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巨鹰飞到天塔,稳稳地落在塔尖上。罗娆松口气,将卷宗一合,站起身抽出弯刀冷声道:“走了。”

    罗渠看她这副模样,心头一紧,问道:“去哪?”

    罗娆的声音像雪一样轻飘飘地落在他耳边:“逼宫。”

    “哦……什么?!”罗渠这下坐不住了,拎着斧子窜到罗娆身后,跟着她追问道,“逼宫?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罗渠没有心理准备,逼宫这事儿不适合他参与,依照罗娆的性格便不会提前和罗渠打招呼。

    “你留在天塔查案。”罗娆下达命令,罗渠站定。

    “是……”他只能目送罗娆离开。

    巨鹰再次展翅,飞往王宫。

    小雪后,中宫酉时便落锁,正门有一队重骑把守,偏门亦有骑兵交替值岗。

    罗娆骑着乌殄,手持弯刀,来到中宫门前。她身后还跟着亲卫数名和两队骑兵。

    重骑将领一脸警惕地看着她,问道:“王女可有传召?”

    罗娆拿出玉鱼骨,面色如常道:“王上怀疑中宫守卫中混入奸细,特命我来换岗排查,希望罗将能够协助我调查。”

    那首领疑惑,问道:“奸细?没收到王上指令……”

    罗娆打断她,道:“王上怕有人走漏风声。特意吩咐本次行动秘密突击进行,王上信任罗将,口谕,命罗旌协助调查。”

    罗旌信以为真,道:“是!全凭王女差遣!”

    罗娆下马命令道:“现在,全体下马!”

    罗旌附和着,挥手道:“全体下马!”

    所有重骑下马卸甲,骑兵亲卫上前一一盘查,罗娆就站在罗旌身后,她手腕一转弯刀自上而下,直接将罗旌脑袋斜劈下来。

    其余重骑将士还未反应过来,便都被王女的亲卫或者骑兵一击毙命。地上都是尸体和鲜血,战马在原地不安地躁动着。

    罗娆冷声道:“占领。”

    两队骑兵迅速占领正门。

    陆长宁犹豫着问道:“马匹呢?”

    重骑对于王族来说很珍贵难得,所用之人都是对王最忠心的人,所用战马也都经过专门训练由特殊的秘法操控,即使主人死掉,只要重骑中还活着一人,亦可操控所有战马进行作战。

    但在北国,马匹重于人命。

    罗娆将视线落在那些战马身上,她手置于唇间呼出一串口哨声,乌殄立于不安的战马之前,发出嘶鸣。

    嘶鸣最初响起之时,战马更加躁动,有甚者想攻击乌殄,却被乌殄踹倒在地,再也没能站起来。

    随后,乌殄的嘶鸣声渐渐震慑住重骑战马。

    “继续行进。”罗娆将乌殄留在原地,徒步入宫。

    一路上所遇之人尽数斩杀。

    王上宠幸戚夫人,这几年娇纵她,任凭中宫侍从被她安插奸细。就连王上日渐颓败的身体还有总是绞痛的心脏也都拜戚夫人所赐。

    大殿,灯火通明。

    罗娆的弯刀滴血,她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将门踢开,她看到王上一身朝服坐在位置上。

    “父王。”

    罗娆站在殿中央,鹰眸淡漠地看向他,吐字如冰。

    “退位。”

    罗杰看了她半晌,叹气道:“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你就没别的话与爹说吗?”

    罗娆冷漠无言地看着他。

    罗杰浑浊的眼球开始浸出泪水,不到片刻他便泪流满面,表情很是悔恨。

    “我不该……我不该谋求这个位置……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罗杰痛哭,向罗娆诉说,“我不该让你娘生下你,你娘是怪物,你是小怪物……我就应该趁你娘快死的时候掐死你,不行……他们不让,你是天神转世,你能改变昆罗,所有人都护着你……”

    “我也不想!我后悔了,卞珏!我后悔了,你能不能放过我!我不要这个位置了……我求你了,把珠儿还给我,还给我吧……我对不起珠儿,我是废物,我是废物……”

    罗娆就静静地看着他发疯。

    她对这个爹,没什么感情。既不亲近也不憎恨,也不怎么了解,罗娆只知道,当年卞珏为了利用罗氏来控制昆罗,选中罗杰做王婿,但罗杰当时已与北昌贵族家的小姐私定终身,那个人便是戚夫人,戚宝珠。

    不过卞珏那时刚死了心爱之人,自然是无心顾及一枚棋子的感受,强迎罗杰入府后,卞氏便拥立罗杰为王。据说罗娆的降生,也是卞珏强迫罗杰所得,因为贵族不允许□□之子罗渠做王储,卞珏便要与罗杰生一个孩子。

    罗娆就是为权力而生的。

    她走上前,低头看着王上,目光平静。

    罗杰将罗娆错认成卞珏,一边躲一边骂道:“别过来!别碰我……别过来!别碰我,别碰我……”

    “送王上回寝殿。”罗娆不碰他,转头对陆长宁说道,“今晚就让他传位。”

    陆长宁弯腰俯首道:“是!”

    随后罗娆走出大殿,率领一队骑兵清除异己。

    今夜的王宫注定被鲜血洗涤,为防止大历得知王族动荡,趁机攻打,中宫内无一生还。

    马蹄声与刀刃摩擦的声音传遍中宫各个角落。台阶殿门都是血,凝固成冰后又会被新鲜的热血覆盖,空气中弥漫着血味与冰冷……

    天蒙蒙亮时,王上传位的旨意便传到所有人的耳中,昆罗迎来新的王,是一位众望所归的王,是传说中天神转世带领昆罗走向新生的王。

    而这个王,在晨雾血气弥漫之时,走回忍冬殿,一头栽倒在床榻上,怀中抱着一件黑狐裘,随后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这件黑狐裘是步慈当年特意为罗娆猎来的,初穿时还有些肥大,盖因步慈觉得她终有一日会长大,果不其然,如今这件黑狐裘已经有些小了。

    步云凌在她身边的这段时日,狐裘都是他在穿。步云凌怕冷,风一吹他就要努力收拢狐裘,将自己用狐裘牢牢裹住。这上面已经沾染上步云凌的味道,清澈的香气让罗娆觉得分外温暖安心。

    “阿凌……我冷,好冷……”罗娆抱紧狐裘便如同怀抱少年,皱眉呓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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