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了好长,长到贺年感觉再也醒不过来。

    她做了多好多个梦。

    梦里自己还是个孩子,母亲牵着自己的手,带着自己去祭拜故去的父亲。纸钱在火焰中一点点化为灰烬,她看着冷冰冰的灰色墓碑和黑白照片,拉着母亲的衣角说“我怕”。

    母亲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轻声说:“小年不怕,爸爸是大英雄,是很好很好的人。”

    她懵懂地想要看清墓碑上照片的样子,却怎么也看不清。她只能看到制服的轮廓,看不到照片上的脸。

    画面一转,她站在了甲板上。周围有许多穿着白色水手服的海兵,他们跑来跑去,甚是忙碌。

    军舰,她在军舰上。

    “抓到你了。”低沉而厚重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她看到一张帽子下阴沉的脸,她被捏住脖子提到半空,萨卡斯基掐住她的脖子,她感觉喘不过气。

    她全身颤抖,死命扣着萨卡斯基的手,企图让一点空气流进喉咙里。

    她快窒息了。

    醒过来,快醒过来!

    贺年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过于真实的窒息感,让她本能产生了危机,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睡。

    “贺年!醒醒!”

    有什么声音遥远又模糊。

    “贺年!”

    声音近了些,清晰了些,她感觉有人在晃自己。

    “贺年,不要睡!醒过来!”

    声音更清楚了,晃动感也更强烈,贺年猛地睁开眼睛。

    还未聚焦的视线有些模糊,她看到米霍克焦急的脸。

    唔,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出现焦急的情绪,少见啊。

    “米、米霍克?”嘶哑的声音跟木头渣子似的,给自己吓了一跳。她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重得完全动不了。

    “别睡,我带你去医院。”米霍克扶着贺年起来,拿起她的外衣外裤帮她穿上:“等我一下,千万别睡!”

    贺年虚弱的点点头。

    可是眼皮好重啊……身体好冷,是不是睡过去就不会冷了?梦里好像能见到母亲……虽然也有噩梦,但好梦总归是让人沉沦。

    要不睡一会吧?就一会会。

    “贺年,睁眼!”有人在拍自己的脸。

    勉强抬起眼皮,映入米霍克带帽子背黑刀的模样。

    “可是,米霍克,我好困……好累啊。”

    “坚持一下。”米霍克一把抱起贺年,往楼下冲。

    “冷、好冷,太冷了,米霍克,我冷。”贺年揪住米霍克的衣领,蜷在他怀里。她感受到了他的体温,却觉得好凉。

    “你的身体,是凉的。”

    “是你太烫了。”

    米霍克抱着她跳上棺舟。

    起锚,扬帆,他一剑劈出,小船在海上飞速航行。

    “我难受。”

    “忍一下,很快到医院。”

    贺年从没觉得眼皮子这样重过,重到怎么也抬不起来。

    “好困,真的好困,而且好冷,我想睡……”她紧紧揪着米霍克的衬衫,都揪皱了。

    “别睡,贺年,别睡。”

    她身体抖得像个筛糠。

    视线逐渐模糊,贺年慢慢看不清米霍克的脸,也不看清四周。她只觉得四周风好大,吹得她好冷好冷。

    米霍克掐着贺年的人中:“贺年,醒醒,坚持一下,再坚持会。”

    模糊的视线清晰一瞬。

    米霍克眉心皱成疙瘩,嘴唇也绷得死紧,以往下垂的弧度都抿直了,帽檐的阴影下,他金色的瞳孔在颤。

    贺年松开抓住他衣衫的手,努力地往上抬。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眉心,她努力展了展:“别太担心米霍克,我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她抽着气:“你昨天不是叫我睡吗?你说睡醒就好了。”

    “贺年,你现在不能睡!”低沉的吼声透过胸腔震动到贺年身上:“不许睡!”

    “米霍克,你不要生气啊……”视线又开始模糊,眼皮忽上忽下:“就一会会,我就睡一会会……”

    “你会醒不过来的,不能睡!”米霍克素来低沉稳定的声音在抖。

    “好吧,我努力……尽量不睡。”意识也开始模糊。

    贺年一直轻微颤抖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抽搐,她咬紧牙关,觉得意识越来越远。

    模糊间,她感觉口腔被撬开,有什么东西塞进了嘴里。

    她控制不住地死死咬着那个东西,牙齿狠狠地凿进去,似乎要将东西咬断咬穿,不多会,浓郁的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意识彻底远离了。

    贺年觉得自己像片叶子,飘飘扬扬,浮浮沉沉。一会轻得像在空中飞,一会又重得溺在水底,相同的是,无论是飘还是沉,都有强烈的窒息感。

    她喘不过来。

    猛地吸入一大口空气,脑子似乎能转了,隐约间,她看到白晃晃的灯光在飞速后退,还有好多人影。

    嘈杂的声音充斥着耳朵,明明很近,却又很飘渺,很遥远。

    她进到一个房间。

    房间门关上了,全是陌生的脸。头顶的大灯刺得她眼睛生疼。

    米霍克呢?她找不到米霍克了。

    惊恐涌上心头,她想要挣扎,想要逃离,想要挣脱那些按住她的手,却怎么也做不到,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白色的人影在推注射器,针头飞出的液体呈抛物线落下。

    明明看不清四周,却不知怎得那被推动的注射器看得竟是那样的清楚,白色人影推注射器的动作都放慢了,像镜头一帧一帧地在放映。

    注射器扎向了自己。

    视线黑完下去,贺年沉沉闭上眼睛。

    意识漂浮在黑暗中,但却异常清醒。贺年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清醒梦。

    这是个很奇怪的梦,周围什么都没有,自己也什么都不是,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包裹着自己。

    好在前方有一点亮光,在黑暗遥远的尽头有一丝亮光。

    她开始朝着那点亮光狂奔。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奔跑”,总之她在尽全力朝着光点靠近。

    快点,再快一点。

    光点在变大、变大、变大……

    黑暗在后退。

    是在后退吧?一定是的,在后退。她在前进,不然光点怎么会变大?

    光点越来越大了,大到近在眼前,大到黑暗快要被挤压得看不见。

    意识里,她一个猛子扎进白光中。

    白,雪白,满目的白,刺眼的白。

    贺年眨眨眼睛,缓了会,意识回笼。消毒水的味道和入眼的吊瓶让她确定自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醒过来了。

    艰难地扭着僵硬的脖子,她侧过头去,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影。

    米霍克长腿支棱在地上,抱着双臂坐在椅子上打盹,带了帽子的脑袋微微垂着,她看不到他的脸。

    慢慢回忆起昏迷前乱七八糟的画面,贺年攒了攒手指。

    他吓坏了吧。

    不,不对,堂堂世界第一大剑豪,怎么会被吓到呢。

    他应该是永远冷静且镇定的。

    “米……霍克?”她试着发声。

    声带干涩地震动着,一道哑得听不出调子的声音发了出来,很轻很轻。

    椅子上的人影一颤,抬起头。金色的眼睛看过来,牢牢钉在她脸上,眼神平静得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就说吧,米霍克永远强大、冷静、镇定,怎么会有多余的情绪。

    “醒了?”

    “嗯。”

    “我去叫医生。”

    白大褂的医生检查了贺年的情况,顺便拔了输完液的吊瓶:“没啥事了,睡觉一脚明天就可以出院。”

    医生离开了。

    “想喝水吗?”

    贺年点点头,现在多发出一个音节都是困难的事。

    米霍克扶着她坐起来,给她倒了杯温水。

    液体流经干涩的喉管,也浸润了滞涩的躯体。贺年终于感觉活过来了。

    一口气喝完水,将杯子递还回去,贺年这才正面看到米霍克的脸。

    意外的有些狼狈——

    眼下泛起淡色的乌青,向来修剪精致的小胡子也多出了些不规律的胡茬,整个眉宇间都充斥着满满的疲惫。

    他状态不大好,他很累,很疲倦。

    “我昏迷了多久?”

    “18个小时。”

    “这么久啊。”

    “嗯。”

    这个时候说谢谢,会很苍白无力吧。

    想了想,贺年朝床边挪了挪,空出一片位置:“米霍克,上来睡会吧,你看起来很累。”

    “不用……”

    “你要是有事的话,我会很愧疚,很困扰的。”

    贺年拍了拍身边的床单:“不要紧的,来吧。”

    米霍克沉默了会,走过来:“好。”

    他把黑刀靠在床边,和衣躺了上来。

    窗外的夜色很沉,病房里的灯却很亮,照得人眼睛疼。

    “我去关灯。”说着,贺年打算起身。

    “不用。”米霍克摁回贺年的身体。

    将帽子盖在脸上,他交叉了双腿,又握住手,尽量减少自己占据的空间。

    没有片刻,帽子下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音,声音很重,有点些微的鼾声。

    看来是真的累了。

    贺年慢慢腾挪着身体也躺回床上,然后侧过身看米霍克。他的手搁在肚子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他手上有一圈牙印,在手指根部和掌心连接的位置,深红色的,可以看到伤口里的血肉,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明显。

    贺年知道在自己不清醒时咬的是什么了。

    是米霍克的手,握剑的右手。

    她咬了一个剑士的手。

    在高烧惊厥,意识不清时,为了防止她咬到舌头,米霍克直接把手伸进了她嘴里。

    抿了抿唇,贺年伸出手去,虚虚抚过那圈狰狞的伤口。

    米霍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可是剑士握剑的手啊,我还不起的。

    她轻轻握住米霍克手上没伤的部分,另一只手扯过被子盖住他,鼻腔里全是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贺年闭上眼。

    她侧对着米霍克,一只手覆在他腰身交握的手上,两腿弯曲出一个弧度。

    状似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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