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泽以后,夏祎寻顺着墙洞重新回到了那条看不见尽头的走廊里。

    她一进去,破碎的墙洞便瞬间恢复了原状,就好像先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虚假幻想。

    夏祎寻重新审视这条走廊,在她的面前,整条走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老化。

    不论是粘贴在墙上的并列喜字,还是铺盖在地面的红色地毯,全都在几秒钟的时间内老化成了土褐色的泥浆。

    这泥浆出现以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腥臭味,呛得人简直喘不过气来。

    不过好在此时,前方终于闪过一抹刺眼的光亮,出口出现了。

    夏祎寻顺着那光亮朝前走去,不一会儿就从那泥塑的山洞之中走了出来。

    但是出来以后,她却还是没有看见从一楼上来的那批游客。

    山洞外的世界是一片灌木丛生,万木葱茏的荒野,这里的植被异常茂盛,一看便是活人鲜少踏足的荒凉之地。

    夏祎寻在草垛里面。游荡了好一会儿,才依稀从其中一排野草的旁边,找出了条看起来没什么人走过的小道。

    小道一路向东,蔓延进了茂密的丛林之中。

    这时候,夏祎寻隐约听见树林中似乎传来了一连串女子的哭号声,那声音如泣如诉,好不悲凉。

    里面有人吗?

    夏祎寻迅速进入了树林。

    这里的树长得又高又密,一走进来,视野里面便瞬间暗下了好几个度,虽然还是能勉强看得清前行的道路,可行走在这里面,到底是让人心里面多了几分无端的压抑。

    大概走了有几分钟以后,夏祎寻的视线里便兀自出现了几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

    那身红衣看起来年代久远,并不像是近代的款式,上襦下裙宽大而修长,看起来有些像是民国的装束。

    她们整齐的跪坐成一排,围着一个小土包哭的泣不成声,而在土包的后面,则另有几个穿着红衣服的男人手里拿着铁杵,在土包的后面一顿猛挖。

    这是在挖个什么东西?

    夏祎寻又走近了些,垫着脚丫一瞧,才发现这玩意儿哪是什么土包呀,这分明就是谁家的坟头!

    而那些挥动锄头的人,此刻正挖着这坟里面的尸体!

    夏祎寻回过神来又打量了一眼这几个举止奇怪的人,这一看之下,她才再次惊讶的发现,不管是这坟前跪着哭的,还是那坑边挥动锄头挖的,看起来似乎都不像是什么活人。

    毕竟谁家活人自己都走到面前了,还连眼神都不带瞟过来一眼的呀。

    而且他们的脸上像是擦了一层厚厚的粉,看着死白死白的,脸上的嘴和腮红,又红的格外惹眼……

    夏祎寻正想着呢,挖坟的几人动作忽然一顿,然后齐刷刷的转头看向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那一张张煞白的脸上,乌黑的瞳仁如墨一般漆黑,但却并没有眼白,甚至连眉毛都没有。

    ……这样诡异而又瘆人的五官,这分明就是一堆纸人呀!

    一堆纸人在这里哭坟挖坟,这场面简直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因为在泽那里了解到了许多边关于厉鬼的信息,所以保险起见,现在的夏祎寻并不想平白招惹没必要的厉鬼。

    所以那几个挖坟的一盯上她,她便瞬间转身,不带犹豫的想要离开这里。

    但谁知就这么片刻的功夫,这群纸人就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似的,连哭坟的那几个女人也都瞬间没了动静,全都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夏祎寻的身影。

    夏祎寻卯足力气迅速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但才跑了没两步,脚下踩着的泥土就瞬间变成了一片沼泽,将她给狠狠地吸在了泥地里。

    看着无论怎么拔都拔不出来的双脚,夏祎寻毫不犹豫,立马化作一团灵异之气,接着向前方飞驰而去。

    但她才刚飞出去不远,就瞬间感觉自己的脑袋撞在了什么异常坚硬的东西上面,顿时,化作灵异之气的她又瞬间变回了人形,然后一屁股栽坐在了地上。

    不对,不是地上。

    夏祎寻一边龇牙咧嘴的揉着脑袋,一边快速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前后左右及上下几个方位,除了正前面是一块挡门的红布以外,其余位置全都变成了铁皮箱似的红色遮挡物。

    在正后方的位置,还摆放着一张刷满了红漆的雕花躺椅,夏祎寻扶着躺椅爬了上去,斜倚在椅子里又观察了一眼四周的情况。

    左看右看了好一通下来,夏祎寻揣测,这“红箱子”应该是一个花轿。

    而刚一想明白这点,她的身体就猛的朝一边倒了过去,好像是有人从外面把轿子给抬了起来。

    轿子被抬起以后,先前跪在坟前哭丧的几个纸人似乎全都围绕在了轿子的四周,又接着乌泱泱的哭了起来。

    它们一边哭,嘴巴里还一边念叨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语言,咿呀咿呀的,夏祎寻听不明白,索性便也没有再管。

    她估摸着是轻易逃不掉的了,而这轿子里面暂时又还没有什么危险,所以她打算就暂且按兵不动,先看看它们到底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火红色的轿子吱嘎吱嘎的响了好半天,围绕在四周的哭声才渐渐淡了下去,但哭声虽然停了,轿子却始终没有停下来。

    后来又走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夏祎寻才感觉自己似乎被抬进了一个房子里。

    进入房子里以后,轿子七拐八拐,时不时还要轻轻的掂上两下。

    最后就是在夏祎寻坐的屁股都快要痛了的时候,这轿子才终于晃晃悠悠的落到了地面上。

    是到地方了?

    夏祎寻心里面虽然疑惑,但身体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在位置上待了一会儿,见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情况出现以后,才小心翼翼的挑开帘子往轿子外面看去。

    她的头一伸出去,轿子的侧边便立马贴过来一张刷白的纸人脸。

    因为离得太近,夏祎寻甚至还能从那近在咫尺的纸脸上,闻到一股异常刺鼻的油墨味。

    这纸人看模样像是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在与夏祎寻视线相对以后,它便立马捏住了夏祎寻的手腕。

    夏祎寻挣脱了一下,但没挣脱开,而这时另一边的又被另一只纸人给紧紧的抓了起来。

    就这样,她在两个纸人一左一右的桎梏下,从花轿里面被拖了出来。

    花轿停在一所院子的门口,夏祎寻一下轿,那两个纸人便径直拖着她往房子里面走。

    虽说只是指人,但它们的力气却一点也不小,被那两只纸手捏在手上,若是不动用灵异的力量,夏祎寻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穿过了好几道房门以后,夏祎寻被纸人带着走进了间靠里的房间。

    这房间看起来像是一个女子的闺房,但诡异的是,屋内到处挂着白色的纸花,墙上也贴着密密麻麻的白色喜字。

    如果说是成亲,谁家好人会满屋子的挂满白色的纸花?但要说是操办丧事,谁又会在逝者的房间里面贴满白色的喜字?

    如此不伦不类,左右不搭边儿的场景下,夏祎寻实在是想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走到屋子的最里边以后,夏祎寻发现这里面竟然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十几个纸人。

    它们无一例外全是女子,且身上都穿着红艳艳的衣裳,那些红衣款式简单并不繁琐。不像是成亲的新娘子,倒像是跟着新娘的小丫头。

    夏祎寻一进去,那些站在原地表情呆滞,一动不动的纸人便像是瞬间注入了灵魂一样,眼神直勾勾的落在她的身上。

    然后一等拉着夏祎寻的那两个纸人松手,它们便立马引着夏祎寻朝屋子一角的梳妆台边走了过去。

    纸人们的动作看起来皆是井然有序,夏祎寻一边往梳妆台的位置走,那些纸人便立马贴心的为她拉开旁边的凳子,并打开梳妆台上用来上妆的胭脂水粉。

    夏祎寻暗道:难不成新娘就是她?刚才在坟场边那些纸人就是在挖新娘,但是因为自己无意中闯了进去,干扰了它们,所以它们就把自己错认成了坟包里的那个人,然后带到了这里来?

    夏祎寻一边想着,一边被纸人引到梳妆台的旁边坐下,但就在她腰一躬,腿一弯,眼看着就要坐下去的时候,身后的房门却突然又嘎吱响了一声。

    有人来了。

    夏祎寻弯下的腿瞬间直了起来,她回身望去,发现推开门走进来的赫然就是刚才坟里的那个女人!

    虽然之前在坟地里没能看见它的模样,但进来的这个人身上沾着黄褐色的泥土,半边身体都已经近乎白骨化,只有脸上还粘着几块腐烂到将落未落的青黑色肉块。

    一看就是刚从坟地里面爬出来的!

    因为那些人没接它,所以它自己撒着两个大脚丫就跑过来了吗?

    看来这个亲它是非成不可了。

    夏祎寻没敢霸占它的位置,立马便趁着其他纸人愣神的时候,快速绕过凳子退到了一边。

    而她刚一离开凳子,站在门口的白骨便立马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了梳妆台的旁边,然后在纸人丫鬟的搀扶下,稳当当的坐在了夏祎寻方才刚要坐的椅子上。

    它坐下以后,那些纸人的服务对象便瞬间更换,就像是完全没有经历过之前错认了夏祎寻的这一环似的,十分自然的便开始为它上起了妆。

    不过这鬼新娘脸上的肉都没剩多少了,身上也几乎只剩下了一根根嶙峋的白骨,这要怎么给它上妆呀?

    站在一旁的夏祎寻正疑惑着,忽然瞥见房间一侧的几个纸人从床下搬出了一只体积硕大的箱子。

    也不知是那箱子本就不重,还是这纸人力气实在超标,那箱子抬在它们的手上,看起来似乎完全没什么重量。

    难道是什么衣服?

    夏祎寻趁着所有的纸人都没有搭理她,悄悄往纸箱的位置挪了挪步,打算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而随着她走过去的步伐,纸人也把挪过来的盒子慢慢的打了开。

    而随着那箱子一打开,夏祎寻疑惑的双眸便瞬间瞪得溜圆。

    在那箱子的里面,竟然足足装着一整箱的碎肉!

    那些碎肉的样子看起来简直新鲜的不得了,就像是刚从人的身上硬剥下来,然后嚼碎撕烂的一样,上面甚至还黏合着许多未干涸的新鲜血液。

    而随着箱子的打开,站在新娘周围的几个人便开始一个接一个的从箱子里面把碎肉取了出来。

    取出来的肉在纸人的手上划出一条条血痕,但血水却并没有留在地上,而是顺着它们的纸手,慢慢的浸透到了它们的身体之中。

    随后它们便将吸干了血水的碎肉,一点一点糊在了新娘身上的白骨上。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覆盖在白骨上的碎肉,竟然也慢慢的生长在了鬼新娘的身上,她黏合生长的趋势,就好像那些肉本来就是属于她的一样。

    一箱碎肉很快就见了底。

    随着最后一块碎肉朝鬼新娘的身上盖去,一张宽大的红色盖头也晃晃悠悠的落在了她的头顶。

    随后,丫鬟们开始上妆了。

    就隔着那顶盖头,麻烦而又别扭的开始上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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