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十一月份,南市气温未减半分。

    下了飞机,池禾跟岑丽就被人接上了辆劳斯莱斯。

    车内开了冷气,抚去了俩人的燥热,前排的司机林卫田启动车子,看了眼后视镜里的俩人,他话中带着一丝歉意,“江总今天有个紧急会议,所以派我来接您跟小禾。”

    岑丽一下飞机就收到江海年致歉短信,她笑道:“不打紧。”

    池禾侧头看着玻璃外的高楼大厦,远比北城的要高,要豪,要新。

    以后这座城市就是她将来生活的地方。

    池禾的父亲池平在江家干司机,干了快十年了。就在两年前,聂平在给江海年送文件的路上出了车祸,抢救无效去世了。

    算作工伤,作为老板的江海年亲自去了池平家登门致歉以及商议赔偿。

    岑丽伤心欲绝,拒绝他的道歉与赔偿。

    江海年看到立在门口的人,一双狐狸眼含着泪,肤若凝脂,纤瘦的身姿。

    平静了多年的心,忽然躁动了起来。

    江海年一次一次的跑来她家安慰岑丽,刚开始池禾觉得江海年心怀愧疚,但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直到一个月前,她放学回家撞见岑丽跟江海年在她家的沙发上衣衫不整的亲吻,她才明白,俩人好上了。

    过后岑丽跟她一五一十的说了。

    池禾问她:“你和江叔叔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岑丽实话实说,半年前。

    虽然她无权干涉岑丽的感情生活,但聂平刚去世不到两年,岑丽就另遇良缘,池禾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

    气氛沉默。

    林卫田从后视镜看了眼池禾,他笑着开口:“小禾,快上高中了吧?没想到一眨眼这么大了。”

    他跟聂平是同事,经常听聂平提起池禾。

    池禾听到有人喊自己,回了神,她乖巧回答:“已经高二了。”

    “那跟江瑜一般大呀,也上高二。”

    池禾听岑丽提起过江瑜,他是江海年的儿子。

    岑丽看向池禾,“小瑜成绩好,以后你要多跟他学习。”

    舟车劳顿了一路,池禾有些困,她半磕着眼睛答应着。

    说道学习,岑丽似是想起什么,她又道:“南市的师大附中没有你选的历生地组合的美术班,所以学校安排你去了大文组合的美术班。”

    池禾从小喜欢画画,高一下学期分班选了美术,要走艺考,恰巧她们这届正好赶上新高考政策,3+3模式,就选了她最擅长的历史、地理、生物。

    听到这池禾抬起眼困意消了半分,那她怎么上生物课。

    岑丽又说:“学校让你走班,我觉得挺好就应下来了。”

    走班,池禾听过。

    如果遇到老师调课,在课间发资料之类的就很麻烦,造成严重的信息差,以及缺试卷资料的情况。

    似是看出池禾的忧虑,岑丽解释道:“别担心,学校安排了你去江瑜的班级上生物课,你们俩以后就是兄妹,以后互相照应。”

    前排林卫田听到这,也出声:“江瑜人好,懂礼貌,知分寸,在学校有什么事情找他,他会帮你的。”

    ——

    池禾在车里眯了会,被岑丽叫醒时已经到江家别墅了。

    岑丽轻车熟路的带着池禾进了房内。

    在这之前她来过很多次,对这个家早已熟悉。

    一进门保姆就对着岑丽喊太太,俩人客套聊几句,然后把注意力转到池禾身上。

    池禾保持着微笑,问什么她答什么,甚是乖巧讨喜。

    后来的司机把池禾行李箱装上电梯,按了二楼,岑丽带着池禾上了电梯。

    带她去了她房间,临走时还说了句,对门就是江瑜的,以后有什么学习上的困难,多问。

    岑丽上了电梯去了三楼。

    这一路上关于江瑜的事占了大半,她看向江瑜的房门,白色的木门被斑斓的色彩覆盖,颜料层层堆砌,池禾看了半天,没觉出现这幅“画”想表达什么。

    像是瞎糊上去的。

    池禾进了自己卧房,她打量着屋子,有个阳台跟厕所,还有衣帽间,比她原先的房间大了不知多少倍。

    进到衣帽间,里边放满了衣物,全是当季最新款最流行的,难怪岑丽说衣物什么的都不用带。

    她扯了一条裙子下来,是她的码数。

    池禾只带了些重要的东西,在哪都能买的生活用品全没带。

    把东西都规整好后,窗外的太阳还挂在半山,她坐到床边发了会呆。

    手机有个短信进来,她点开,是北城好朋友梦梓发来的。

    梦梓:【到了吗?到了吗?到了吗!回话!!!】

    那边又发一条:【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呜~】

    池禾敲了下手指,回:【刚到,等寒假我回北城找你,好不好?】

    池禾来南市,最伤心的就是梦梓,俩人初高中同学,是最好的朋友了。

    梦梓:【一言为定,食言了你就变小狗!!!】

    池禾:【好好好,要是我食言了我变小狗!】

    放下手机,窗外的云彩被太阳照的发红。

    在卧室转了几圈,卧房里还缺一些生活用品。

    池禾打算买点东西,下楼时,恰巧碰到刚从公司回来的江海年,他想起岑丽来之前嘱咐她的话,她踌躇了半瞬,最终喊了声江叔叔。

    那声“爸爸”始终无法开口。

    好在江海年对这些称呼不太看重,似是急着去见岑丽匆匆问了几句房间满不满意,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池禾乖巧回答。

    江海年想让人送她,她执意要自己一个人,也没拦着,任她去了。

    ——

    江家别墅名为竹园,位于市中心,去哪里都是四通八达。

    出来别墅,导航了下最近的便利店,按着路线走上了一条宽阔的街道。。

    这一溜都是一些店铺,各式各样的卖啥都有。

    夏日的晚风还是闷热不减,有股很浓的潮气。南方夏季不同于北方,一个是干燥的热,一个是潮湿的热。

    池禾一路走的树荫下,热味丝毫不减,就连风也是闷得,热的,湿的。

    呼一口气都感觉肺里进了水。

    细碎的刘海被汗液浸湿,黏糊糊的贴在额头两侧,池禾有点后悔没让司机送她,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走到一半,有几个嘴里叼着烟的男男女女,有的手臂上纹着图案,有的头发染了色,吵吵闹闹,时不时的哈哈大笑。

    一看就是压马路的小混混啊。

    几人就这样暴晒在太阳底下,也不嫌热。

    池禾有些感叹原来大城市也有混混,只不过是比她那地方的混混精致有钱了不少,衣服穿的板正干净,手里个个捏了块最新款的手机。

    她隔着老远就有些打怵,使劲往马路那边靠了靠,脚步很轻没惹任何人注意。

    走近才发现他们聚在一家网吧门口,网吧的隔壁就是便利店。

    途径几人时,一阵风吹过,混杂的烟味直往池禾那边吹,一瞬间热浪与潮气混着烟臭味进入气管,呛得池禾连咳好几下,感觉哮喘都要犯了。

    咳嗽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同时扭头看池禾。

    清纯的脸,白裙黑发,学院风的打扮,一看就是很乖的女生。

    这些混批就喜欢捉弄乖乖女,喜欢看她们羞愤而无能为力的样子。

    有几个染着黄毛男生的朝着池禾吹口哨,池禾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又浅,有点喘不上气。

    池禾努力的调整着呼吸,快步的往便利店走去。

    看到脸色通红,落荒而逃的乖乖女,众人似是很满意这场恶趣味,哈哈大笑起来。

    池禾踏上台阶,扶上门把手,推开,门开的一瞬间,隔壁网吧的门也开了,从里边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把烟掐了,别给人呛坏了。”

    引得池禾侧目去瞧,玻璃反着半挂在山顶的太阳光,看不清。

    只记得是一袭白衣。

    门推开的一瞬,店内的冷气徐徐冒出来,池禾没多留意外边,快步进去。

    门口的招财猫叮咚一声,喇叭里喊道欢迎光临。门关上,阻隔了外边的喧嚣。

    屋内冷气充足,褪去身上的燥热。

    池禾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凉气丝丝入肺腑,呼吸逐渐平稳。

    室内寂静,好像没人。

    池禾往前走了几步,也没人来招呼,看向收银台时,才发现里躺了老头,手里拿了本书在看。

    老头听到动静,也没起身迎,只是眼珠从手中的书上分了一只给池禾,但很快又回到书上,“想买什么自己拿。”

    头一次见这么随性的老板,池禾不禁多打量了一眼。

    约么六十多岁的老头,戴着副透明框眼镜,长得有点严肃。

    她有些好奇什么书令他这么着迷,连生意都不暇顾及,她伸头瞅了一眼。

    恰巧老板的眼珠又瞪来,对视,目光不太善。

    尴尬,池禾干咳了下,悻悻的挪开眼,找了个话问。

    “有牙刷吗?”

    “里边自己找。”

    这会儿,老头两只眼睛都看向池禾,语气有点不好。

    很怀疑这家店是怎么开下去的。

    就这态度,除了她这种不明情况的的新顾客会来,估计不会有人二次光顾。

    向着店内走去。

    便利店很大,各种东西都有,池禾挑了些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将物品堆到收银柜上,这一连串的动静,老头终于舍得从书上挪眼。

    冷声问道:“就这些?”

    是嫌买的少?

    “那,再来支雪糕?”

    池禾犹犹豫豫的说。

    “门口自己找。”

    隔着玻璃看外边,街道被闷热的高温红色预警蒸的扭曲变形。尽管已是傍晚,这种热丝毫不减退。

    推开冰柜门,这里边都是奶油腻呼呼的雪糕,她想吃清爽点的冰棍,顺着缝隙往下翻了翻,没找到,她抬眼问老头,有没有冰工厂的雪糕,老头说有,就在下边,让她仔细翻翻。

    冰柜里冷气呼呼往外冒,吸气之间,冷气进入肺腑,许是刚从那股烟臭中缓过气来,冷气这么一吸,又牵起一阵痒意。

    她咳嗽了几下,压下,又起来,伴随着呼吸频率越来越急促。

    忽然旁边的门被推开,外边的热气进来了些,喷在池禾的脊背上,随之门口的招财猫叮铃一声,说了句欢迎光临。

    “来两盒烟,还是老牌子。”一道男声传来。

    池禾又咳了几下才压下去。

    可能是换了环境,她的肺有些不适应,住上一段时间估计会好点。

    谢钦闻声去看,视线在池禾脸上停留了一秒钟,又移开。

    老头站起来,从货架上拿了烟,转头正好看到冷气直冒的冰柜,他心疼的一抽,“小姑娘,电费不要钱的嘞?”

    池禾抬头,“马上。”

    然后继续翻找着冰棍。

    谢钦拿起烟,推开门时停了一句话的功夫,对着便利店老板说。

    “记江瑜账上。”

    声音就在门口,男生吐字也很清晰。

    江瑜。

    听到这个名字,池禾顿了一下。

    “净仗着人家有钱就薅羊毛啊!”老头叽叽歪歪的说了句。

    “又不花你钱,你心疼个毛啊?”谢钦已经走出便利店,老板这句话顺着未关闭的门缝飘到外边,谢钦探头回怼道。

    撂下这句,谢钦跑的没影,气的老板独自骂道:“臭小子!”

    过了片刻,老头想起店里还有个人,他催促道:“什么雪糕都一样吃的嘞。”

    冰柜里的雪糕摆的乱七八糟,像是大杂烩,她翻了半天也没找到。

    听到老头再而三的催促,她有些不好意思,随手拿了几样。

    伸手推冰柜门,没推动,许是开的时间久了有点冻上了。

    忽然旁边的机械猫响起。

    叮铃——

    欢迎光临——

    紧跟着一股热风吹来,门又开了。

    池禾加了点力气推冰柜门,但那块玻璃还是纹丝不动,她吸了口气打算再次尝试时,忽的一只脉络清晰的手按在了柜门上。

    随之,清冽低沉的声音响至耳边,“等一下。”

    身后热气升腾了一会儿,但很快被屋内冷气掺和消散,只剩淡淡的佛手柑的气味。

    一旁老头闻声看过来,是熟人,连忙说道:“江瑜快帮这小姑娘找找她要的雪糕。”

    江瑜。

    这名字她今天听到了无数次。

    是个人都会好奇,她侧头。

    男生正在打电话。

    身姿挺括,宽肩窄腰,半截袖下有双铿锵有力,骨肌分明的臂腕。

    独属于少年的蓬勃。

    扫过他的脸,一双狭长的双眸,窄薄的双眼皮,挺鼻唇薄,脸上的折叠干脆利落,以及左侧鼻梁间的那颗小黑痣。

    在冷白的皮肤上,恰到好处的点缀,有种别样的性感。

    名字。

    以及出现在江家附近。

    让她想到那位素未谋面,无血缘的哥哥。

    电话一直挂在耳边,江瑜时不时的嗯几下,态度随意敷衍。

    俩人离得很近,电话那头池禾隐隐约约听得到响动。

    像是在酒吧一类的地方,密如鼓点的节奏,交谈的吵闹,乱七八糟。

    江瑜高出池禾一个头,他视线下移,察觉到池禾的目光,轻轻一扫,然后移开,像是看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动作间,江瑜跟电话里说着:“几点?”

    他半弯腰,从冰柜里拿了个雪糕,直起腰,侧头,重新看向池禾,他的眼神漫不经心,耳边贴着电话,“喂,我脸上有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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