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姜易点点头,跟随男孩上了楼。

    他很活泼,一路上介绍着旅社的设施,姜易也知道了他的名字,粱桦,一个高中就辍学了出来打工的半大小孩。

    梁桦将自己从到门口,给了钥匙就下楼了。

    姜易打开门,看着室内,面积不大,只有一间房间和卫浴,房间摆着一张一米八的床铺,对自己来说足够了。

    她看向房间尽头,老板按要求给自己安排了一间有着充足阳光和宽敞阳台的房间,这已经足够让姜易满意了。

    姜易放在包,打开行李开始收拾起来,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快两点了,经历了一整天的舟车劳累,姜易的身体早已扛不住了,只能大概整理一下床铺,检查好门窗水电设施,确定没问题,便将花盆拿出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易觉得小孢子的触须有些蔫蔫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

    它现在很饿。

    她仔细地观察着,平时紧紧贴在花盆壁上的根根绒毛都耷拉下来,在灯光下泛着黄色。

    姜易觉得有点神奇,转念一想,连自己都会觉得疲惫,何况一个小小的孢子呢?

    她恍然大悟。

    但是孢子该吃什么呢,阳光?水?姜易不确定,现在是深夜,没有太阳,看来只能等到明天再看看了。

    简单洗漱一番,她便休息下了。

    她原本以为白天这么累,自然会睡得很安稳,但是这天晚上却久违地做起了梦。

    梦的内容很简单,白色,到处都是白色。

    并非墙壁般的惨白,而是柔和的,似乎轻轻一碰就能陷下去的乳白色。

    姜易看不见自己,只有第一视角,时而在空中俯视,时而贴近地面。

    细腻的白包围着她,可她却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慌,像是有一双大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

    如同感受到姜易的不安一般,平静的空间传来波动,好似一张奶白色的纸张被揪成一团,沟沟壑壑层层叠叠地皱起。

    随着奶白色被破坏的瞬间,视线也逐渐被类似马赛克的黑块包围,可见范围越来越小。

    隐隐约约从黑暗中传来一声呼喊。

    是谁?

    姜易想听得更清楚,于是低头趴在沟壑之间。

    风声呼啸掩盖了叫喊声,呜呜咽咽让人心慌。

    她静下心侧耳听,风声如绳索一般被拉紧,拧成一条细线。

    音调骤然拔高,竟汇成了婴儿的哭泣声。

    哭声揉杂着风啸,姜易居然也从中听清了几个字。

    “妈妈……请你……爱我……”

    越听越觉得这声音耳熟,姜易大惊,这不是自己小时候的声音吗!

    她心中有疑,于是又侧耳,那道与自己相似的哭喊声像是知道得到了其他人的注意一般,呜咽声变小,调子一转,变成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再一转,又变成了梁桦的声音,“姜姐。”

    “姜姐,你起来了吗?”

    姜易惊醒,看向传来声音的大门处,回道:“醒了,怎么了?”

    梁桦出声,“我看你今天一直没出门,想问一下需不需要客房打扫。”

    姜易拿过手机,却怎么也打不开,才发现昨晚忘记充电,居然已经关机了。

    她四处看着,发现室内有一个挂钟,显示已经下午两点了。

    梁桦等了半天,发现里面人没说话为,以为对方没听清,于是又问了一遍。

    “不用了,谢谢。”

    “好的,有需要打电话给前台就好。”梁桦挠挠头,下楼。

    门口的声音消失,姜易骤然松力,倒在床上。

    她失神地望着陌生的天花板,一瞬间有些恍惚。

    是了,她离开了那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

    揉了揉脸,起身。

    梁桦坐在前台,百无聊赖地托着脸看着门外。

    此时属于淡季,对于西南这个以第三产业为经济发展主要动力的城市来说,现在正是它休生养息的时候,整个古城除了本地人鲜少有外来客。

    住在二楼的姜小姐是这个季节唯一的访客,并且居住时间长,付的定金多,老板一再叮嘱了要好生照顾。

    既然是老板说的,自己当然要好好执行,这个工作虽然不算多高薪,但好在这时候人少,工作量不大,还包住。

    现在已经下午了,楼上一直没有传来声响,梁桦有些放心不下,害怕出了意外才借着客房打扫的借口上去查看。

    听着回话的声音还算正常,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下楼的声音打断了梁桦的思绪,他看向楼梯口。

    昨天晚上光线暗,他并没看清女生的长相,只觉得有能力出来租房子自然要比自己年长,于是顺口叫了姐。

    现在一看,姜易倒是出乎意料的年轻。

    女孩穿着一件长袖卫衣,袖口处卷起,漏出白生生的刺眼的小臂。

    不算长的头发用一根皮筋挽起,在脑后扎着一个小丸子,几根碎发落下,被主人不在乎地别到耳后,露出清秀的巴掌小脸。

    似乎是这段时间没休息好,她脸色不算好看,眉眼之间似罩着一层黑纱,让人看不清晰,偏偏嘴唇内侧如血般鲜红,向外濡染,融入雪肤。

    梁桦莫名感到一阵心惊,像是有什么生物在暗处恶毒地窥视着他,他四下扫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姜易看了眼举止奇怪的柜台小哥,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向门外走去。

    随着女孩身影消失在玄关处,那股视线才渐渐消散,梁桦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自己昨天晚上熬大夜产生错觉了,算了,补觉补觉。

    随后头一低,趴在柜台上呼呼大睡起来。

    古城的下午气温虽然不高,但是阳光却格外毒辣,凡事暴露在外的皮肤不超一个小时,就该晒红褪皮。

    因此这个时候,街道上基本上看不见什么人,一时间只看到姜易这个撑着伞行走的外来客。

    姜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视线所及之处尽是光亮,柏油路、水泥路、石子路上,像是太阳被人撕碎了撒在路上,腾腾地升着热气,冒着刺眼的光芒,裹挟着泥土的腥恶味,只钻入肺。

    她的胃部空空,随着难闻气体的侵略,此刻一阵阵绞紧,像是要把胃袋自身绞碎消化掉,以减少宿主的痛苦。

    豆大的冷汗自姜易头部滴落,砸在地上不过一瞬便蒸发了,徒留下一团白色印记。

    她实在难受的紧,靠在路边的一颗树下席地坐下来,再次查看手机地图。

    没了太阳直射,树荫下无风却自凉,这才让姜易舒服一些。

    “奇怪。”明明手机显示寺庙就在这一带,偏偏自己绕了好几圈就是找不到,连个庙宇的影子都看不到。

    自己从前一直听说过手机地图的各种吐槽,什么前方悬崖偏让直行,什么目标物就在前方还要在原地绕圈,但是自己用的不多,一直没遇到这种问题。

    没想到今天需要它发挥作用时,这个不中用的临时掉链子。

    姜易坐在地上捂着肚子一边吸冷气,一边气得牙痒痒。

    她想随便找个当地人问一下,但是从太阳当空坐到太阳西落,连树叶间都染上了一层金光,愣是一个人都没碰到。

    “搞什么。”

    姜易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呆下去,恐怕自己饿死,成了荒村野尸,都没人发现。

    一想到自己的尸骨躺在树下腐烂发臭,她就打了个冷颤,“算了,明日再来找找。”

    她沿路返回,好不容易在一众关门的店家中找到一家面馆,拼着最后一口气对着老板说道:“老板,来碗面。”

    随后失去了意识。

    “诶!姑娘!”

    老板开面馆三十多年,见过老奶碰瓷豪车,哪见过小妮子碰瓷面馆的,当即慌乱指挥几个伙计将姜易抬起放在椅子上,倒了一杯水帮她顺了下去。

    她不住地擦着额头汗,犹豫着是叫救护车还是叫警车。

    自己从年轻时就在这开面馆,人称面条西施,不是说长得多美,而是自己常常布施穷人以面条而得的美称。

    而这个看着像外地来的小姑娘看着像是饿得低血糖犯了,要是真在自己店里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店还开不开了。

    面馆内饿死人。老板想想就眼前发黑,手上扯面条的动作更快了一些。

    一杯水下肚,姜易才悠悠转醒,胃里抓心挠肺的感觉更加明显,但好在意识慢慢回神,眼睛逐渐聚焦眼前人。

    几张黝黑油亮的脸满是担心地望着自己,头上都包着布巾,一看就是本地居民。

    姜易刚想说些什么,一个面色慈祥的老妇人端着一碗面放在桌面上,香气扑了满面,再多的话也先咽下了肚子,感激地看了一眼众人,拿起筷子就呼噜下肚。

    老板瞧着姜易吃面的样子,默默又去后厨扯起了面,胳膊不停地摆动拉长,简直要冒了火。

    姜易一碗又一碗地喝着,简直不像是吃面,嘴巴在此时成了一个入口。

    刚端上桌的面,下一秒就被倒进嘴里,顺着喉管填满胃部。

    帮佣们看呆了,他们好歹也算个七尺男儿,饿急了顶多也只能吃个五碗,但眼前身板瘦小的小妮居然已经转眼吃下十碗有余。

    一位大汉慢慢出声,“慢点吃,不烫吗?”

    姜易这才像是反应过来,放下了碗。

    烫?她倒是感觉不到,只是饿。

    她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胃部,明明已经填满了,但还是感觉饿。

    似乎这种饿感不是来源于胃部,而是自血液中喧嚣,在翻腾中尖叫着想要吞下些什么。

    但是好在填满了肚子,饿感恢复到可控范围之内,姜易不好意思地看向周围人,“谢谢,我今天没吃,饿得有些过头了。”

    她找老板付了钱,再三表示感谢。

    老板累得满头大汗,自己自从上了年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忙过了,倒是有些找回年轻时的活力,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叮嘱道:“你们年轻人啊,身体最重要,三餐不准时,迟早遭不住。”

    姜易连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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