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小洋和安京按计划出去“走学习”，乔醒心不在焉地收拾着新居。
所谓“走学习”，就是体系里级别较低的成员按前一天预约好的时间去到层更级高的人员家里学习取经。3星通常会约普通4星；新4星一般就会去约经验更丰富的4星大家长；至于那些老4星大家长们，自然会去请教体系里像乔醒这种，一手已经运作上了5星平台的元老级人物。而一手在5的也必定会时常和体系里的时任管理层“大四”们，坐在一起探讨接下来的整体发展方向。总之，这种层级分工明确的管理模式，使得每个人背后都还有比自己级别更高的人在实时关注着自己的情况。前去学习的人员可以主动提出在运作中遇到的问题向对方请教，他们的推荐人或者大家长通常都会在自家成员完成学习之后致电对方去了解情况。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在学习人员到达之前，推荐人就已经和出学习的人员通好了气，那么对方就会有目的性地对学习者进行引导和调整。一层管一层，事无巨细，有的放矢。
出租屋是这个行业必备的运作工具，A市的这套房子是乔醒春节前刚租的。新居的家具床柜一应俱全，生活必须的家电也齐备，此时她需要做的只剩下擦洗打扫。卫生收拾停当之后，乔醒坐在客厅沙发上喝着咖啡，翻着淘宝，给新居选购着桌布，脚垫之类的软装杂物。虽然眼睛停留在手机界面，可是乔醒的思绪早就飞出了十万八千里……一大团未解的疑云厚重地笼罩在头顶本就已经叫人压抑，被欺瞒的羞愤更是让她难以冷静，过往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变了味道，林林总总的细节碎片死命地往脑子里钻……
树大分支，是这个特殊行业的必然发展规律。一支200余人的体系，在一个居住区经过1年左右的发展壮大，每个月过手的资金量总量不断增长……为了资金安全和人员管理，就会经历一分为二，或是一分为多的过程，行业里称之为“分体系”。以龙哥为支点的这支体系，刚刚经历了这一过程，利用春节前后的这段时间，集体从B市，迁至A市。原体系的一部分人继续留在当地，发展壮大可以另立门户的体系搬走。此举既平衡了一个区域内的固定人数，也保障了一个体系内的资金上限。
其实在此次搬迁之前，已经双双登上5星平台，脱离基层工作的乔醒和洛冲曾经与龙哥对诸多城市进行了实地考察选址，只是一年下来也没有筛选出各方面都符合标准的新去处。反倒是在乔醒重回基层的第二个月，洛冲突然告诉她，自己和龙哥经过商讨，最终决定将体系迁至A市某区。这个决定在乔醒看来很突兀，因为新城市的选址要综合很多方面的因素，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当地是否存在同行。因为每个体系的发展情况各不相同，这一行业中不乏一些发展不好，不择手段的同行一直在给行业抹黑……所以误入别人的工作区，很有可能会被同行的出格行为剐蹭，为自己的体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是个既不违法，也不合法的“擦边球”行业，自然是每个决定都要谨慎考虑，能规避的风险要尽可能地降到最低。
早在乔醒还是个刚入行的新人时，就经历过“分体系”这一过程，当时有一部分行业人就集体迁至了A市。虽说，一个城市之大，是可以容纳多个体系同时存在的。可使放着那些他们考察过的，其它次要因素稍显不足的城市不选，偏偏最后定了这个明确知道有熟识体系存在，其它方面也没有突出优势的A市，让乔醒觉的这个决定太草率。但得知消息的时候龙哥已经开会通知了大四和大家长们，乔醒也不好再去争辩，所以，即使心有疑虑，她当初也没太深想其中缘由。曾经她甚至认为可能是龙哥魄力不足，不敢独自开疆拓土，所以才会斟酌一圈之后，选定了前人到过的城市。毕竟无论是洛冲还是龙哥都不可能拿自己每个月几十万的月收入开玩笑。可是在接到神秘人的第一通电话之后，洛冲选择A市的其中一个理由便呼之欲出了——罗晓妤，就是两年前随体系搬来的A市。
所以洛冲背着自己匆忙与龙哥定□□系新址，仅仅是为了和情人见面方便的私心吗？这一切必然没这么简单。
正在为想不到洛冲此举的隐藏动机而烦心，行业手机VERTU响起来电铃音。乔醒收回思绪，看到来电人名“陈默一”，接通了电话。
“去厨具城逛逛吗？”陈默一开门见山。
“有咖啡机吗？”
“没有能给你打电话嘛……十分钟，下楼。”陈默一说完不等乔醒回答就挂断了电话。两个人都明白，乔醒无需回答。
与陈默一的交流是乔醒这二十多年来最省事的一个，不用赘述，无需解释，好像互相都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
乔醒下了楼，见一辆出租车正在小区大门口等候，副驾坐着低头玩手机，根本没有抬眼的陈默一。拉门上车，出人意料的是，静姐竟端坐在后座上。其实也不意外，静姐和自己同住在玫园小区，又都是大家长，同行自然无可厚非，况且，静姐的存在还能为自己和陈默一的频繁接触避嫌。陈默一这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乔醒坐在后座和静姐对视一眼，两人笑而不语。
虽是二线城市，厨具城也是品类繁多，一应俱全。新上的小4星们搬家后都在绞尽脑汁地“节约运作成本”，节省开支，勒紧裤腰带只买生活必需品。但对于乔醒，陈默一和静姐这样“一手在5”的大家长来说，承担个几千块钱的厨具家电费用，就像买根冰棍儿一样轻松。
一下午便是静姐叽叽喳喳地陪着乔醒东挑西选，陈默一则在砍价的关键时刻一语击中老板们的心窝子……三个人愉快地抱着豆浆机、咖啡机、烤箱等物满载而归。途中遇见了不少来此采购的行业人，当然，作为行规，大家在外遇见都是互相装没看见的。有些关系非常好忍不住想打招呼的，也就是走到对方身边擦肩互撞一下，坏笑着说声对不起什么的。
晚饭前，三人返回静姐的出租屋，准备给新买的烤箱开炉。陈默一的直接林旭和大厨老公北军忙和着蛋挞和披萨的备料，乔醒用咖啡机煮着咖啡，静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小喜鹊一般在屋里张罗着每一个人。
“要不咱给你推荐人和龙哥也叫来吧，人多热闹！”静姐乐呵呵地拱了拱坐在飘窗前举着手机打字的陈默一，“嘛呢嘿，写作文呢？一回来就没完没了的按。”
陈默一原本皱着眉，一脸愁容地抬起头看向静姐，发现乔醒也在看着自己，随即舒展了眉头，挂上一副无赖脸：“写你妹！”陈默一玩笑地还手打了静姐一下，伸个懒腰从飘窗前站起身，“你们吃吧，我有点儿事先回去了。”
陈默一不经意的一句话，引得林旭和北军也惊讶地盯着他。
“你大直接在这儿呢，你去哪啊？怎么着，不敢跟龙哥一起吃饭，是不是怕他查你4班啊？”静姐颠着脚打趣着陈默一，却不想这一句话又引得陈默一和乔醒同时咳嗽了起来。
原因很简单，一个级别知道一个级别的事。林旭和北军虽然是陈默一的直接，却还只是3星，对于上到4星需要租房，过工作的事情一无所知。静姐的一句玩笑话，无疑是泄露了高级别的工作内容，所以陈默一和乔醒才会同时咳嗽不停，提醒静姐说错了话。
静姐好歹也是一手在5的大家长，瞬间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失言，连忙改口：“你今天下午4点出去买厨具了，没接4点那班工作，是不是怕挨批啊？”
把4班，硬解释成“4点那班工作”，也亏静姐想得出来。乔醒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不过，虽说牵强，但好歹是借了个谐音给圆回去了。
陈默一翻了个白眼，继续当着自己家的小3星灌输着正确的行业价值观：“我下午4点没接是为了买厨具，保证明天一家人的生活质量，晚上我接待多少波串门你知道吗？下午少接一班学习，晚上我多接待三波！明白嘛你……”陈默一说着就往玄关走。
静姐连忙追过去，一把按住衣架上挂着的陈默一的Burberry大衣：“那你干嘛去啊，不许走！又没让你干活儿，吃现成的你跑什么跑啊？”
陈默一被不依不饶的静姐缠的无法，瞟了一眼低头摆弄着咖啡壶装空气的乔醒，没好气儿地松开抓着大衣的手，“你跟我进屋。”说完，陈默一转身走进卧室。
静姐自然明白陈默一定是有话不能当着两个3星说，装作开玩笑似的来了一句“干嘛，进屋揍我啊？我说你这人就是小心眼儿……”静姐随着陈默一走进卧室，门从里面关了起来。
从3星到大5走过全过程的乔醒自然对该说的，不该说的，什么时间段该干什么工作心里都有谱。以此刻的状况来看，她并不认为陈默一有任何理由需要回避龙哥，也不明白陈默一此时准备离开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之不可能是出于工作原因。
“你就在这屋待着吧，来人我就说你不在。”静姐打开卧室门径直走到玄关，从衣架上摘下了陈默一的Burberry大衣和Bally背包。“你推荐人为了给你们买烤箱，下午没接戴哥家的学习，跟人家说自己发烧了，明天换个点儿再给出……一会儿估计该有人来串门儿记电话了，他怕人多嘴杂，到时候有人看见他活蹦乱跳的，传到戴哥耳朵里，人家以为他一碗水端不平呢。”静姐挂着笑脸跟林旭和北军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在两个3星听来，这可能是个完美说辞，但是乔醒却根本不信。因为她和陈默一是一种人，不接工作就说会直说“我有事，明天吧”，根本不需要解释这么一大堆。所以，乔醒妥妥地明白，这只是静姐用来帮陈默一打马虎眼糊弄两个3星的冠冕说法。至于陈默一究竟为什么躲起来，她也想不明白。不过谁也没再提叫龙哥和陈默一推荐人一起来吃饭的事。或许陈默一真的是在躲龙哥吧，乔醒姑且这么认为。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就有3、4拨儿串门的接踵而至。互相报家门，留电话，寒暄几句……离去，下一家。
这是新体系搬家之后的一种工作手段，大家互相留下新的工作号码，以便日后联系，同时也是最快让新加入行业的3星们走出家门，认识更多同行并且推销自己的必要手段。因为这是一个互帮互助的行业，在这里的生存法则就是多付出。你能力越强，帮别人越多，到你需要帮助的时候，越能一呼百应。简单点儿说，就是——走面儿。当然，你得真有水儿，这面儿才能吃得开。要不然光瞎客气，混个脸熟，一点意义都没有。
几拨儿串门的人离去，没等静姐去叫，陈默一就自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乔醒很好奇陈默一到底在躲什么，但看样子，陈默一并没有想要告诉自己的意思，所以乔醒也就装作认可静姐糊弄3星的那套说辞，全当陈默一就是为了推掉一个学习而装病。可有趣的是，饭后再来人串门，陈默一却没躲。那么，他想躲的人就必然在饭前的那些人里。乔醒好奇，却始终没有追问。这就是让乔醒感到舒适的，两个闷骚摩羯的默契之处，你不说，我不问；你知道我想知道但是你仍然不说，我知道你知道我想知道，但是既然你不说，那你放心我肯定死也不会问。要不然我就憋着，至死不知道缘由我也认了，要不然我就自己找答案。当然，其实不久后，乔醒便找到了答案。或者说，是陈默一委婉地和盘托出了答案。
晚饭散去，陈默一带着林旭和北军回了他的出租屋。静姐想留乔醒多坐一会儿，奈何乔醒一肚子的心事哪里坐得住，也抱着咖啡机回了家。
到家安顿好咖啡机，乔醒又走到了客厅落地窗前发呆。一边抽着烟，一边在脑海中拼凑着自从怀孕前自己和洛冲险些分手之后，洛冲一些列的反常举动……根据时间线，似乎已经穿起了一部分疑点。
乔醒苦笑着摇摇头。现而今最该操心的是自己顶着“一手在5”的名头，却已经离婚了，每个月只能拿到4星的几千元收入……如此入不敷出是支撑不了多久的。乐观来说，目前小洋这一条线上到5星，至少还需要发展半年。所以说一千道一万，现在扶植小洋快速发展，才是重中之重。想到这般，乔醒披上大衣匆匆出门。
水果摊上买了樱桃、草莓、提子……反正是能看见的，单价最贵的水果乔醒都买了个遍，拎着两袋子水果，乔醒来到了玫园马路对面的荣锦社区，小洋和安京的住所。
“鹏鹏呢？”乔醒进门见只有小洋和安京在家，不见魏鹏和爱人小新。
“鹏鹏两口子出去串门记电话去了。领导太客气了啊，买这么多东西！”安京乐呵呵地上前接过乔醒手里沉甸甸的两袋水果，钻进厨房洗了起来。
“行啊，家里收拾得这么干净！安京可真是模范丈夫！”乔醒打量着客厅四周，边说着边在沙发坐下，“这房不错吧？我当时一眼就看上了，专门给你留的。”
小洋给乔醒倒了一杯茶，幽幽开口：“房是挺好的，比他们租的都大，都新……”
乔醒瞬间明白了小洋的言下之意。整个行业里，租金最贵的就是乔醒在玫园自住的1102，第二贵的就是小洋这套荣锦301。原因有二，第一是乔醒挑剔，一般房子看不上，每月贵个几百块钱，一年下来也没多少，所以整个区域条件最好的两套房都被她第一时间收入囊中；第二嘛，人尽皆知，小洋更是明白，就是乔醒这个人非常懒得废话，尤其是跟外人，所以她不可能有心情陪着中介和房东磨牙，对方说个价，她象征性地砍一点儿，之后立刻签合同绝不扯皮。所以小洋没说出口的下半句自然是嫌房子租金贵，但又不好意思抱怨。
“但是有点儿贵，是吧？”乔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房子是咱们咱们这个行业工作必须的工具，尤其是客厅，每天接待无数新人，是一个体系的门面。如果房子租得太寒酸了，会影响新人对整个行业的看法。道理你肯定也都明白，我就不唠叨了，你这套房确实比别人的租金都高。没关系，每个月我给你补贴500，这样就跟他们的平均价格差不多了。”
本以为小洋听到自己这么说会立刻挂起笑容，却没想到她还有后话：“其实我底下现在就一个老安，一个我表哥，也没什么人，我跟老安住一间，我表哥住一间，一套三居室也住不满。鹏鹏他们两口子听说也准备找房子租呢，要不这样，我跟鹏鹏合租一套得了，房费我俩对半儿……主卧我可以给他腾出来，让他们两口子住，这都没问题！”
小洋的一番话让乔醒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自己私人补贴，让小洋承担的租金达到行业平均价格是个很合理的方式，既能体现自己对下属对朋友的扶植，又能照顾到对方的心理落差。没想到，她乔醒想给的，跟小洋想要的，还是差了一大截。
乔醒笑笑：“行，那就按你说的，回头我跟鹏鹏说，让他先别急着找房子了。”话一出口，小洋立刻露出了笑容。
其实正常的大家长遇到这种情况是应该当场义正言辞回绝的，因为鼓励发展才是行业运作的核心思路，小洋的想法太过悲观保守，而且应允了这种做法也会影响鹏鹏两口子的想法。所以乔醒其实只是口头上答应了小洋的提议，私下主意没变，鹏鹏还是照样要按照进度自己出去租房的。
这涉及一个概念，叫做亲旁。乔醒作为推荐人，一条线是小洋，另一条线是鹏鹏，这两个人分别是乔醒的两个直接。画在图上，他俩就是肩并肩的关系，这种关系，在行业里被称为——亲旁。意思是，最亲近的两条旁支资金链。换句话说，这两个人没有经济利益关系，但是隶属于同一个推荐人之下，就像是同一个父母的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可以互相扶植着走过人生路。但是，体系分支，都是以一个推荐人为支点，分开他下面的不同资金链。也就是说，按发展趋势，小洋和鹏鹏不可能共享一套房子；更何况，鹏鹏是洛冲的发小，而小洋是自己的闺蜜，只不过目前二人都不知道自己和洛冲已经离婚的事。所以，一边是婆家人，一边是娘家人，离婚了可能过到一块儿去吗？于公于私，都没有这种可能。
乔醒固然不会因为离婚而厚此薄彼，疏于对鹏鹏一线的照拂。但是小洋的话也提醒了她，如果下次分体系想要带着自己下面的人跟龙哥一支走，鹏鹏怎么办？
乔醒此刻身兼着双重身份，第一重，是她原本的位置，也就是她和洛冲的第一手，乔醒是龙哥的直接，但是这一手的位置已经上到了最高层级5星平台。那么第二重身份就是她此刻坐在的，自己第三手的位置，洛冲的直接。按常理来说，下一次分体系，就会以洛冲为支点，将以他往下的所有人员从龙哥的资金链里掰出，另立门户。也就是说，虽然乔醒曾经是龙哥的直接，但严格来讲，她现在坐的位置是洛冲下面的位置，所以下一次分体系，她应该跟龙哥一分为二。分走后的人员结构都是乔醒和洛冲下面的人，这种分法也便于他们夫妻相互配合开展工作。洛冲在高层接替乔醒部署安排，乔醒回到基层扶植自己和洛冲资金链下面的人。
本身这是无可争议的分法，但是现在不同了，离婚时乔醒和洛冲达成过协议，乔醒不要鹏鹏的产出，因为鹏鹏是洛冲的人。更何况这婚离了之后才发现另有内情，那么所有的事情必然不可以按照当初的打算去安排了。这一下就事情就变得复杂了……只有利用自己第一手的位置是龙哥直接下属的身份，跟龙哥一支分走，自己才能和洛冲划清界限，从此互不相干。但是如何妥善处理鹏鹏这条线，让他跟着洛冲下面的樊超一支分走，又不至于引出非议呢？
想到这里，乔醒不禁长叹一口气。这个问题可比什么500块钱还是一半房租要复杂多了！而且，这番操作她跟谁也不能商量，只能自己不露痕迹地想办法转圜。要知道，如果洛冲下面的人得知乔醒要跟龙哥走，所有大家长都会反对的。毕竟乔醒在行业里能力很强，又是个上过5星平台的活招牌，任何一个大家长也不会甘愿放她走，去给别的体系助力。要改变这个局面，就得潜移默化，在下次分体系之前的时间里，树立起她是龙哥直接强烈印象，让别人淡化她和另一脉有着更深关联的概念。掐指一算，再有3个月资金量就会达到上线……剩下的时间够不够她安排好这件事呢？
“生气啦？”小洋怯生生地发问，“我也不是心疼那点儿钱，就是……这不是确实底下现在没那么多人嘛，没必要浪费，你说是吧。”
乔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皱着眉头，沉默不语，以至于小洋越看越心虚。
“德行吧……我想别的事儿呢。”乔醒立刻换了副轻松的表情，“能理解，有地儿住没必要浪费，住不下了肯定要租。随着发展走呗。”乔醒笑笑，“你甭管了，我去跟鹏鹏沟通，主卧你就踏实住着吧。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分这么清楚。”
“谢谢推荐人！”听乔醒这样说，小洋才真正放下心。
其实与别人虚与委蛇都不难，最难的就是对着小洋说假话。两个对对方秘密无所不知的闺蜜之间，想要装腔作势，蒙混过关，是真的劳心费神。可是这个行业就是一个有话只能跟下级说半句的行业，不然谁也管不了谁了。毕竟之前一路走来，乔醒早已练就了想一套说一套的本事，只是对待小洋要格外仔细而已。要让小洋始终感受到姐们儿情谊没变，友谊第一，工作第二，才不会日渐生疏，产生嫌隙，自己多对她照顾些就是了。
累就累吧，只要结果是好的，累点儿，多付出点儿也都没关系。乔醒这样想。
所谓“走学习”，就是体系里级别较低的成员按前一天预约好的时间去到层更级高的人员家里学习取经。3星通常会约普通4星；新4星一般就会去约经验更丰富的4星大家长；至于那些老4星大家长们，自然会去请教体系里像乔醒这种，一手已经运作上了5星平台的元老级人物。而一手在5的也必定会时常和体系里的时任管理层“大四”们，坐在一起探讨接下来的整体发展方向。总之，这种层级分工明确的管理模式，使得每个人背后都还有比自己级别更高的人在实时关注着自己的情况。前去学习的人员可以主动提出在运作中遇到的问题向对方请教，他们的推荐人或者大家长通常都会在自家成员完成学习之后致电对方去了解情况。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在学习人员到达之前，推荐人就已经和出学习的人员通好了气，那么对方就会有目的性地对学习者进行引导和调整。一层管一层，事无巨细，有的放矢。
出租屋是这个行业必备的运作工具，A市的这套房子是乔醒春节前刚租的。新居的家具床柜一应俱全，生活必须的家电也齐备，此时她需要做的只剩下擦洗打扫。卫生收拾停当之后，乔醒坐在客厅沙发上喝着咖啡，翻着淘宝，给新居选购着桌布，脚垫之类的软装杂物。虽然眼睛停留在手机界面，可是乔醒的思绪早就飞出了十万八千里……一大团未解的疑云厚重地笼罩在头顶本就已经叫人压抑，被欺瞒的羞愤更是让她难以冷静，过往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变了味道，林林总总的细节碎片死命地往脑子里钻……
树大分支，是这个特殊行业的必然发展规律。一支200余人的体系，在一个居住区经过1年左右的发展壮大，每个月过手的资金量总量不断增长……为了资金安全和人员管理，就会经历一分为二，或是一分为多的过程，行业里称之为“分体系”。以龙哥为支点的这支体系，刚刚经历了这一过程，利用春节前后的这段时间，集体从B市，迁至A市。原体系的一部分人继续留在当地，发展壮大可以另立门户的体系搬走。此举既平衡了一个区域内的固定人数，也保障了一个体系内的资金上限。
其实在此次搬迁之前，已经双双登上5星平台，脱离基层工作的乔醒和洛冲曾经与龙哥对诸多城市进行了实地考察选址，只是一年下来也没有筛选出各方面都符合标准的新去处。反倒是在乔醒重回基层的第二个月，洛冲突然告诉她，自己和龙哥经过商讨，最终决定将体系迁至A市某区。这个决定在乔醒看来很突兀，因为新城市的选址要综合很多方面的因素，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当地是否存在同行。因为每个体系的发展情况各不相同，这一行业中不乏一些发展不好，不择手段的同行一直在给行业抹黑……所以误入别人的工作区，很有可能会被同行的出格行为剐蹭，为自己的体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是个既不违法，也不合法的“擦边球”行业，自然是每个决定都要谨慎考虑，能规避的风险要尽可能地降到最低。
早在乔醒还是个刚入行的新人时，就经历过“分体系”这一过程，当时有一部分行业人就集体迁至了A市。虽说，一个城市之大，是可以容纳多个体系同时存在的。可使放着那些他们考察过的，其它次要因素稍显不足的城市不选，偏偏最后定了这个明确知道有熟识体系存在，其它方面也没有突出优势的A市，让乔醒觉的这个决定太草率。但得知消息的时候龙哥已经开会通知了大四和大家长们，乔醒也不好再去争辩，所以，即使心有疑虑，她当初也没太深想其中缘由。曾经她甚至认为可能是龙哥魄力不足，不敢独自开疆拓土，所以才会斟酌一圈之后，选定了前人到过的城市。毕竟无论是洛冲还是龙哥都不可能拿自己每个月几十万的月收入开玩笑。可是在接到神秘人的第一通电话之后，洛冲选择A市的其中一个理由便呼之欲出了——罗晓妤，就是两年前随体系搬来的A市。
所以洛冲背着自己匆忙与龙哥定□□系新址，仅仅是为了和情人见面方便的私心吗？这一切必然没这么简单。
正在为想不到洛冲此举的隐藏动机而烦心，行业手机VERTU响起来电铃音。乔醒收回思绪，看到来电人名“陈默一”，接通了电话。
“去厨具城逛逛吗？”陈默一开门见山。
“有咖啡机吗？”
“没有能给你打电话嘛……十分钟，下楼。”陈默一说完不等乔醒回答就挂断了电话。两个人都明白，乔醒无需回答。
与陈默一的交流是乔醒这二十多年来最省事的一个，不用赘述，无需解释，好像互相都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
乔醒下了楼，见一辆出租车正在小区大门口等候，副驾坐着低头玩手机，根本没有抬眼的陈默一。拉门上车，出人意料的是，静姐竟端坐在后座上。其实也不意外，静姐和自己同住在玫园小区，又都是大家长，同行自然无可厚非，况且，静姐的存在还能为自己和陈默一的频繁接触避嫌。陈默一这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乔醒坐在后座和静姐对视一眼，两人笑而不语。
虽是二线城市，厨具城也是品类繁多，一应俱全。新上的小4星们搬家后都在绞尽脑汁地“节约运作成本”，节省开支，勒紧裤腰带只买生活必需品。但对于乔醒，陈默一和静姐这样“一手在5”的大家长来说，承担个几千块钱的厨具家电费用，就像买根冰棍儿一样轻松。
一下午便是静姐叽叽喳喳地陪着乔醒东挑西选，陈默一则在砍价的关键时刻一语击中老板们的心窝子……三个人愉快地抱着豆浆机、咖啡机、烤箱等物满载而归。途中遇见了不少来此采购的行业人，当然，作为行规，大家在外遇见都是互相装没看见的。有些关系非常好忍不住想打招呼的，也就是走到对方身边擦肩互撞一下，坏笑着说声对不起什么的。
晚饭前，三人返回静姐的出租屋，准备给新买的烤箱开炉。陈默一的直接林旭和大厨老公北军忙和着蛋挞和披萨的备料，乔醒用咖啡机煮着咖啡，静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小喜鹊一般在屋里张罗着每一个人。
“要不咱给你推荐人和龙哥也叫来吧，人多热闹！”静姐乐呵呵地拱了拱坐在飘窗前举着手机打字的陈默一，“嘛呢嘿，写作文呢？一回来就没完没了的按。”
陈默一原本皱着眉，一脸愁容地抬起头看向静姐，发现乔醒也在看着自己，随即舒展了眉头，挂上一副无赖脸：“写你妹！”陈默一玩笑地还手打了静姐一下，伸个懒腰从飘窗前站起身，“你们吃吧，我有点儿事先回去了。”
陈默一不经意的一句话，引得林旭和北军也惊讶地盯着他。
“你大直接在这儿呢，你去哪啊？怎么着，不敢跟龙哥一起吃饭，是不是怕他查你4班啊？”静姐颠着脚打趣着陈默一，却不想这一句话又引得陈默一和乔醒同时咳嗽了起来。
原因很简单，一个级别知道一个级别的事。林旭和北军虽然是陈默一的直接，却还只是3星，对于上到4星需要租房，过工作的事情一无所知。静姐的一句玩笑话，无疑是泄露了高级别的工作内容，所以陈默一和乔醒才会同时咳嗽不停，提醒静姐说错了话。
静姐好歹也是一手在5的大家长，瞬间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失言，连忙改口：“你今天下午4点出去买厨具了，没接4点那班工作，是不是怕挨批啊？”
把4班，硬解释成“4点那班工作”，也亏静姐想得出来。乔醒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不过，虽说牵强，但好歹是借了个谐音给圆回去了。
陈默一翻了个白眼，继续当着自己家的小3星灌输着正确的行业价值观：“我下午4点没接是为了买厨具，保证明天一家人的生活质量，晚上我接待多少波串门你知道吗？下午少接一班学习，晚上我多接待三波！明白嘛你……”陈默一说着就往玄关走。
静姐连忙追过去，一把按住衣架上挂着的陈默一的Burberry大衣：“那你干嘛去啊，不许走！又没让你干活儿，吃现成的你跑什么跑啊？”
陈默一被不依不饶的静姐缠的无法，瞟了一眼低头摆弄着咖啡壶装空气的乔醒，没好气儿地松开抓着大衣的手，“你跟我进屋。”说完，陈默一转身走进卧室。
静姐自然明白陈默一定是有话不能当着两个3星说，装作开玩笑似的来了一句“干嘛，进屋揍我啊？我说你这人就是小心眼儿……”静姐随着陈默一走进卧室，门从里面关了起来。
从3星到大5走过全过程的乔醒自然对该说的，不该说的，什么时间段该干什么工作心里都有谱。以此刻的状况来看，她并不认为陈默一有任何理由需要回避龙哥，也不明白陈默一此时准备离开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之不可能是出于工作原因。
“你就在这屋待着吧，来人我就说你不在。”静姐打开卧室门径直走到玄关，从衣架上摘下了陈默一的Burberry大衣和Bally背包。“你推荐人为了给你们买烤箱，下午没接戴哥家的学习，跟人家说自己发烧了，明天换个点儿再给出……一会儿估计该有人来串门儿记电话了，他怕人多嘴杂，到时候有人看见他活蹦乱跳的，传到戴哥耳朵里，人家以为他一碗水端不平呢。”静姐挂着笑脸跟林旭和北军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在两个3星听来，这可能是个完美说辞，但是乔醒却根本不信。因为她和陈默一是一种人，不接工作就说会直说“我有事，明天吧”，根本不需要解释这么一大堆。所以，乔醒妥妥地明白，这只是静姐用来帮陈默一打马虎眼糊弄两个3星的冠冕说法。至于陈默一究竟为什么躲起来，她也想不明白。不过谁也没再提叫龙哥和陈默一推荐人一起来吃饭的事。或许陈默一真的是在躲龙哥吧，乔醒姑且这么认为。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就有3、4拨儿串门的接踵而至。互相报家门，留电话，寒暄几句……离去，下一家。
这是新体系搬家之后的一种工作手段，大家互相留下新的工作号码，以便日后联系，同时也是最快让新加入行业的3星们走出家门，认识更多同行并且推销自己的必要手段。因为这是一个互帮互助的行业，在这里的生存法则就是多付出。你能力越强，帮别人越多，到你需要帮助的时候，越能一呼百应。简单点儿说，就是——走面儿。当然，你得真有水儿，这面儿才能吃得开。要不然光瞎客气，混个脸熟，一点意义都没有。
几拨儿串门的人离去，没等静姐去叫，陈默一就自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乔醒很好奇陈默一到底在躲什么，但看样子，陈默一并没有想要告诉自己的意思，所以乔醒也就装作认可静姐糊弄3星的那套说辞，全当陈默一就是为了推掉一个学习而装病。可有趣的是，饭后再来人串门，陈默一却没躲。那么，他想躲的人就必然在饭前的那些人里。乔醒好奇，却始终没有追问。这就是让乔醒感到舒适的，两个闷骚摩羯的默契之处，你不说，我不问；你知道我想知道但是你仍然不说，我知道你知道我想知道，但是既然你不说，那你放心我肯定死也不会问。要不然我就憋着，至死不知道缘由我也认了，要不然我就自己找答案。当然，其实不久后，乔醒便找到了答案。或者说，是陈默一委婉地和盘托出了答案。
晚饭散去，陈默一带着林旭和北军回了他的出租屋。静姐想留乔醒多坐一会儿，奈何乔醒一肚子的心事哪里坐得住，也抱着咖啡机回了家。
到家安顿好咖啡机，乔醒又走到了客厅落地窗前发呆。一边抽着烟，一边在脑海中拼凑着自从怀孕前自己和洛冲险些分手之后，洛冲一些列的反常举动……根据时间线，似乎已经穿起了一部分疑点。
乔醒苦笑着摇摇头。现而今最该操心的是自己顶着“一手在5”的名头，却已经离婚了，每个月只能拿到4星的几千元收入……如此入不敷出是支撑不了多久的。乐观来说，目前小洋这一条线上到5星，至少还需要发展半年。所以说一千道一万，现在扶植小洋快速发展，才是重中之重。想到这般，乔醒披上大衣匆匆出门。
水果摊上买了樱桃、草莓、提子……反正是能看见的，单价最贵的水果乔醒都买了个遍，拎着两袋子水果，乔醒来到了玫园马路对面的荣锦社区，小洋和安京的住所。
“鹏鹏呢？”乔醒进门见只有小洋和安京在家，不见魏鹏和爱人小新。
“鹏鹏两口子出去串门记电话去了。领导太客气了啊，买这么多东西！”安京乐呵呵地上前接过乔醒手里沉甸甸的两袋水果，钻进厨房洗了起来。
“行啊，家里收拾得这么干净！安京可真是模范丈夫！”乔醒打量着客厅四周，边说着边在沙发坐下，“这房不错吧？我当时一眼就看上了，专门给你留的。”
小洋给乔醒倒了一杯茶，幽幽开口：“房是挺好的，比他们租的都大，都新……”
乔醒瞬间明白了小洋的言下之意。整个行业里，租金最贵的就是乔醒在玫园自住的1102，第二贵的就是小洋这套荣锦301。原因有二，第一是乔醒挑剔，一般房子看不上，每月贵个几百块钱，一年下来也没多少，所以整个区域条件最好的两套房都被她第一时间收入囊中；第二嘛，人尽皆知，小洋更是明白，就是乔醒这个人非常懒得废话，尤其是跟外人，所以她不可能有心情陪着中介和房东磨牙，对方说个价，她象征性地砍一点儿，之后立刻签合同绝不扯皮。所以小洋没说出口的下半句自然是嫌房子租金贵，但又不好意思抱怨。
“但是有点儿贵，是吧？”乔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房子是咱们咱们这个行业工作必须的工具，尤其是客厅，每天接待无数新人，是一个体系的门面。如果房子租得太寒酸了，会影响新人对整个行业的看法。道理你肯定也都明白，我就不唠叨了，你这套房确实比别人的租金都高。没关系，每个月我给你补贴500，这样就跟他们的平均价格差不多了。”
本以为小洋听到自己这么说会立刻挂起笑容，却没想到她还有后话：“其实我底下现在就一个老安，一个我表哥，也没什么人，我跟老安住一间，我表哥住一间，一套三居室也住不满。鹏鹏他们两口子听说也准备找房子租呢，要不这样，我跟鹏鹏合租一套得了，房费我俩对半儿……主卧我可以给他腾出来，让他们两口子住，这都没问题！”
小洋的一番话让乔醒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自己私人补贴，让小洋承担的租金达到行业平均价格是个很合理的方式，既能体现自己对下属对朋友的扶植，又能照顾到对方的心理落差。没想到，她乔醒想给的，跟小洋想要的，还是差了一大截。
乔醒笑笑：“行，那就按你说的，回头我跟鹏鹏说，让他先别急着找房子了。”话一出口，小洋立刻露出了笑容。
其实正常的大家长遇到这种情况是应该当场义正言辞回绝的，因为鼓励发展才是行业运作的核心思路，小洋的想法太过悲观保守，而且应允了这种做法也会影响鹏鹏两口子的想法。所以乔醒其实只是口头上答应了小洋的提议，私下主意没变，鹏鹏还是照样要按照进度自己出去租房的。
这涉及一个概念，叫做亲旁。乔醒作为推荐人，一条线是小洋，另一条线是鹏鹏，这两个人分别是乔醒的两个直接。画在图上，他俩就是肩并肩的关系，这种关系，在行业里被称为——亲旁。意思是，最亲近的两条旁支资金链。换句话说，这两个人没有经济利益关系，但是隶属于同一个推荐人之下，就像是同一个父母的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可以互相扶植着走过人生路。但是，体系分支，都是以一个推荐人为支点，分开他下面的不同资金链。也就是说，按发展趋势，小洋和鹏鹏不可能共享一套房子；更何况，鹏鹏是洛冲的发小，而小洋是自己的闺蜜，只不过目前二人都不知道自己和洛冲已经离婚的事。所以，一边是婆家人，一边是娘家人，离婚了可能过到一块儿去吗？于公于私，都没有这种可能。
乔醒固然不会因为离婚而厚此薄彼，疏于对鹏鹏一线的照拂。但是小洋的话也提醒了她，如果下次分体系想要带着自己下面的人跟龙哥一支走，鹏鹏怎么办？
乔醒此刻身兼着双重身份，第一重，是她原本的位置，也就是她和洛冲的第一手，乔醒是龙哥的直接，但是这一手的位置已经上到了最高层级5星平台。那么第二重身份就是她此刻坐在的，自己第三手的位置，洛冲的直接。按常理来说，下一次分体系，就会以洛冲为支点，将以他往下的所有人员从龙哥的资金链里掰出，另立门户。也就是说，虽然乔醒曾经是龙哥的直接，但严格来讲，她现在坐的位置是洛冲下面的位置，所以下一次分体系，她应该跟龙哥一分为二。分走后的人员结构都是乔醒和洛冲下面的人，这种分法也便于他们夫妻相互配合开展工作。洛冲在高层接替乔醒部署安排，乔醒回到基层扶植自己和洛冲资金链下面的人。
本身这是无可争议的分法，但是现在不同了，离婚时乔醒和洛冲达成过协议，乔醒不要鹏鹏的产出，因为鹏鹏是洛冲的人。更何况这婚离了之后才发现另有内情，那么所有的事情必然不可以按照当初的打算去安排了。这一下就事情就变得复杂了……只有利用自己第一手的位置是龙哥直接下属的身份，跟龙哥一支分走，自己才能和洛冲划清界限，从此互不相干。但是如何妥善处理鹏鹏这条线，让他跟着洛冲下面的樊超一支分走，又不至于引出非议呢？
想到这里，乔醒不禁长叹一口气。这个问题可比什么500块钱还是一半房租要复杂多了！而且，这番操作她跟谁也不能商量，只能自己不露痕迹地想办法转圜。要知道，如果洛冲下面的人得知乔醒要跟龙哥走，所有大家长都会反对的。毕竟乔醒在行业里能力很强，又是个上过5星平台的活招牌，任何一个大家长也不会甘愿放她走，去给别的体系助力。要改变这个局面，就得潜移默化，在下次分体系之前的时间里，树立起她是龙哥直接强烈印象，让别人淡化她和另一脉有着更深关联的概念。掐指一算，再有3个月资金量就会达到上线……剩下的时间够不够她安排好这件事呢？
“生气啦？”小洋怯生生地发问，“我也不是心疼那点儿钱，就是……这不是确实底下现在没那么多人嘛，没必要浪费，你说是吧。”
乔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皱着眉头，沉默不语，以至于小洋越看越心虚。
“德行吧……我想别的事儿呢。”乔醒立刻换了副轻松的表情，“能理解，有地儿住没必要浪费，住不下了肯定要租。随着发展走呗。”乔醒笑笑，“你甭管了，我去跟鹏鹏沟通，主卧你就踏实住着吧。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分这么清楚。”
“谢谢推荐人！”听乔醒这样说，小洋才真正放下心。
其实与别人虚与委蛇都不难，最难的就是对着小洋说假话。两个对对方秘密无所不知的闺蜜之间，想要装腔作势，蒙混过关，是真的劳心费神。可是这个行业就是一个有话只能跟下级说半句的行业，不然谁也管不了谁了。毕竟之前一路走来，乔醒早已练就了想一套说一套的本事，只是对待小洋要格外仔细而已。要让小洋始终感受到姐们儿情谊没变，友谊第一，工作第二，才不会日渐生疏，产生嫌隙，自己多对她照顾些就是了。
累就累吧，只要结果是好的，累点儿，多付出点儿也都没关系。乔醒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