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救圣驾是好事,那是咱们大齐的天,让咱们百姓衣食无忧的好皇上,自从咱们圣上与胡人开战后,胡人屡战屡败,眼看就要国泰民安了,这节骨眼上……春娘这件事做的好。”

    钱婆子和蔼的笑笑,拍了拍春娘的手。

    “我不记得了。”春娘耳朵上坠了个红色的小坠子,一摇一晃的。

    “不记得也不妨碍,皇上记着呢。”

    小坠子不晃了,乖乖地掩在发丝下一动不动,钱婆子前日见了也纳闷过,以前瓶儿劝春娘几次也不松口去戳个耳洞,这人刚送回来耳朵上就有了耳眼子,最近瓶儿给她坠上坠子她也好好的戴着。

    春娘哪里想让他记着,单是听到就觉得可怖,手慢慢的缩了回来,也不让徐夫人牵着了,反正这时做个傻子没什么不好的,起码她舒服了。

    徐夫人干笑了两声,徐太医坐在一旁干着急,实在没法开这口,哪有劝好人家的女儿不要名声去宫里住住的,尤其对方哥哥孬好是个翰林编修,好歹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祖母也病了,徐太医你”给瞧瞧。”人是奚伯彦送过来给她用的,反正都是一伙儿的坏。

    小坠子又晃了起来,布灵布灵的,衬的春娘的耳朵温润成了绵软的云儿。

    徐太医自然的探出手,一番忙碌下来,直至人从春娘家出来,也不知如何开口。

    “我还以为你有成算才提的救驾之功。”

    马车上,徐太医给他的夫人递了个小暖炉,徐夫人握在手里,焐了起来。

    “哪有什么成算,皇上赏赐时都没提。”

    “那你还说,没看到人家祖母脸色都变了。”

    “总要找个话切入进去,谁知祖孙俩都不提这话茬。”徐太医看着徐夫人拨弄着暖炉,哈了口气,今年的冬天可真冷。

    “人家孙女都忘了,肯定提不成,她祖母不知道也正常。”

    “可不像正常的样,打头时说一句,之后再没好奇过。”

    徐夫人停止拨弄,抬眼借着车帘透进来的弱光看向徐太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要是真有事瞒着我,你这事就别来找我出主意,我管不了。”

    “怎么说着说着,还生起气来了。”徐太医伸过去扯了扯徐夫人的衣袖,徐夫人不客气地拂过去,“找人办事还瞒着,说不到点子上再努力也是白费事,不想劳那个神。”

    “皇家的事,传出去是要掉脑袋的,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徐太医又过去拉徐夫人的手,徐夫人没躲。

    “我也不是怪你的意思,你这中间瞒着的事,很可能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要我说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哪有接人家姑娘进宫,又不给名分的,那么亲密的事。”

    “这……”徐太医拍了拍大腿,又抓了抓腿上的衣袍,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这什么,难不成他一边看不上人家姑娘,一边又想占人家姑娘的便宜?虽说身份着实差了点,可那样貌今儿个我可瞧了,整个京城怕是很难找出第二个那样的。”

    徐太医赶忙捂住徐夫人的嘴,他就知道,他家夫人千好万好,可在男女情爱之事上好奇的不得了,说白了,他就是觉得太碎嘴了,以前议论朝堂之上的同僚也就罢了,现如今居然连皇家之事,她都敢堂而皇之拿出来议论。

    “哎呦,我的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样,别说了,传出去要掉脑袋。”徐夫人拍开他的手。

    “道路两侧空无一人的,上哪去传,问你话呢。”

    “难不成是人姑娘没看上皇上?那也不能啊,皇上那样貌也是一顶一的周正,当年君子如玉的美名可是他摘得的。”

    徐太医浑身一抖,吓得冷汗直冒,迫不得已道了句,“皇上那脾气,再周正的模样恐怕也行不了事。”

    “那你就是在糊弄我,之前的柔贵妃,佳媃娘娘,恩爱成什么样?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可不是都化成一培黄土了么,她个妇道人家所了解的终究片面。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事你别管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徐太医只觉时日无多。

    “近日去寺庙烧过香吗?”

    “你不是说烧香拜佛心诚就是,人少去,每年该供奉的香油钱,确是没落下。”

    “你明日亲自去一趟,再多供奉点香油钱,就求我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告老还乡。”

    “真有这么严重?”徐夫人正襟危坐,态度明显严肃了起来。

    “吁!”马车突然停了,徐太医往前一冲,马夫是他家的老马夫,还从没这样赶过车。

    徐太医正要撩开车帘查问情况,外面的马夫紧张道:“好像是宫里的马车。”

    “前面的是太医院院判家的马车?徐太医可在?”

    徐海权起身,马夫应话,徐夫人担心的抓住他的手腕,徐太医安抚性的拍了拍。

    “要是在的话,快随我进宫。”来人是安铭手底下刚培养起来的小太监安潘,做事周瑾可堪用。

    “在。”

    安潘弃了马车,将徐太医扶到马上,药箱也是现成的挂在身前,“劳烦徐太医骑马赶路,夫人,小的会另派人护送回家。”

    “有劳,公公。”至此徐夫人也没能同徐太医说上一句话,巴眼看着人骑马走了。

    养心殿内,奚伯彦安稳的坐在案桌旁,右手盘着菩提,不远处还有燃着的袅袅安神香,端的静态和宜,若不是他身前地上趴着的太监,丫鬟正在静声洒扫砸碎的花瓶琉璃等的物什,该是一派祥和。

    奚伯彦的鼻尖染了汗意,盘菩提的手上,青筋一股一股的崩地极紧且蓄满可怖的破坏力,菩提之间的摩擦声刺耳尖锐。

    奚伯彦闷沉沉地哼了一声,底下的丫鬟,太监同时颤抖,腰弯的更低,气喘的更轻,手下的动作,越发麻利。

    在此之前已经拖出去好几个去喂鱼了,只因他们的动作声大了点,吵到了正在批改奏折的奚伯彦。

    徐太医赶到时,养心殿内正在一波波的从里往外端出砸碎的物件,踏进门时,屋里静如明镜似的水面,漾的波纹声都听不见。

    徐太医诚惶诚恐,整颗心好似挂在了油锅上,那盘菩提声就是热油,听到一次,心就跟着狠狠地抖一下。

    “朕又头疼了,你这安神香不管用。”

    菩提声停,徐太医的心脏也跟着停了一下,慌忙跪地,“春……春姑娘她的寒症基本痊愈。”

    奚伯彦将菩提丢到桌案上,“徐海权,朕说的是你的安神香。”

    “臣惶恐,圣上的瘾症需双璧花的隐香根治,臣的安神香只能起到点缓解作用,臣实属罪该万死……”

    “你确实该死,朕让你治病,你却让朕想办法。”

    汗透的后背湿到了前胸,想办法,想办法,他确实是想办法了,可人家姑娘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丝毫没有攀附权贵的心,即使听到她自己救了圣驾也只淡淡的道了句不记得了。

    “说话。”养心殿内全是怒不可遏的回声。

    徐太医就差晕过去了事,但他只要敢晕,他相信,下一刻他就会在那吃人的鱼塘里出现。

    一本奏折扔至他面前,徐太医不敢伸手,被砸了也不敢动。

    “他们让朕早些诞下子嗣。”

    接着又漫不经心地从奏折上挑了几句扎眼的陈词念给徐太医听,“宫中根本”,“极为重要”,“为江山社稷着想”。

    “臣斗胆恳请皇上广纳淑女,充盈后宫,多子多孙国家之福,社稷之幸。”徐太医像是领悟到了什么,急忙接住了话。

    “嗤!朕这样的该如何纳妃。”

    “钱翰林之妹,贤良淑德,容止大方,宜侍君侧。”

    “徐太医的私心不小,何为广纳?”奚伯彦仰靠在椅背上,闭目揉着眉心。

    “是臣愚拙。”

    “下去吧,将朕炉子里的安神香方子加重些。”

    “喏。”徐太医跨过高高的门槛,快步离开养心殿,仰头看看天色,心里大感君心难测。

    翌日,朝堂之上,奏请皇上充盈后宫,为国之社稷早些诞下子嗣的折子,多如牛毛,文官什么都爱管,哪怕皇上今天穿鞋先穿了左脚还是右脚都能拿出来说说,所以奚伯彦一直都不太喜欢文官,管的宽。

    本以为联合上奏会惹恼皇帝的众位文官,早就做好长跪的准备了,谁知今日皇上只蹙了蹙眉,平淡的道了句:“就依众爱卿所言。”

    接下来朝会顺顺利利的进行到了有事上奏,无事退朝的环节,等众位文官出了朝会后,只觉云里雾里的不真实。

    对于这方面的事,皇上从来没有这么好说话过,否则早就子嗣绵延,也闹不出柔贵妃和佳媃娘娘独宠的事。

    他们之所以怕被喷的狗血淋头,也有佳媃娘娘莫名殁了的原因,恐皇上心情不佳。

    昨日已有文官试了一折,还没有回馈,要不是连夜从太医院那里传出皇上子嗣艰难的风声,他们也犯不着赶着这当头去自讨没趣,好在皇上体恤他们的拳拳之心,应了选秀之事。

    因功擢升为大理少卿的卢筠,跟在一群文官后,拍了拍官袍,改道超了过去,相信皇上突然好说话,还不如相信何皎皎那女人能安分守己,自从醒来,没一天不将他气的胸闷气短。

    “刚刚过去的那是谁。”

    “右侍郎刚除服回来,有所不知,那位的背影瞧着像新晋的大理少卿,皇上眼前的红人,科举状元。”

    周瑾点了点头,“年少有为,傲气是有的。”

    “何止是傲气,景侯爷现如今在皇上面前都要避他的锋芒。”

    周瑾迎着光刺眼端详。

    “走吧,今日下朝早,还可以小酌几杯。”那人叫了声周瑾,周瑾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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