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夜过后,马尔科带着贺年回到了医务室。

    “你这几天先暂时住这吧,船上……”他为难地看了眼贺年,欲言又止。

    贺年秒懂,拍了拍马尔科的肩膀:“没事,这儿挺好的。”

    她作为一个临时到访的客人,加上又是个姑娘,多少有些不方便,住在医务室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保险起见我再给你做一次检查,对了,那边的小药丸你吃一颗再睡yoi。”马尔科指了指一旁的药物架,转头摆弄仪器去了。

    贺年顺着马尔科说的方向,拿下玻璃瓶,拔开塞子。

    好香啊,这是什么?药吗?

    贺年好奇地倒出一粒粉色药丸,丢尽嘴里。

    呀,甜的!

    正当贺年仔细品味药丸的时候,马尔科突然窜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贺年,你吃的什么?!”

    “咕噜。”激增的变故使贺年直接咽下了药丸。

    医务室内十分安静,衬得贺年的吞咽声异常明显。她小声开口:“我吃的你说的药啊。”

    夺过贺年手中的瓶子,马尔科的声音有点焦急:“我要你吃的是旁边那瓶!”

    “你就随手一指,我哪看得清……”

    贺年嘀咕了一句,话头一转:“我吃的是什么东西?”

    反正有马尔科这个大船医在呢,吃了啥都不要紧,哪怕半只脚踏进阎罗殿了,他也能给人生拉硬扯回阳间。

    嗯,不慌。

    “安神药的失败品,一种神经毒素。记得花树岛吗?用那些花提取的。”

    “所以我会如何?”

    “你的身体会陷入沉睡,但你的精神不会,即你五感具在,却醒不过来,药效为8小时。”

    “哦,那问题不大。”贺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不是跟鬼压床一样么,还行,不会落得个痴呆流口水的下场。

    “你心可真大啊yoi。”马尔科吊起了他标志的死鱼眼。

    “人生除了生死无大事嘛。”贺年晃了晃逐渐昏沉的脑袋。

    “好在现在是晚上,你赶紧睡觉,睡着了就体会不到清醒却动不了的痛苦了。”马尔科指挥着贺年回到医务室小床上,用仪器给她检测生命体征。

    在滴滴的仪器声中,贺年逐渐丧失了意志,陷入沉睡。

    ……

    这一觉她睡得深沉,沉到醒来的时候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在哪。下意识地,贺年像往常一样伸展四肢。

    可她动不了,甚至连眼皮都睁不开,周遭一片寂静,她看不见也听不见,唯有鼻腔能隐约嗅到一丝咸腥味。

    如若不是嗅觉还存在,贺年觉得自己仿佛与世隔绝了。

    咚!咚!咚!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耳膜不断传来心脏的震动感,她忽然感觉喘不上气,整个人似乎掉入了深渊,粘腻的汗水出了一背。

    未知的环境以及失控的躯体带来了强烈的不安,在心脏的咚咚加速中,贺年终于想起自己身处何方,也总算理解了马尔科为何说她心大。

    鬼压床是能挣扎着醒过来的,但这玩意儿不同,她不知道药效还有多久,一切未知的情况下,她只能熬。

    清醒地、不能动弹地熬过剩下的时间,直到身体恢复控制。

    这和活着水泥封身沉底有什么区别?!马尔科个变态,平时都捣鼓些什么呀?

    疯狂地吐槽过后,贺年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她需要度过这段“寂灭”的时光。

    她开始试着唱歌,默默地在心中唱响着曾经最喜欢的旋律,就这样一首接一首,直到厌烦,厌烦到脑子里再也不想浮现任何旋律。

    接着,她干脆放弃所有复杂的精神活动,选择了最简单的数数。

    1、2、3、4、5……1005、1006、1007……

    11876、11877、11878……34854、34855……

    黑暗里没有时间的流速,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她已经数了好久好久的数,她快要崩溃了。

    54876、54877、54878!

    贺年唰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白光迫使她留下生理性的泪水,她却不敢闭眼——她怕再次回到黑暗里,再也见不到光明。

    她强硬地撑着眼皮,盯着天花板,温热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到耳蜗。

    艹!马尔科!我非得拔你几根鸟毛不可,不然这事没完!!

    胡乱地抹了把脸,贺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

    轰隆一声巨响,船体剧烈摇晃,搞得贺年差点又栽回去。

    什么情况?

    跳下床,贺年冲到门口,毫不犹豫地拉开房门。

    迎面扑来的寒气使得她打了个哆嗦,地上全是水,莫比迪克号上到处都是海浪拍击过的痕迹。

    积水中有一个倒影,一个金色长发、脚踩双刀、头上还有个船舵的人影。

    这是什么造型?该说是她太闭塞,还是尾田的想象力太丰富?这也能称之为人?

    贺年仰头看去,可在她的目光来到目标身上前,一股红色的能量便从空中散落而下。那红色宛如实体,重重砸向莫比迪克号。

    “喂,贺年!”马尔科只来得及叫了贺年一声。

    另一股红色能量拔地而起,罩住整艘莫比迪克号,和天空中的红色重重撞击在一块。

    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唯有寂静。

    恢弘的视觉冲击下,是绝对的静谧。

    “扑通!扑通!”船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贺年仰着头,静静伫立在医务室的阴影下。

    两股红色撞击的瞬间,她的眼底流窜出深红的闪电,衬得灰黑的瞳孔猩红一片。

    她直直望着天空中对抗的两股霸王色霸气,宛若入定。

    管他外界洪水滔天,此刻,她灵台空明,内心安定。

    她似有所感,握紧双拳。

    霍然,同样的红色从贺年身体里射出,不过转瞬间又被她压回体内。

    天空中的强者忍不住分了一丝视线投向莫比迪克号的一角。

    “咕啦啦啦啦,史基,这时候你也敢分神?”

    霎时,原本不相上下的两股红色能量局势骤变,下方的红色急转直上,状若雄狮般张开血盆大口,对上方的红色展开侵吞之势。

    上方的红色顷刻崩塌,连带那金色长发的强者急退数十米。

    “纽盖特,我们下次再战!”闷雷的声音在天空炸响,金发的强者消失在云层间。

    战斗结束了。

    厚厚的云层散开,阳光照在水洼中,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晕,让莫比迪克号看起来十分梦幻。

    “贺年。”马尔科拍了拍贺年的肩膀。

    贺年如梦初醒:“嗯?”

    “能同时抗住老爹和金狮子的霸王色霸气,你不简单呐yoi。”他一手插着裤兜:“我带你去见老爹,我想他现在肯定很想见见你。”

    “好。”贺年严肃点头。

    她跟随马尔卡来到一把巨大的椅子前。

    身高足有6米多的老人即便是坐着,也像一座小山似的。

    “爱德华先生,您好。”贺年施施然行了一礼。

    “咕啦啦啦啦,你就是贺年?”

    “是我。”

    白胡子扶住丛云切,打量着贺年:“学会霸王色了?”

    此话一出,他周围几个还能站着的队长皆是一愣。

    “嗯,学会了。”贺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反复好几次后,她重新看向白胡子。

    用血红的瞳子。

    “咕啦啦啦啦啦,看来你掌握得挺不错。”白胡子一剁刀柄,厚重的笑声传出胸腔。

    “做我的女儿吧。”他话风一转。

    “啊,啊?”话题转得突然,贺年愣在原地。

    白胡子伸出手:“来做我的女儿吧。”

    贺年仰了头,怔怔凝望着老人温和又威严的脸。她忽地想起了另一张脸,一张更严肃、鲜少有笑容、常年遮蔽在帽檐下的脸庞。

    于是她摇了摇头:“抱歉,爱德华先生,我有爸爸了,我不能做您的女儿。”

    白胡子微微朝前倾身,巨大阴影倾泻而下。

    那阴影有如实质般驱散了阳光,重重压在贺年的身躯上。

    深吸口气,贺年皱眉:“虽然严格来说,他并不是一名完全合格的父亲,但,”她松了眉头,嘴角拉出一个弧度:“我还是很喜欢他。”

    很喜欢很喜欢,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便很喜欢。

    孩子生来就会爱父母,她怎么会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啊。

    白胡子看了贺年一会,开口道:“以你的潜力,怕是会成长为一个大麻烦啊。”

    话音未落,老人猛地挥动丛云切砍向贺年。

    贺年瞳孔骤缩。

    白胡子的攻击太突然太迅速,她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老爹!!”不远处的马尔科瞪大了眼睛。

    电光石火间,贺年的身体动了,只见她上前一步,双手交叉拦在胸前。

    “叮!”漆黑的武装色与刀刃相撞发出脆响。

    贺年仅凭拳头架住了白胡子的丛云切,一时间,二人竟是僵持不下。

    贺年脚下的木质船板陡然出现一丝裂痕。

    “卡擦卡擦卡擦……”

    “爱德华先生,您再不收手,莫比迪克号的地板怕是要塌啊。”贺年盯着白胡子的眼睛,声音不急不缓。

    “小鬼,这力量不属于你。”白胡子加重手里的力道。

    地板的裂痕蔓延得更快了。

    贺年笑:“能为我所用即可。”

    “有点意思。”白胡子霍然收刀。

    马尔科跑过来:“老爹,贺年她……”

    白胡子摆摆手,示意马尔科噤声。

    “小鬼,放松点,你站姿太刻意了。”他目光重新投向贺年。

    “!!!”贺年悚然一惊,松开了不自觉贴住裤缝的中指。

    原来身份是这么暴露的。

    微风拂过,阳光下,贺年小幅度地打了个哆嗦。

    她的衣衫早就被冷汗浸透了。

    “您为何……?”

    为何要放过她?相信以白胡子的实力,即便她拥有五五开外挂,也能强行留下她。

    “咕啦啦啦啦啦!不管谁生的,都是大海的孩子。”白胡子大笑出声,笑声豪迈,震动天地。

    看着大笑的白胡子,贺年的心绪五味杂陈。

    她知道原著里白胡子的结局,更知道白胡子海贼团的结局。

    贺年抿了抿唇,郑重地朝白胡子鞠了一躬:“马尔科既是我的朋友又救了我的性命,我不是知恩不报之人。我以我的生命起誓,必定向白胡子海贼团报答救命之恩。”

    “另外,您是一位宽宏的海上皇帝,这片大海需要您,请您务必保重身体。”

    以现在的形势看,没有人比白胡子更适合做海上皇帝——雄霸一方,行事仁善,且率领众多海贼团,对稳定海上局面有着重大的作用。

    她记得原著中,顶上战争后,白胡子的死亡掀起了巨大的暴风雨。

    白胡子绝对不能死。

    白胡子看着贺年,目光意味不明:“贺年,你真是个令人意外的家伙。”

    贺年眯起眼睛笑:“我这人从不拘泥于死板的立场。”

    “既然做不了我的女儿,那做我的儿媳吧,你看上哪个了?随便挑。”

    “哈?!”猝不及防下,贺年笑容僵在脸上。

    不是,这怎么回到原点了?爱德华先生,你对收养孩子这事是真执着啊!做了儿媳,可不就是变相的女儿了嘛!

    白胡子单手撑住下巴:“要不就马尔科吧,你和他熟,那小子看起来也蛮关心你的。”

    不等贺年接话,马尔科率先开口:“老爹,不要乱拉郎配啊,我和贺年真的只是朋友关系yoi!”

    “没错没错,”贺年在一旁小声嘀咕:“而且秃头基因是会遗传的……”

    “贺年,你在说什么yoi?”身后传来的阴沉声音打断了贺年的嘀咕。

    “没,没什么,不对!”心虚一秒,贺年果断来了个恶人先告状:“昨天那个药,我还没跟你算账呢!马尔科,你平时都研究些啥乱七八糟的?!”

    “那是你自己拿错的yoi。”

    “明明是你没说清楚!”

    “别赖我。”

    “就是你的锅!”

    白胡子看着吵作一团的两人,目光越发柔和:“咕啦啦啦啦啦!”

    周围的其他队长面面相觑。

    萨奇摸了摸下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两人是在打情骂俏啊?”

    比斯塔点点头:“很像。”

    “才没有啊喂!!!”贺年和马尔科一起鲨鱼齿咆哮。

    以藏嫌弃地瞥了两人一眼:“别掐了,我看你俩挺合适,干脆凑合凑合算了。”

    贺年:“……”

    马尔科:“……”

    碧波荡漾,风清日朗,云朵一团一团得滚在天边,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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