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流云阁,顾谦谦脑袋一仰,侧着脸将来场的人扫视一遍,没什么意思,在父亲的饭局上几乎见了个遍,都是些荆城里远近闻名的老狐狸,谁都认识谁,看他们假惺惺地互相问候,顾谦谦忍俊不禁,折扇摇的略快了些。

    “阿姐,皇上呢?”

    “谦儿着急见皇上做甚?”顾意用手抵住下颌,似笑非笑地发问。

    “实在无趣罢了,受邀的宾客共同点在于有钱有权,这皇上绝非简单开个宴,大抵是...有求于人吧,却迟迟不肯现身。”思绪停留在这便又嗤之以鼻。

    “诸位晚上好,皇上今日政务繁忙,便由我来代替皇上宴请各位”

    “你又排哪。号”人群里出现不耐烦的声音。

    “羌池国将军,江归”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叫嚣声和喧闹声瞬时灰飞烟灭。顾谦谦眨了两下眼想“他不是闭门不出吗??”

    “既然各位觉悟这么高,那鄙人就直说了”

    “近来国库紧缺,军饷不足,许多士兵饿的一个烧饼分三顿吃,而在场的诸位却是顿顿山珍海味,恐怕不妥。”他顿了顿“彼盈我竭,这仗还没打就输在自己地盘上了,所以此次前来,是想向诸位借些钱粮。”说是借,但谁不知道一旦借出去便是有去无回了,见无人发声,江归挑起右眉,嘴角上挑“那么从刺史大人开始吧。”

    “呵!将军说话可是要讲证据,中原人频繁攻打我国,分明是自顾不暇又怎会顿顿大鱼大肉。”顾庆起了个头,抗议声又响彻人群。

    “好,那这事先放放,诸位请先用膳。”

    小少爷从神游中回过神来,腹中早就空空如也,夹起一片肉小口品尝,肉腥味瞬间充斥整个口腔,一番心理斗争后,喉结微颤,还是硬着头皮将肉咽了下去,左眼的余光瞄到方才说话的那人,柳叶眉丹凤眼,棱角分明的俊脸给人以五步之内必冻死的冰冷,十几岁的少年总有奇怪的攀比心,顾谦谦执手撑起脑袋,丝滑的长袖抚着肌肤滑落,露出小片白暂,他眯眼盯了那人许久,被偷看的人沉着的眸子悠然飘起,眉间短暂一蹙,似若有所思,小少爷这才别过头去,出于心虚,又颤抖着手插起一块鱼塞入口中,这两口怕是顾谦谦十五年来吃过最作呕的食物了…

    “桌上的肉各位可都入过口了,滋味如何?”

    “呃”应邀出席的人大眼瞪小眼,互相观望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不错不错”“好吃好吃”。

    嘴里的苦涩还未消退,心道“一个个...昧地谩天”

    “大胆!”江归冷笑一声,手中的鱼符被“哐”地砸向木质桌面。

    “???”

    “???”

    “.......”

    顾谦谦手指钻的咔咔作响,心中分明有了几分愠恼,脸色却仍波澜不惊,宛如平静的湖面下肆虐横生的水草。定了定神,眼尾浮出难以察觉的笑意,分不清是嘲还是笑。局势明白了大半。

    “全部拿下,白熊掌是何等珍贵的药物,怎能容尔等窃取享用。”

    “这...这可是你给我们吃的,要论罪,你也逃不掉。”一位体型圆润的知府颤颤发声,富态的胡子挂在两片臃肿的赘肉上抖动不停。

    “是么?喊冤叫屈也要拿出证据,知府大人再考虑考虑?”将军始终眉眼挂笑,若是有姑娘在身旁恐怕早已沦陷,此刻却叫人不寒而栗。

    “我愿带头捐1000石粮食,丝绸500匹。”顾庆缓缓举起右手比了个"五",除了他,周围依旧噤若寒蝉。

    “哈哈哈我的错,没跟大人们说清楚,”

    他轻挑起腰间的剑,剑柄在颈前划出一道笔直的线。

    “六千石,再追加一千匹粗布”右手由"五"抖着演变成"六"“那我也捐一千石。”“我捐粗布五百匹。”……

    “早这样多好”江归心里嘀咕,舔舔发干的唇角,瞥向扇子摇的起劲的某人,恰巧那人不经意的回眸,那一秒,就那一秒,江归感到体内逐渐沸腾。

    “他是谁?”

    “将军你指的哪个?他?噢噢他是顾庆的公子,顾谦谦。”

    “顾谦谦……”江归食指指节轻触鼻尖,摩挲着念了两遍。

    刚才在流云阁里的闹剧让顾刺史多少有些失风度,“宴席”一结束就匆匆离了场,场上的人陆陆续续带着茄叶似的黑脸怏怏而去。

    顾谦谦这才起身,掸去衣摆下方的零星灰尘,单手合上扇子,背在身后,稳当当的朝敞开的大门走去。

    耳畔飘来一阵轻盈迅疾的脚步声,显然是冲着他来的,驻足片刻,对方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

    顾谦谦抿了一下嘴,形成一个短暂的弧形,然后徒然转身,掀起一阵微风,扇子在他手中转了几圈,贴在那人的脖子上。

    “将军还有跟踪人的癖好?”

    江归被识破后讪讪一笑别开扇子“小公子别误会,大门在这而已,而且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顾谦谦一怔,羊脂玉般的脸蛋透出淡淡的红晕,轻咳一声,暗道自己鲁莽了。

    “不过呢,”江归顿了顿“我对你很感兴趣”

    顾谦谦险些被话戳到站不稳,直直的杵在原地沉默了几秒,顶着个大红脸道“你…不知羞耻。”

    顾谦谦在同龄人中绝对算得上琨玉秋霜,但毕竟是血气方刚十五六岁的少年,感情上一触即燃,在这之后好几天才把被拨乱的弦端正过来。

    被骂了之后,江归左耳进右耳出,影子一样粘在顾谦谦身后。

    “怎么样,评价一下我做的菜,这可是本将军第一次下厨呢,我的第一次给你啦,你是不是也该礼尚往来一下。”

    “谢谢你,很糟糕。”顾谦谦挤出一个毫无感情的笑。

    “就这样吗,顾少爷,好歹请我喝一杯啊呜”江归垂着脑袋,眼底的委屈快把小少爷溺死了。

    “我喝不了酒”

    没等江归开口又道

    “不饮酒不喜辣不喜凉,有胃疾。”着重强调了后三个字。

    “这……那喝茶,喝茶总行吧!”

    看顾谦谦依旧面无表情,江归便当他默许了,跟他跟到了一片梨花树中,被黄白渲染,香气沁人心脾,若要用颜色形容,那定是世间最美丽的颜色。

    顾谦谦弯腰拾起一瓣残花,轻放在枝桠上,低声“你要跟我回家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归竟读出了几分柔情,“也不是不行。”

    顾谦谦睫毛长长的,琥珀色的瞳孔颤了一下,扭头看向江归,阳光慵懒地挤过林梢,抚摸少年的发丝 肩头,温暖,炙热。五月风吹动的是满树梨花和十几岁少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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