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监狱,一片昏暗。许是夜晚夜深人静,鸦雀无声。

    一声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刺穿了这片宁静,紧接着,又陷入无声。

    被打的人没发出一点声音。

    牢房的门缓缓推开,灯“刷”地亮了。

    久处黑暗的人需要时间去适应光,景渊勉强撑开眼皮,汗水顺势浸入眼眶,酸胀得很。

    视野里先是一片白光,渐渐的,白光褪去,刚入目的是两双黑色的皮鞋。

    “问出来了吗?”她听到第一个进房间的人问。

    “没,”回答他的人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把染着血的鞭子扔在地上,“这丫头倒是个硬骨头,打了她那么多下,一声不吭。”

    “继续。”

    这是她听到的第三个男人的声音,声线冷厉,应该是刚才进来的第二个人。

    很显然,这个人的威慑力十足,很有地位。

    原先打她的人不置可否,重新捡起了鞭子。

    第三监狱,是恶之源,不管被关押的人还是关押的人,都不可能是善茬。

    瘦弱的脊背上早已被打出几十道血痕,手上的银色手铐染着血迹在充斥着腐朽味的监狱哗哗作响。手执鞭子的人毫无同情心地又是一鞭,新伤覆旧痕,皮肉被打得模糊:“说不说?”

    景渊咬了咬唇,血腥在口腔里蔓延,好像连牙缝里都开始出血,她冷冷地抬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三个男人,惨白的脸上,唇间殷红,是血的痕迹:“说你妈。”

    景渊目光很快盯上了中间那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她的直觉一直很准。

    这个男人,就是刚才说着“继续”的那个。

    景渊狼狈却又冷冷地注视着他,陈瑾深漆黑的瞳孔也在盯着她,忽然他嗤地一笑,用两指夹走嘴里的烟,吐了一口气,烟雾弥漫住他深邃凌厉的五官,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玩味:“长得倒不错。”

    景渊恨恨地看着他。

    “她犯了什么?”陈瑾深静静地看着她,却是在问旁边的人。

    那人轻“啧”了一声:“第三监狱最狠的犯人。”

    陈瑾深的眉头轻挑了一下。

    第三监狱每个犯人挑出来都是极可怕的反社会分子。

    最狠的犯人?

    有意思。

    “杀人放火,制造市场经济混乱,哪个不是她干的?现在人被逮了,同伴也不肯说,倔种一个。”

    “……”

    陈瑾深低头,一只手静静地摩挲着他另一只手上的手表,眸中晦暗不明,如翻涌的黑浪,不知在想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

    “把她带到我房间。”陈瑾深撂下这句话,转身,推开了牢房的门,走了。

    留下的那两个人傻住了。

    监狱里本就混乱,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这种事不占少数,可是……

    老大开.荤?

    这本是个普天同庆的好事。

    恭喜老大,摆脱性.冷.淡的外号。

    可对象居然是……

    两人看了看冷眼盯着他们的景渊。

    ……如果眼神能杀人,他俩加上老大可能都快被这人的眼神千刀万剐了。

    一只爪子还没剁干净,抓一下就能见血的小野猫?

    老大不一般,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是最狠的那个。

    景渊被送进那个男人的房间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两个人搜罗出了她很多利器,只有头发里藏着个微型飞镖盘没被盘查出来。这个男人绝对是个狠角色,那两人看着她身上几十道血痕都面无表情的,得知她要被送进那个男人的房间难得对她露出了几分怜悯,惊悚的神色。

    房间一点暖色系都没有,就是最简约的纯黑,景渊有种一脚踏入深渊的感觉。

    不远处,陈瑾深靠在椅背上,背对着她,声音很淡,如果不夹杂对眼前人的恨意,景渊觉得他的声音是她会欣赏的,低低哑哑的,很有诱惑力,带着上位者毋庸置疑的气势:

    “衣服脱掉。”

    景渊顺着陈瑾深的意思,假意要脱,衣帛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

    景渊拆下了自己的头筋,不动声色地取出飞镖盘握在掌心,她一面扯着衣服发出声响,一面又将飞镖盘连同手掌在腰间,看上去是整理衣物,实则手掌轻轻翻转了几下,手指转得很快。

    陈瑾深始终没回头,静静地看窗外,一动不动。

    倏忽!

    细小的飞镖往那边刺去!

    像利刃一般,只剩残影,破风声微不足道。

    景渊的心都吊了起来。

    近了……近了……

    眼看快要刺进男人的后脑勺,也就是这时。

    陈瑾深偏了偏头,躲过飞镖,旋转座椅,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唇角有讥诮的弧度:“都到这儿了,还不老实?”

    景渊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感觉背上的伤痕又开始隐隐疼起来了。

    景渊用了这飞镖盘少说也有十年了,第一次觉得这飞镖盘确实有点劣质。

    陈瑾深缓缓起身,他的身形高大挺拔,男女力量身高毕竟悬殊,景渊一米六九,在女子里面算高的了。如今和面前的人比起来,倒也落得“娇小”二字。

    他站定在了她的面前:“我可以不动你。”

    景渊抬头看他,并无表情,等着他的一句话。

    他的嘴角勾起,有种残忍的意味,紧接着,他俯身,擒住景渊的下巴,用力一捏,手指连同薄茧在她下巴上来回摩挲,景渊都快怀疑下巴会被他捏脱臼了,生理性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正常,不像是弱势的一方。

    可这却激得陈瑾深笑了起来,眼底却一片暗沉,他说:

    “你本来可以死了,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

    她轻皱了一下眉,抓住了话中的重点:“你救我?”

    “我不会让你死,”男人回答她的话,“条件就是你的命归我。”

    很显然,这个男人,想让她成为他的手下。

    陈瑾深笑了笑,说了更有诱惑力的条件:“这阶段我训练你。你强大后,当然,也可以杀了我。”

    看着景渊的眼神一点一点地亮起,他笑得更深:“但前提,是你办得到。”

    陈瑾深看出来这个确实让景渊动摇很大,他不动声色,知道景渊最后绝对会松口,因为她没有退路了。

    果不其然,景渊在沉默了几秒后,问他:“你是怎么选中我的?”

    “你的脸,很漂亮。”

    美人唇妖艳精致,唇上的唇珠却又显得楚楚可怜。杏仁眼,眼尾却微微上翘,翘出几分蛊惑人的媚意。赛雪的皮肤是病态的诱惑。

    漂亮得像罂粟花一样,危险又致命。

    陈瑾深撩了撩她两边的碎发,手法轻柔得像毒蛇吃猎物时用舌头舔.舐一样,头发挑开,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他对她的脸很满意:“很适合做人质。”

    “……”景渊莫名松了口气。她以为面前的人会说很适合做人皮。

    景渊:“那我什么时候能离开你?”

    下巴蓦然又一次被攥进,陈瑾深的瞳孔黑得让人有几分害怕:“我想你不太听懂我的意思。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的命就永远在我这。”

    还没等景渊消化这些话,面前便落了支骨节分明的手,陈瑾深伸出了他的手:“陈瑾深。”

    握了手,就代表同意。

    景渊的眸子里的神色变变换换,最后到底选择了稳妥点:“景渊。”

    都是亡命之徒,命也成了交易的成本。

    外面的阳光透过窗外照进这间如同深渊的房间,洒在二人脸上,房间里却无半点暖意。

    景渊抬头静静地看着陈瑾深。

    谁死谁活。

    还不一定。

    监狱的那头,程野惊奇地看着刚才从景渊身上摘下来了项链手链耳坠之类的东西被他拼成了一个微型的电脑形态,叹为观止:“不愧是第三监狱都奈何不了的狠人,这要是我们刚才把她关进普通牢房,她现在估计早逃出去了。”

    第三监狱为了防止犯人出去,监狱的锁都是最高级严密的电子锁,但这也便宜了那些手法技艺极高的黑客,一般人自然出不去,但像第三监狱的存在,里面关押的怎么可能是一般人,这几年越狱的多多少少也有十几个。

    叶深哼笑了一声:“老大的眼光什么时候差过?”

    程野继续玩着手上的小电脑,很显然,以他的智商,也只能拼凑出个形状,打都打不开,“我刚才粗粗地看了眼那女的,”他“啧”了一声,“长得是真带劲。”

    “老大要是没带去,我本来也想玩玩来着。”程野有点惋惜。

    叶深嗤笑一声:“可别。那姑娘,你跟她玩玩都能少半条命,你带她玩玩,没人给你收尸。”

    程野耸耸肩,还想说话,看到陈瑾深进来,他目光飞速从上到下扫了遍陈瑾深。

    嗯……即使衣冠楚楚也不能掩盖他禽兽的事实。

    程野笑容满面:“老大,你这够快啊。”

    叶深没眼看,踹了他一脚。

    陈瑾深没说话,双手懒懒地搭在裤兜上,目光落到程野手上玩弄的东西,顿了顿:“这是,她的?”

    “对啊,”程野顺嘴接道,绝不给叶深说话的机会,狗腿得不行,“你带回房间的那位真牛逼,用手饰项链什么东西之类的就组装成了个小电脑。”

    陈瑾深想起刚才在房间里,她准备用来杀他的飞镖盘,现在被他没收了,在他的口袋里。

    小玩意儿倒挺多。

    他“嗯”了一声:“她的东西我带给她。”

    “嗯。”程野习惯性地刚答应,反应过来陈瑾深说的话,转头难以置信。

    “嗯???”

    这监狱里的犯人什么时候待遇那么好了?

    发现的危险东西还给人家送回去?

    他们又不是慈善家……

    “老大,你这多多少少也有点欺负人了啊?”叶深也看不下去了。

    不是,怎么就回房间睡了个觉。

    回来的时候天都变了。

    本来冷血无情要杀的人转头就变成了心尖宠?

    陈瑾深掀了掀眼皮,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语气却像淬了毒汁的寒冰一样,不光冷到家,还毒到心扉:“我怎么欺负人了?”

    “……”

    行。

    你说得都对。

    陈瑾深接过程野递过来的东西,目光落在她的档案上:“人,真是她杀的?”

    刚才在她的房间,陈瑾深给景渊上药,手法难免少了点耐心,景渊满头都是汗,却仍一声不吭。

    被问到杀人的事情时,景渊才咬牙低声:“人不是我杀的。”

    陈瑾深一边给她上药,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她,不怎么在意:“你同伴杀的?”

    大概是把陈瑾深划分到了自己的阵营里,她“嗯”了一声。

    “那为什么不把她捅出来?”她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可不像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还帮人数钱的样子。

    “我想亲手杀了她。”景渊闷哼了一声。陈瑾深的手法实在算不上温柔,像是用行动证明能给她上药都是他大发慈悲。

    “哦?”陈瑾深忍不住笑了,“你这在牢里都快死了,还想亲手杀她?”

    他指的是她为了不卖队友硬生生挨了几十鞭的事。

    “没你在,我能逃出去,”景渊说。

    陈瑾深勾唇,没有半点愧疚:“成,怪我。”

    景渊也没藏着憋着,她的想法简单粗暴,迟早有一天,她会杀了他,景渊回头恨恨地看着他:

    “万恶的资本家。”

    “……”

    叶深忍不住叹气:“估计不是。”

    程野:“嗯???”

    他都快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这个监狱的监狱长了?为什么三个人是监狱长,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

    “当时在场的只有她,但也找不到可以指向其他人的任何证据,必须抓个人进来。再说,她制造市场混乱这事是逃不了,还不如罪加一等把她先控制住。”叶深说。

    陈瑾深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表,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他沉默片刻,开口:“档案清除。她现在是我的人。”

    叶深:“……”

    程野:“……”

    陈瑾深你大爷!

    上个床直接成昏君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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