校门口见。”
两人特意选了一家人少的店，免得碰上同学。
季明明煞有介事地开口道：“今天我们班不是出排名嘛。上次你在操场上注意到的那个黑框眼镜女生，看了排名就开始趴桌子上哭。一开始我以为就是考砸了心情不好，没想到在楼梯口听见你们班那个陈雅劝她想开点。你猜怎么的？”
“你快说，别卖关子。”没想到还能有后续，黎桃十分好奇。
“不光是考试考砸了，这个女生假期和卓华一起上的课外班，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有天下了课跟卓华表了白，结果卓华不仅那天拒绝了她，之后还以家里有事为由，再也没有去上补习班。那个女生以为卓华是因为要躲她才不来的。她知道你俩最近走得近，情场失意，考场也失意，人就有点崩溃了。”
黎桃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天体育课我感觉她在瞪我。不过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这叫复述能力，她原话说得断断续续，还哭哭啼啼的。我也是听了半天才拼出这些，幸亏楼梯口那个门上没什么玻璃，给我挡了个严实。”季明明眉飞色舞地暗示着，“是不是该给我的情报一点儿奖励啊？”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说好的惊天大瓜呢？”听起来只是普通的感情纠葛罢了，黎桃并没有放在心上。
“事儿还没完呢！我回教室之后跟李洋说这个八卦来着，毕竟他跟卓华还挺熟的。他听见这个之后顺嘴跟我吐槽，”季明明把声音压得更低后复述道，“‘卓华妈妈那会儿出车祸刚刚过世了，哪有心思谈恋爱啊。’”说完给了黎桃一个复杂的眼神。
黎桃双眼瞪得溜圆，捂住嘴小声说了一句“天呐”。
季明明又继续说：“不过他说他是说漏嘴了，毕竟是人家家里私事让我也保密一下，就跟你说了啊，你也装不知道就行。”
“嗯嗯，我知道。”黎桃忙不迭地保证，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玉兰花，黎桃脑中闪过。所以开学卓华主动和她搭话，是因为她和他妈妈喜欢同样的花吗？
从开学到现在，卓华给她的印象就是对谁都淡淡的，在班里没有交到太熟的朋友，也没有同桌，和谁说话都会习惯保持距离。就像背着一个透明的壳子，聊天也只是三两句。
但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又好像跳出了那个透明的壳子，展现出阳光的一面。
心里莫名有些苦涩，好像被当成汪洋中的浮木了呢，黎桃不禁这样想。
转天，黎桃和同桌王玉莹结伴去了老师办公室看月考排名。锦城一中的排名向来是自愿查看，不给学生过多压力，只是在这样竞争激烈的重点校，很少有人真的不去看。
全班第9，黎桃对这个排名还算满意，毕竟会考之前暂时还摆脱不了拖后腿的物理化学。同桌王玉莹第5，腼腆的女孩只是抿嘴笑了笑。黎桃平时没听她说过有什么爱好，只是每天踏踏实实地学习，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了。
卓华呢，黎桃一路往下数着。32名……什么嘛，平时装得云淡风轻，实际怎么可能不受影响。黎桃心里有些不痛快，有些气他从未想要敞开心扉，又有些担心他什么时候能振作起来。
周五下午最后两节课是兴趣选修课和社团排练时间。黎桃选了生命与科普，两节课的热带动植物科普听得津津有味，又问了老师几个问题，才恋恋不舍地出了教室。兴趣课教室在教学楼C座，还要穿过几个社团排练室和长廊，才是A座的高二年级部。
正走着，黎桃听见有人在用小提琴在演奏《送别》。
黎桃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悲伤的《送别》。印象里，这首歌只是毕业季的常规曲目，可黎桃听到的琴声哀婉，每一个乐句都像一句叹息，夹杂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是他吧，黎桃几乎确定，探寻着向乐团排练室走去。
果然，卓华独自站在教室里，背对着教室门演奏。教室里空无一人，乐团的同学们早早结束了训练。周五了，每个人都归心似箭。
黎桃没有推开门，只是静静地听着。
不一会儿，卓华结束了演奏，放下了琴，许久没有动作。过了半晌，拿着琴弓的手抬起，用手背抹了抹脸。
黎桃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她不敢推门进去安慰他，怕揭开他的伤疤，又不愿就这么离开，她想为屋里的人做些什么。
正想着，卓华转身准备收琴，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隔着门上的玻璃，和思绪万千的黎桃对上了视线。卓华微红的眼里满是慌乱，下意识别过了头。
黎桃已经错过了悄悄离开的最佳时间，如果现在走了，她和卓华之间将永远隔着一个不可提及的时刻。她不想那样，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走了。
卓华身形僵硬地走向琴箱收好了琴，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教室门口站住。两个人就这样隔着玻璃对视着，谁都没有动作。卓华最终妥协，又有些释然地笑了笑，拧开了门把手。
“幸好是被你看到了，我刚刚都在考虑从二楼跳下去会不会骨折了。”卓华开了句玩笑，不想延续刚刚的凝重气氛。
黎桃勉强地笑了笑，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开口问：“怎么了？是有些不开心吗？”
卓华转身走回教室里，黎桃跟进去带上了门。
“这首《送别》是我小时候，妈妈教给我的第一首曲子。我还记得在小学毕业典礼上，我在台上演奏这首曲子，妈妈在台下看着我自豪的目光。可惜我再也无法演奏任何曲子给她听了。”卓华看着窗外，声音有些颤抖。
黎桃静静听着，听他敞开自己的心扉。
“高一的暑假，我妈妈在下班途中出了车祸。那天她答应我，要接我放学。我下了补习班，却怎么也打不通她的电话。”
黎桃伸手握住了卓华的肩膀，不知道这样的动作能不能给他一些力量。
“这时我爸打来电话，让我立刻赶到附近的第二人民医院。妈妈她……伤得很重，我甚至没有和她告别的机会。”
卓华低下头，眼泪夺眶而出，泪水砸在窗台，也砸在了黎桃心上。
“如果那天我没有要她接我，而是自己回家。”卓华把头埋得更低，“都怪我。”
黎桃轻轻抱住卓华，不忍道：“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再多的言语都无法安慰眼前的人，黎桃静静陪着卓华平复心情。
“黎桃，谢谢你。”卓华重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如果不是你今天坚持留下，我可能永远无法主动和别人说起这件事了。”
夜幕降临，两人骑车到了黎桃小区门口，默契地停了下来没有告别。
“我想阿姨一定会希望你早日振作起来的，一次的考试失败不要紧，期中考试之前我帮你补课吧！”黎桃自告奋勇地说。
“啊？”卓华对这个话题有些意外。
? “不好意思啊，今天看榜的时候，不小心瞟到了你的排名。”黎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卓华没有直接答应，眯了眯好看的桃花眼，笑着说：“你好关心我啊，瓜瓜。”
“这，还不是怕你心情不好影响成绩嘛，成绩不好心情更不好了，哈，哈哈……”黎桃顿时有些慌乱，干笑起来。
卓华笑得更加灿烂，骑上车，边朝身后挥手边喊道：“那就一言为定了，黎老师！”
夜色更深了，街边的路灯一齐点亮，照亮了卓华回家的路，也照亮了黎桃眼里卓华的背影。
怎么办啊，好像把自己搭进去了呢，黎桃想。
同天值日的卓华放学后很快擦好了黑板，拿了书包出门。黎桃也尽快扫好了地，值日这天，她们约好要等对方一起回家。
“扫好了就快回吧。”拖地的班长赵一鸣催促道。
“好！班长拜拜！”黎桃拽起书包就往教室外冲。
刚出教室门，脚步一顿，黎桃看见卓华等在教室外。
卓华轻靠在走廊的窗台旁，夕阳透过身后的大玻璃窗照在他身上，形成暖橘色的光晕，连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清。
“走吧，邻居。”卓华歪头一笑。
“你怎么等我也不说一声。”黎桃十分意外地看着他。
“不想催你。”卓华语气温柔。
嘶，这该死的心动感是怎么回事。黎桃连着接了美色和温柔两个暴击，心里有些不淡定。
黎桃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卓华也没有开口，两个人就在这种尴尬又奇妙的氛围里，无言的走到高二的车棚处。
“桃桃！我们走……吧。”季明明在看清楚和黎桃一起走来的人是谁之后，一秒哽住。
“你好，我是黎桃的同班同学卓华，我们今天值日，有点晚了就想着一起回家了。”卓华主动打起了招呼。
季明明看了看旁边有些不好意思的黎桃，脸上逐渐浮现了坏笑，又瞥了瞥卓华，一副你放心我都懂的表情。
“咳咳，既然我家桃桃有护花使者了，那我就先告辞了。”说罢蹬着自行车，一溜烟地骑走了。
“我，你……”黎桃气得跺脚，这个见色坑友的女人！
没办法，黎桃只得低着头推了车出来。
“嗯……桃桃？”卓华尝试开口。
“你打住，不许这么喊。”黎桃的脸有些涨红，还没从刚刚的心动余波中缓过劲儿来。
“怎么了，你同学不也这么喊吗？”卓华一脸无辜。
“那怎么一样，我跟明明都认识四年了！”黎桃急得攥了攥车把，小跑走开，“反正就是不许喊。”
“好好，那还是叫你瓜瓜吧。”卓华在身后笑着跟上。
黎桃回到家一头扑倒在床上，随即听到了手机消息提示音。
季明明：怎么回事！快快如实招来！
黎桃：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季明明：天啊！我天天想谈恋爱都谈不上，这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黎桃：瞎说，就是一起回家而已，你别多想。
季明明：你～别～多～想～
季明明：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他绝对对你有意思。
黎桃：哎呀，不聊了，我妈喊我吃饭了。
季明明：女人！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明天中午食堂见！
中午下了课，黎桃如约去一楼找季明明，却看见她和身边的一个男生在聊天。
季明明看见黎桃走来，“我先走了啊，我朋友来了。”
男生点头，“嗯，我再等会儿我朋友。”
两人并排往楼外走，只听得身后一句，“卓华，这呢。”
季明明一个急刹猛回头，脑瓜子一转就说：“诶，李洋，我有个公式没弄明白，要不一起吃啊。”
计谋得逞，四人一起往食堂走。季明明把黎桃往卓华身边一挤，就去找李洋聊天了。
“你跟卓华原来是一个班的吗？”季明明自觉开始了打探任务。
“嗯，我也学小提琴，周末会去他家找周老师上课。”
“周老师？”
“哦，周老师是卓华妈妈，锦城音乐学院的教授，周老师人很温柔的，我高一一直在她那里学。”
李洋回头看了看卓华，眼里闪过一抹担心。
卓华微微低头，没有什么表情。
整个吃饭过程中，卓华情绪都不高，除了李洋问了他几句近况外，只是默默吃饭。
季明明走流程问了问早上小测验的题，就开始闲聊些有的没的。
黎桃默默观察卓华，只是应声附和几句。
……
高二的学习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九月来到了中下旬。历史课前，齐老师宣布了第一次月考的时间。
“咱们十一假期之前就考第一次月考，趁热打铁，老师们也会在节前就把卷子判出来，大家长假不要光顾着玩，多把月考暴露出来的薄弱环节巩固巩固。”
闻言班里一片哀嚎。
“鬼叫什么，还不是怕你们放完假回来，学的都忘了。放完假回来再考只会更差。”说着，齐老师把手里的卷子卷成筒，敲了一下前排嚎得最大声的同学。
“来，咱们这节课先做个周测。”齐老师发下了他的金箍棒，啊不，是卷子筒。
班里渐渐只剩下写字声。
中午午休，黎桃约了季明明去校门口的麦当劳，周五是两人固定的校外觅食日。远远地，黎桃见一人形生物朝她阴暗扭曲地走来。
“我真的觉得我已经精疲力尽，从来没有这么累过。”黎明明眼底有些乌青，望着天，夸张地念起了清宫戏的台词。
“看来重点班的日子不好过啊。”黎桃安慰道。
“岂止是不好过啊，你敢信开学还没满一个月，我们班的进度都超普通班快一周的量了，还让不让人活了。”季明明抓着黎桃的手，大摆锤似的摇了摇。
黎桃一把稳住季明明说：“那这周末还是图书馆见？”
季明明点头如捣蒜。
“诶，你的桃花最近有什么进展吗？”话题一转，季明明对自己认真浇灌的桃树十分上心。
“没什么进展，就平时一起上上课，值日一起回家啊。”黎桃答道。
季明明撇了撇嘴，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月考很快如约而至，连考两天。
“感觉身体被掏空，十一假期我要大睡特睡。”散了考场，季明明打着哈欠说。
接下来的两天天就是紧张刺激的出分环节。
周四下午，黎桃听说重点班实验班已经出了排名，其他班估计明天才出。
想起季明明之前为了考试愁眉苦脸的样子，黎桃发了消息过去，“考得怎么样啊，晚上要不要一起吃点好吃的换换心情。”
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回信，“全班第三，嘿嘿。”
黎桃脸都黑了，真多余操这心。
没想到放学前季明明又发来了消息。
“我去，惊天大瓜！晚上吃饭跟你细讲，校门口见。”
两人特意选了一家人少的店，免得碰上同学。
季明明煞有介事地开口道：“今天我们班不是出排名嘛。上次你在操场上注意到的那个黑框眼镜女生，看了排名就开始趴桌子上哭。一开始我以为就是考砸了心情不好，没想到在楼梯口听见你们班那个陈雅劝她想开点。你猜怎么的？”
“你快说，别卖关子。”没想到还能有后续，黎桃十分好奇。
“不光是考试考砸了，这个女生假期和卓华一起上的课外班，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有天下了课跟卓华表了白，结果卓华不仅那天拒绝了她，之后还以家里有事为由，再也没有去上补习班。那个女生以为卓华是因为要躲她才不来的。她知道你俩最近走得近，情场失意，考场也失意，人就有点崩溃了。”
黎桃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天体育课我感觉她在瞪我。不过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这叫复述能力，她原话说得断断续续，还哭哭啼啼的。我也是听了半天才拼出这些，幸亏楼梯口那个门上没什么玻璃，给我挡了个严实。”季明明眉飞色舞地暗示着，“是不是该给我的情报一点儿奖励啊？”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说好的惊天大瓜呢？”听起来只是普通的感情纠葛罢了，黎桃并没有放在心上。
“事儿还没完呢！我回教室之后跟李洋说这个八卦来着，毕竟他跟卓华还挺熟的。他听见这个之后顺嘴跟我吐槽，”季明明把声音压得更低后复述道，“‘卓华妈妈那会儿出车祸刚刚过世了，哪有心思谈恋爱啊。’”说完给了黎桃一个复杂的眼神。
黎桃双眼瞪得溜圆，捂住嘴小声说了一句“天呐”。
季明明又继续说：“不过他说他是说漏嘴了，毕竟是人家家里私事让我也保密一下，就跟你说了啊，你也装不知道就行。”
“嗯嗯，我知道。”黎桃忙不迭地保证，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玉兰花，黎桃脑中闪过。所以开学卓华主动和她搭话，是因为她和他妈妈喜欢同样的花吗？
从开学到现在，卓华给她的印象就是对谁都淡淡的，在班里没有交到太熟的朋友，也没有同桌，和谁说话都会习惯保持距离。就像背着一个透明的壳子，聊天也只是三两句。
但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又好像跳出了那个透明的壳子，展现出阳光的一面。
心里莫名有些苦涩，好像被当成汪洋中的浮木了呢，黎桃不禁这样想。
转天，黎桃和同桌王玉莹结伴去了老师办公室看月考排名。锦城一中的排名向来是自愿查看，不给学生过多压力，只是在这样竞争激烈的重点校，很少有人真的不去看。
全班第9，黎桃对这个排名还算满意，毕竟会考之前暂时还摆脱不了拖后腿的物理化学。同桌王玉莹第5，腼腆的女孩只是抿嘴笑了笑。黎桃平时没听她说过有什么爱好，只是每天踏踏实实地学习，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了。
卓华呢，黎桃一路往下数着。32名……什么嘛，平时装得云淡风轻，实际怎么可能不受影响。黎桃心里有些不痛快，有些气他从未想要敞开心扉，又有些担心他什么时候能振作起来。
周五下午最后两节课是兴趣选修课和社团排练时间。黎桃选了生命与科普，两节课的热带动植物科普听得津津有味，又问了老师几个问题，才恋恋不舍地出了教室。兴趣课教室在教学楼C座，还要穿过几个社团排练室和长廊，才是A座的高二年级部。
正走着，黎桃听见有人在用小提琴在演奏《送别》。
黎桃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悲伤的《送别》。印象里，这首歌只是毕业季的常规曲目，可黎桃听到的琴声哀婉，每一个乐句都像一句叹息，夹杂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是他吧，黎桃几乎确定，探寻着向乐团排练室走去。
果然，卓华独自站在教室里，背对着教室门演奏。教室里空无一人，乐团的同学们早早结束了训练。周五了，每个人都归心似箭。
黎桃没有推开门，只是静静地听着。
不一会儿，卓华结束了演奏，放下了琴，许久没有动作。过了半晌，拿着琴弓的手抬起，用手背抹了抹脸。
黎桃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她不敢推门进去安慰他，怕揭开他的伤疤，又不愿就这么离开，她想为屋里的人做些什么。
正想着，卓华转身准备收琴，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隔着门上的玻璃，和思绪万千的黎桃对上了视线。卓华微红的眼里满是慌乱，下意识别过了头。
黎桃已经错过了悄悄离开的最佳时间，如果现在走了，她和卓华之间将永远隔着一个不可提及的时刻。她不想那样，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走了。
卓华身形僵硬地走向琴箱收好了琴，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教室门口站住。两个人就这样隔着玻璃对视着，谁都没有动作。卓华最终妥协，又有些释然地笑了笑，拧开了门把手。
“幸好是被你看到了，我刚刚都在考虑从二楼跳下去会不会骨折了。”卓华开了句玩笑，不想延续刚刚的凝重气氛。
黎桃勉强地笑了笑，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开口问：“怎么了？是有些不开心吗？”
卓华转身走回教室里，黎桃跟进去带上了门。
“这首《送别》是我小时候，妈妈教给我的第一首曲子。我还记得在小学毕业典礼上，我在台上演奏这首曲子，妈妈在台下看着我自豪的目光。可惜我再也无法演奏任何曲子给她听了。”卓华看着窗外，声音有些颤抖。
黎桃静静听着，听他敞开自己的心扉。
“高一的暑假，我妈妈在下班途中出了车祸。那天她答应我，要接我放学。我下了补习班，却怎么也打不通她的电话。”
黎桃伸手握住了卓华的肩膀，不知道这样的动作能不能给他一些力量。
“这时我爸打来电话，让我立刻赶到附近的第二人民医院。妈妈她……伤得很重，我甚至没有和她告别的机会。”
卓华低下头，眼泪夺眶而出，泪水砸在窗台，也砸在了黎桃心上。
“如果那天我没有要她接我，而是自己回家。”卓华把头埋得更低，“都怪我。”
黎桃轻轻抱住卓华，不忍道：“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再多的言语都无法安慰眼前的人，黎桃静静陪着卓华平复心情。
“黎桃，谢谢你。”卓华重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如果不是你今天坚持留下，我可能永远无法主动和别人说起这件事了。”
夜幕降临，两人骑车到了黎桃小区门口，默契地停了下来没有告别。
“我想阿姨一定会希望你早日振作起来的，一次的考试失败不要紧，期中考试之前我帮你补课吧！”黎桃自告奋勇地说。
“啊？”卓华对这个话题有些意外。
? “不好意思啊，今天看榜的时候，不小心瞟到了你的排名。”黎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卓华没有直接答应，眯了眯好看的桃花眼，笑着说：“你好关心我啊，瓜瓜。”
“这，还不是怕你心情不好影响成绩嘛，成绩不好心情更不好了，哈，哈哈……”黎桃顿时有些慌乱，干笑起来。
卓华笑得更加灿烂，骑上车，边朝身后挥手边喊道：“那就一言为定了，黎老师！”
夜色更深了，街边的路灯一齐点亮，照亮了卓华回家的路，也照亮了黎桃眼里卓华的背影。
怎么办啊，好像把自己搭进去了呢，黎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