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一向暴脾气赵书良见门口气喘吁吁的两个学生,并没有立即发火,他手拿深蓝的《高二物理步步高》,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回座位。

    温绪自以为逃过一劫,谁知下课后,美梦便破碎了。

    赵书良将书本装进黑色公文包,端起装满茶水的玻璃杯,轻呷一口,“刚刚迟到那两个,和我一块儿到办公室喝茶吧。”

    办公室。

    赵书良指着温绪鼻子,劈头盖脸一顿骂。

    温绪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解释道是上体育课,被其他班的同学误伤,晕倒后被善良的齐颂周送到医务室。

    “特别疼。”温绪故作可怜,矫情地摸着头,好像自己现在确实头疼欲裂一般。她用胳膊肘戳了戳杵在身后、宛如哑巴的齐颂周。

    温绪:齐颂周,你说话呀。

    “哦?头痛痛啊?好点了吗?”赵书良用极具迷惑性的关切语气笑着问道。

    温绪见事有转机,连忙摆手:“还行……不……不疼了。”

    “那就好呀。”赵书良欣慰地点点头,“老师看你也不着急嘛,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瓶饮料呢。”

    温绪看赵书良脸色转晴,便以为他不打算追究自己了,宽心道:“也不是很好喝。”确实不好喝,温绪是看齐颂周买才跟风的,没想到小学霸口味这么奇怪,让她踩雷了。

    “嗯,晚自习来找级部找我汇报一下头还疼不疼了,顺便写张试卷打发时间。”小老头风平浪静下达命令。

    “老师……”齐颂周难得一见地张嘴说话,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书良打断。

    “差点忘了你,年级第一?多写一张!”赵书良以不可抗拒的姿态开口,如果连年级第一都不尊重课堂,那一个班就散了!

    赵书良向来有错必罚,“学生学生,为学而生”,他曾不止一次在周一升旗时说这话。在他看来,只要还能爬起来,就要认真上好每节课。

    他拍案,“你们两个,晚自习准时来。”不杀鸡儆猴,这帮小兔崽子不长记性。

    温绪:不敢说话,已老实。

    齐颂周:……

    晚自习,温绪老老实实拿着笔和书写板来到级部,拿到试卷后便开始静下心来写。

    她焦躁地不停用手指绕着头发,什么鬼啊!这题目也太难了吧!

    其实温绪其它学科成绩都很好,但是物理真的是学不明白。

    越不会写便越不想写物理题,越不写题目考试成绩便越差,她逐渐都快对物理绝望了,只能靠那几个公式做做基础题。

    她斜着眼睛,看那个和自己经相隔一道门的齐颂周才思如涌,拿笔的手飞快在草稿纸和试卷转换,更加郁闷。

    “电磁振荡……不是说考试很少考吗?什么啊!”温绪站累了,“噌”的一声靠墙蹲下,小声嘟囔。

    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晚被物理折磨死。

    听到少女的低喃,齐颂周低眸,眼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安静了许久的教学楼喧闹起来。

    走廊熙熙攘攘,塞满了出来休息的学生。路过级部门口的同学,看到这一左一右俩门神,都忍不住匿笑。

    齐颂周还在那样面不改色地写着自己的题目,仿佛站在被人群凝视、调侃的人并不是他。

    学霸不愧是学霸!温绪倍受煎熬,赧然红着脸低头看题,由衷佩服不被别人影响的齐颂周。

    “喂,温绪!”好闺蜜的同桌司舜礼张望片刻,见周围没老师,猫着腰鬼鬼祟祟,递给蹲坐墙边的温绪一杯飘飘香红豆奶茶,便迅速跑开。

    齐颂周不动声色地斜乜着一闪而去的男孩,眼底染上晦暗。

    温绪抬头扫视四周,很快便发现了秦孟溪。自己这位小闺蜜将大半个身子都藏在级部外那颗树后,和温绪对视上后,俏皮灵动地冲她眨了眨眼。

    温绪大口吸了下奶茶,温暖的感觉从口腔蔓延到全身。她都快忍不住幸福大喊,“天下第一闺蜜情,当属我和小溪溪!”

    于是,她感激地冲秦孟溪比了颗心,眼睛满是星星。

    温绪白天的梦里,与秦孟溪相关的内容并不多,只记得她长大后还是像现在这般欢快活泼。想到这里,温绪忍不住为秦孟溪感到高兴,这样可爱真诚的姑娘配得上时间一切美好。

    齐颂周顺着温绪对着的方向看去,见是一个古灵精怪比着鬼脸的小姑娘,眼里的阴霾顿时散去。

    “专心做题,”齐颂周轻咳一声,音色清润干净,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力。

    “哦。”温绪拖长尾音,讪讪道,自己确实有点不专心。

    上课铃响过后,学生们不约而同齐齐回到班级,走廊上又弥漫起安静的晚风。

    齐颂周正专心读着最后一道电磁大题,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就出现在他肩边,齐颂周闻到一股淡雅沁人的兰花香味。

    “你写到哪了呀?”女孩的杏眼水汪汪的,如一滩宁静的秋水,精致白皙的脸蛋的樱唇娇艳欲滴。她微微抬起下巴,软声细语地问。

    温绪的主动靠近使他呼吸一滞。面对温绪的问题,他如嘴唇粘住般缄默不言,自顾自地翻起试卷,向温绪展示自己的战绩。

    温绪咽了咽口水,不可思议地端详着齐颂周的侧脸,心里满是敬畏。

    “这才一个小时多一点点,你就把两张试卷写完了?”这也太夸张了。

    这么难的卷子,同样的时间,她只写完五分之三,还是在跳着写的基础上。而齐颂周……

    温绪油然喟叹:真的人比人,气死人。

    齐颂周不置可否,骨节分明的食指翻阅着试卷,然后停在一页,指着那道写到一半的电磁题,风淡云起道,“这题只会写第一题。”

    温绪感到耳畔一热,清冷如泉的男音灌耳而入,她竟然听出几分安慰的意味。

    “你们两个把级部门口当作聊天室吗?”

    赵书良背着手在教学楼间巡查各班自习课纪律,见到凑在一起说话的齐温二人,愠怒不已。

    温绪霎时间害怕地缩了缩脖子,辩解的话堵在嗓子眼,忐忑不安地瞄着小老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赵老师,我们正在交流题目。”齐颂周浓眉一挑,用令人信服的语气说道。

    “好孩子,”赵书良宽慰地鼓掌,“你多教教温绪,她物理老大难了。”

    温绪目不转睛地盯着齐颂周,感觉他身上有种让人镇静下来的气息。

    碰巧齐颂周也低头,看到温绪正一动不动看着自己,姑娘漆黑有神的眼睛带着好奇,想看透他的内心。

    齐颂周紧实分明的喉结动了动,眼底波涛翻涌,闷闷“嗯”道。

    走远后的赵书良摸摸自己那秃秃的后脑勺,倏然想到什么似的。

    “不对啊,发给两人试卷不一样啊。”这怎么凑一块儿讨论?难道自己记错了?

    “你写完了?”温绪暗叹一口气,声音很轻。

    “嗯。”齐颂周低眸整理纸张,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好吧,”温绪踌躇片刻,迟疑开口,“你能教我一下吗?好多题都不太会……”

    其实她也不抱希望,毕竟这时的齐颂周年轻而内敛,并不喜与人交往,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刷题、吃饭、回家……

    齐颂周沉默地向后仰了仰头,微微勾了勾唇,不疾不徐地拿起蹲坐温绪写的半半拉拉的试卷。

    “哪些题不会?”齐颂周也顺势蹲在地上。

    她嗫嘴,声音赧然又犹豫,“这个……还有这个算不出答案……这个看不懂给的条件什么意思。”她几乎将整张试卷都指了一遍。

    齐颂周抬眸看她,眼神幽幽。

    温绪不安地想着:自己不会的是不是太多了?

    “这题用公式就好了,知三求五,有点难算,我来演示一遍。”

    ……

    齐颂周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草稿纸上不停演算着,不时问问温绪理解没有,不一会儿就将题目全部讲完,还告诉温绪几个他发现的推导式,随即便在一旁看着温绪独立写一遍。

    温绪觉得自己现在被物理知识的光环笼罩,下笔如有神。

    然而,她在最后一题又不出预料地卡住。

    她可怜巴巴地苦笑,表情讷讷看着齐颂周。

    齐颂周颇有默契地问:“这题忘记怎么写了?”

    温绪郁结地连忙点头,眼神写满求助的情绪。

    齐颂周说完,手还未收回,就被一双柔软握住。

    温绪俯首恳切感谢道:“学霸,从此你在我心中羽化而登仙!”

    “你这是干什么?”齐颂周忙不迭抽回双手,深吸一口气。

    “齐学霸,我之前还以为你很高冷内向,还以为你不会和人说话呢。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是个超级热心善良的人哎。”

    齐颂周挺直腰身,略显傲娇道:“我只是不想和人说话,又不是社恐或者哑巴。”

    “哦——”温绪拍拍齐颂周的肩膀,一脸调笑,“真棒!超级棒的小哥哥一枚呀!”

    齐颂周听出她语气里面的揶揄,一脸黑线地站起身。

    温绪也随之站起身,谁知蹲的时间太长,膝盖一酸,没站稳的她结结实实砸到齐颂周怀里。

    齐颂周下意识地搂抱住温绪,随即立马推开她。

    “你对谁都这样吗?”齐颂周一脸愤慨,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不满。

    苍天可鉴,温绪有种寡妇被造黄、谣的无力感,怎么解释才好?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是想靠近齐颂周,但也只是为和他做朋友,给他些关心,绝不是成为其他的什么。

    “温绪,班主任找你。”还好这时班长传来班主任的御旨,温绪丢下一句“抱歉”,便溜走了。

    班主任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温绪,示意温绪接父母的电话。

    “绪绪,我和你爸爸暂时回不来家了,你也别回家……”妈妈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哭哭啼啼说不完全。

    “我们被追的很紧。绪绪,尽量不要联系我们,我怕会给你带来麻烦。另外,孙阿姨帮你安排了住处,行李已经搬过去了,我把地址报给给你。”温父温兆几句话就言简意赅交代清楚情况,随后又语气平和地补充,“不用担心爸爸妈妈,照顾好自己。”

    温绪有点懵,她记得梦里没这个桥段啊。难道说梦的内容并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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