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在马车座椅上昏昏欲睡,旁边蹭车上来的百慕达帮你撩开了挡住眼睛的头发。

    到了约定好的位置,你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晃了晃脑袋后迅速进入工作状态。走入试衣间换上这次拍摄准备好的衣服,由赞助商提供的高定礼服。之所以不在过来之前换好,是为了防止衣服在通勤中被压出褶皱。

    这次拍摄是上次为你拍下出圈神图的摄影师兰迪尔向合作的时装杂志Margaret推荐的机会。和之前尝试女巫风偏向于年轻女孩和平价时装的Tonight杂志不同,这次杂志受众主要是高收入贵妇阶层,理念也以简约舒适和适当的奢华为主。

    你换好衣服出来,听见连已经习惯你颜值的百慕达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妆造原来是一整头的大波浪卷发,和希腊风格的白色长裙适配。但你认为过于张扬的卷发不太符合这次主题,因此发型是听从你的建议后改成的盘发,脑后穿插别上了几片精致白金叶片。

    发色被抓壮丁来的塔克塔司用幻术暂时改成茶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润泽光芒。头发先是被编成三股辫抽松,接着借助点缀叶片的金丝发饰在脑后盘成一个饱满的半圆形。

    多利亚式希顿在无袖肩膀处加上了现代元素的金属流苏作为装饰,长到手肘部分的流苏衣袖在光线作用下反着银光,显得布料更加昂贵。不知用何种材质制作的礼裙出现了类似鱼尾波光粼粼的折射效果。腰部放量缩小,整体采取更偏向于现代审美的收腰设计。

    摄影师依旧是兰迪尔。

    他拍了两张觉得不够满意,示意你扶着栏杆向后靠去,头微微低垂。

    于是在镜头中的少女又呈现了半支着脑袋,上半身微弯将自身重力寄托栏杆正在随意看风景的慵懒神情。全身都是极为松散随意的状态,只有那双偶尔透出狡黠的明亮双眼格外吸引人。

    你放松肩颈,在花园阳台上扶着栏杆回眸。这个角度是经你自己验证最好看上镜的侧脸角度。

    镜头里的盘发少女露出微微吃惊的神色,瞳孔微微睁大却不显刻意,像是不经意回眸时被抓拍的风情。完美的肩颈线条沿贴肤服装布料顺下来,长裙裙摆在地板自然而然铺成一个不算张扬的小圆型。

    宛若神女降临。

    怎么都找不到灵感的兰迪尔突然灵光一闪。在征求完你的意见后,你坐上半开放式的栏杆扶手。

    少女如突然失足落水般身体向后倒去,看上去只是被人轻轻推了一下,就从记载了希腊梦的秋千上掉落。盘发多出来的松散碎发出于重力朝着脸庞四周散开,耳发像本人一样没做好准备只是由于惯性仍然向上流连。

    大概是出于大部分人都有的想要摧毁美丽事物的破坏欲,照片里少女小狐狸般平时尽在掌握的狡黠尽数敛去,猛然收拢的手指青筋和调成重心后无处借力的身体,还有那双露出茫然无措的剔透双眼转变为难得一见的脆弱感。像是一颗砸向地面的丰沛果实,极为偶然在落下的过程中就露出果皮中的馥郁香气。

    一片飘在空中无处可依的落羽,一只被撕碎羽翼的天鹅。向后倒去的翩翩裙摆就带着这样怅然若失几分恐惧的脆弱感,盘发少女坠入海面。

    扑通。

    水面因为从高处落下的巨大冲击力下凹,被溅起的水花在你视角里几乎高耸入云。被压榨到极致的肺部燃烧起来,催促你探出海面吸气。

    水下很黑。你有一顺间想起在梦里遇到的瓢泼大雨。你在室内隔着玻璃听雨声总感觉不太真实,仿佛和世界隔了一层只能听见却无法融入。

    窗外是杳无人烟的灰色街道,被雨水击打成惨淡的颜色。车站前的水洼映着反复播放无趣词汇的广告牌,公交车上那个品牌代言人的脸已经被模糊。前世独居的房间里你的呼吸几不可闻,只有手上被翻开的家教漫画格外清晰。

    多出来的少女在黑白漫画中渐渐染上了自己的颜色。你在探索一条主线外的隐藏支线。

    本想放弃挣扎沉入水底,口中呼出的二氧化碳气泡却不断上浮,提醒你仿佛变成一条鱼缸里同样也被每天注视着游动生活的观赏鱼。

    在越来越安静的水底,你动了动指尖,诧异自己还有奋力向上游去的勇气。

    在周围人紧张的注视中,发髻已然散乱的少女破水而出。

    被水流冲击散乱的发型不影响美貌,被打湿贴在脸上的沾染在肩颈和背后的长发反而有种过于动人心魄的美。正因为知道是真实存在的,真实生动的活人感反而吸引人更加想要探索。那种接近希腊神女飘飘然的圣洁感被削弱,凸显出塞壬的清纯生动。

    你伸直手臂撑起上半身,像趴伏在海滩被暴雨卷上海岸的小美人鱼。明明只是简单的深呼吸,却被修长挺直的颈背做出了特别的优雅感。

    正好,被完全泡涨的裙摆鱼鳞般攀附你的腿包裹成了鱼尾形状,但由于布料吸水变重,导致你一时间无法站起。

    “谁来救救我们的美人鱼?”

    兰迪尔捧着相机开玩笑道。

    然后,在你颇为惊讶的目光中,三双手同时伸了过来。

    ……

    “要帮忙吗?”

    Giotto像是看不到旁边同时出手的百慕达一样,如常淡然微笑。不用猜就知道可以作为挡箭牌理由的好友西蒙站在他旁边。不管是拒绝还是接受他都可进可守。怕你尴尬还可以解释为出于不忍好友妹妹狼狈的理由,只是其中的目的性只要不瞎都能看出。

    年轻的金发首领显然把智慧偶尔用在了彭格列工作以外的地方。为了方便你擦干还在滴水的头发和身体,Giotto递来一张足以包裹住你整个人的干净长毛巾。

    不得不说高情商的人如果真的想讨好一个人,是能完全做到事事贴心的。明明拍摄的落水是摄影师突发奇想的结果,他偏偏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临时准备了毛巾。

    答应他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你正准备将手搭在金发少年比你修长的手指上。

    看着表面像贵族一样斯文优雅的金发少年暗戳戳表现自己,百慕达急了。

    已经瞪出铃铛眼的猫猫嘴少年别别扭扭装作不在意地把手拦了过来,中途截住了你已经伸出一半的手。然而他提前变成了少年体型的身体已经诚实说明了一切。

    他嘴巴不开心的呈倒V型。长黑发凌乱地向下垂着,像只也被水打湿了的小流浪猫。

    “毕竟和我们不是一个组织,公器私用不太好吧。”

    百慕达不满地极具指向性扫射他人,只不过谁都知道他在针对谁。

    这辈子你确实没打算加入彭格列,你当时确实犹豫了一秒不到的时间,但这只不过是一条毛巾,大不了到时候还给Giotto。根本到不了百慕达说的依赖程度。

    看见你开始犹豫,百慕达正打算乘胜追击。却见Giotto身后的G不紧不慢地站了出来帮boss反驳回去。

    “彭格列的宗旨是首领的意志就是所有人的意志。”

    “Coco,你知道该怎么选的吧。”

    百慕达说不过有人助阵的Giotto,只好转过头盯着你。眼中威胁的意味很明显,敢答应Giotto你就死定了。

    你当然选谁都不对啊!看他们俩针锋相对的样子,自然选谁另外一个都会有意见。你当然不想主动做这个挑事的人。

    于是你装作对周围景色很感兴趣的样子东张西望,企图远离莫名其妙多起来的修罗场。

    Reborn……Reborn倒是没参与小孩子似的过家家吃醋游戏,但他早以赞助人的身份登堂入室。波力一边吐槽“话说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啊”,一边任劳任怨地给你们公司最大的金主撑开太阳伞。

    他舒舒服服地从沙滩躺椅上站起向你走来,依然是单手插兜。没变形的列恩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趴在帽檐上,完全没坐出褶皱的西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潇洒又轻松随意,就像只是在周围逛了一圈就偶遇了你,而非特地找来。

    Reborn永远有这种让所有事变得游刃有余的本事。

    在那俩暗中较劲时,狡猾的成年人向兰迪尔点点头,自然而然地单手抱起了你。

    “失礼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说这话的人显然没有真正感到抱歉。就像他对敌人嘴上说“Chaos”,实际上每次拔枪比谁都快一样。

    橘边礼帽男人仍然穿着那身意大利绅士标准到极致的全套黑西装,但人显然不是那么规矩,不然也就不会趁少年较劲时偷家了。你能闻到他身上冷冽的苦涩咖啡香气,却找不出是从哪里传来。他伸手勾住你的腿弯,被紧贴你腿部裙摆打湿的袖口沾上了你身上海水的气味。

    你环住他的脖子,想让自己坐稳一点。但你发现自己多虑了,以他的臂力来说实在抱得很稳。

    Reborn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在你伸手搂住他时你听见他似乎轻笑了一声。从胸口传来的震动酥酥麻麻,而你不解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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