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袖开始管理这家店,还是十五年前。

    那时候,见尘茶社背后的老板还是钟家,因为吕岱年的母亲因病去世,他外祖家的产业由吕家接手,却在一年后,吕岱年的父亲续弦,被新夫人接手。

    而见尘茶社背后的老板,谁也不能把它,跟吕家扯上关系。

    吕家内部人员大多涉及政坛,尤其吕岱年的父亲吕淮颂,作为吕家长房一脉,更是位高权重的存在。

    次房三房多是从商之流。

    “袖姨,我听说,吕岱年不是现任吕家夫人所出”周徽羽不动声色,往付袖的茶杯里添了些水,原本橙黄的茶汤变浅。

    “真的假的啊?”周徽羽早已查到吕岱年的亲生母亲,才是见尘茶社原来的主人。

    她明知故问,只为确认。

    “嘘”付袖一下子清醒过来,做了个手势噤声,张望了下,侍应生都在忙着打扫卫生,为今天的客人做准备。

    她压低了声音:“这种事情我不必瞒你,说起来还不够让人笑话的,现在的吕家那位,想当初可是原配夫人的闺中密友,居然能在她走后,光明正大登堂入室,背后指不定多少算计呢”

    付袖很是看不起,这位现任吕夫人,众所周知,原配钟家独女,万贯家财,人美心善,除了早逝外,全是优点,否则也不会把结识已久的好友,带到家里,被人偷了家。

    听到答案,果然和周徽羽所查不虚。

    “你可别往外边说,当年的事情,现在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了”付袖望着这个单纯软糯的小姑娘,看上去傻傻的。

    “嗯嗯”周徽羽点点头,“袖姨,你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她的心中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听到她诚恳的回答,付袖捏了捏眉。

    “袖姨,你去歇会儿吧,我在这儿,能应付的过来”周徽羽面露心疼之色,伸出胳膊就要扶起付袖。

    付袖看着对面店铺,还没有开门的迹象,环卫工人也刚刚抵达工作地点,开始这条街道的卫生工作。

    付袖实在困的不行,接着周徽羽给的台阶,“那我去后面睡会儿,有什么事你去叫我”她站起身子,踉跄了一下,周徽羽及时扶住了她。

    她挤出一个困倦的笑,往后面走去。

    周徽羽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身后,付袖掀开帘子,对她说:“你别忘了换衣服,现在赶紧去换上”

    “好的”

    周徽羽赶忙起身,怯生生的跟着她,到后面更衣室换上了“工服”。

    她拆下衣架上的旗袍,轻嗅,只有好闻小苍兰洗衣液的味道,她穿上后,发现竟意外的合身,只有肩膀处略微宽松,胸前微微浮起,衣服还和她的肌肤有些缝隙。

    上一任,这件衣服的主人大概比她要胖一些,胸大一些。

    她一米六八的身高,体重常年保持在九十斤左右。

    她极度厌食,还能保持这个体重,算是很不错的了。

    她找到包里,在两元店买的耳钉戴上,上面只有一颗绿色的小圆珠。

    周徽羽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出一双新的黑色老北京布鞋,穿到脚上。

    一切就绪,就等请君入瓮。

    清晨,麻雀叽叽喳喳开完了会,还是没有见到那位重要的客人。

    周徽羽坐到门外的太师椅上,准备打开手机,托人查吕岱年的行踪,最好能找到照片。

    她先前一直查不到,吕岱年的面貌照片,导致她想要接近,也无从下手。

    之所以选择来见尘茶社上班,也只是听说了这位大佬,已经逐渐羽翼丰满,开始了想要夺回母亲留给他的产业。

    她摸了摸她的腰骨,落了空。

    该死,竟然忘了换了衣服了。

    忽然,一只黑色的皮鞋踏上了台阶,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低下的头抬起,顺着利落挺拔的黑色西裤往上看。

    周徽羽看到,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外套,里面黑色衬衣的男人。

    身材高挑比例匀称,头肩比极为优越,身高大概接近一米八五左右,留着三七分碎发,眉骨立体,淡漠忧郁的眼神中带着一股劲儿,嘴唇圆润,唇形似是照者建模脸所生一样。

    极为成熟稳重的身形,长相却格外清冷魅惑。

    任周徽羽在国外多年,也自诩见过不少帅哥,也没见到过,此刻面前这种身材长相完美的男人。

    “犯够花痴了没?”他语气欠欠。

    周徽羽在他的厉声呵斥下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您长的太像我死了八百年的前男友了”

    “……”

    吕岱年十分无语,他一下车,就看到茶社门口,蹲着一只兔子。

    没想到还挺会咬人。

    “很像吗?”他不生气反问,没等周徽羽回答,他紧接着又说:“那你眼光不错”

    “……”

    周徽羽想,这个人真的好臭屁啊。

    “不欢迎我进去吗?我可是你们店里今天第一个客人”

    吕岱年越过她,慵懒且随意的走了进去。

    周徽羽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欢迎欢迎”

    “您请进”

    周徽羽回头看了一眼,巷口停着的那辆黑色阿斯顿马丁DB12。

    这是北城唯一一辆,它属于吕岱年名下。

    对上年龄,他比周徽羽想象的年轻一些,完全不像三十岁该有的样子。

    周徽羽故意装作不识他的身份,把他当作普通客人接待。

    她把吕岱年安排在窗户边的一间茶桌,靠近店门的位置。

    这个位置,任何人坐在茶桌主位上,都可以一览无余店内的布置设施。

    周徽羽引他坐下。

    “先生您想喝点什么茶?”

    “滇红”吕岱年环顾了一下,只看到店内一个服务生在忙着擦拭杯具,一个拿着抹布在擦拭百合竹上的叶子,两个人认真的像小学生写作业一样。

    “好的,正好店里最近刚到一批新的金螺滇红,您请稍座”周徽羽听到他的需求,附身按开茶桌上烧水壶的按钮。

    吕岱年这才收回视线,看着她的侧脸,圆圆地,像个奶凶奶凶的奶团子。

    周徽羽很快回来,手里捧着盘子,上面放了只通透的白玉杯。

    周徽羽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把她带来的白玉杯,用烧好的水烫了一遍,用茶架“笃笃”落桌,放到他面前。

    随后她温杯盖碗,熟练地取茶,准确无误地选好适当的克数,放到盖碗当中,倒了半杯水进去,白雾升起到一半,就被盖上,快速反转,洗了第一遍茶,掀开盖子,重新倒水,浸泡三四秒的时间,快速出汤。

    吕岱年看着她年纪轻轻,泡起茶来确实却熟练老道。

    她端起公道杯里的茶水为他分汤。

    茶汤入杯,万花纹绽放在杯壁上。

    不是白玉杯,是白瓷杯。

    他竟没想到,她取了只价值不菲的瓷杯来招待她。

    难道她已经猜到他的身份。

    吕岱年若有所思地,伸出食指扶杯,中指拖住杯底,无名指和小指并拢,端起茶杯,微微眯起眼眸,审视着周徽羽的身姿,细细品味。

    忽然,一个不速之客闯进门来。

    “人呢!?都他妈死哪去了!?”

    周徽羽听到动静,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男人走了进来,里面的花衬衣十分鲜艳。

    她招呼一个侍应生过来,帮忙照应吕岱年。

    他看到周徽羽出来,指着她的鼻子说:

    “老子前天在这定的茶叶,准备好了吗?!别他妈耽误老子的事!”他带着无框眼镜,本应是个文明人,夹着B家的黑色卡包手袋,又含妈量极高,社会气息直接拉满,冲着周徽羽发泄到。

    周徽羽忍住了内心的Mmp。挂起礼貌谦逊的笑:“先生,不好意思,请问您订的是什么茶叶?我这边帮您查询一下”

    “又或者您提供下预留的手机号也可以”

    她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话。

    换来的却是对方更加的不耐烦,“你他妈新来的吧!叫你们店长过来,姓付的那个!”

    “袖姨今天有事,您和我说也是一样的”周徽羽仍是赔笑,今天估计是她这一年当中笑脸最多的一天。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他看不惯在茶社工作的茶艺师,认为都是狐媚惑主的货色,“快点的,耽误了老子的事,我跟你没完!”

    周徽羽仍是不让步,店里的另一个侍应生,转身要到里面去叫付袖。

    周徽羽看到侍应生进去的脚步,态度转变的很快,更加激怒对方。

    她正了正神情:“先生,既然你无法提供我上述的这些,那抱歉,我不能为你提供服务”

    说完转身往吕岱年那间茶桌走去。

    她不屑一顾的态度成功激怒了西装男。

    周徽羽走的很快,已经进到吕岱年的茶桌旁,他跟随她走了几步,扯住周徽羽,一把把周徽羽推倒在地,完全不顾茶桌边的男人,端起旁边已经放凉的茶水,泼到她身上。

    “噗呲”一声,茶水瞬间飞速蔓延开来,在周徽羽的胸前浸湿了一副水墨画。

    潮湿的触感如同一块湿布贴在肌肤上,温和的茶水瞬间变的冰冷,像是身处在潮湿阴冷的地窖中。

    “你他妈的小婊子!给脸不要脸是不是!”

    “知道我是谁吗!是不是在北城不想混了!”

    他扬起手掌就要挥向周徽羽。

    周徽羽被茶水嘭溅到下巴上,还带着水汽,她绝望痛苦的闭上了眼。

    在巴掌还没落下前,椅子旁一直没说话的吕岱年,连动都没动一下,就把他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吕..吕总”

    “您怎么在这儿..?”西装男看到吕岱年的那一刻,开始结巴。

    吕岱年轻掀了眼皮,“噢?我在哪?还需要跟你报备?”他的眸色漆黑深沉,唇瓣勾起讽刺的弧度,下巴呈现出一种锋锐之感。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吕总您不要误会!”男人赶忙摆手澄清。

    付袖这时姗姗来迟,看到倒在地上的哭的梨花带雨,任谁看了都觉得我见尤怜的周徽羽。

    “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把她扶起来!”付袖跟侍应生甩了甩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周徽羽揉了揉脸,似是十分委屈。

    “真是让您见笑了,这孩子刚来的,你别和她一般计较”

    “您要的茶叶,我都包好了,您跟我来”

    她已经在后面,听侍应生说完了来龙去脉,向西装男赔礼道歉,她虽然很讨厌这种骂骂咧咧的客户,但是有钱不赚,那不是傻子吗!

    “没事没事!”他可不敢有事了,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敢往屋里跑呢!原来有人给她撑腰啊。

    “我该跟吕总道歉,让吕总见笑了”他唯唯诺诺的态度,让付袖明白眼前的年轻男人就是吕岱年。

    难怪周徽羽先紧着他照应,原来如此。

    那怪不着周徽羽。

    “把我要的茶叶取来,正巧在这碰到吕总了,也省得我再跑一趟了”男人颐指气使地指使付袖,付袖内心鄙夷,还是给侍应生使了个眼色,让她取来。

    侍应生掂来用牛皮纸手提袋包装好的茶叶。

    男人接过轻轻地放在茶桌上,往前推了一点点,正对着吕岱年的面门。

    “小小敬意,不成心意”一脸的谄媚。

    吕岱年身体后仰靠上椅背,右手端起茶杯,但是没有放到嘴边,只是把玩着,另一只手手指不停地轻点桌面,好像一只猎豹对猎物展现出玩弄的想法。

    “噢?给我送礼?几个意思?”语气十分嘲弄。

    “吕总,是这样的,我是做医美器械的小张,上个月我往您的公司递交了投标白皮书…”刚才气势汹汹的男人,在吕岱年面前却只能卑微的低声下气,称呼由张总变成小张。

    不提还好,吕岱年本来就不记得有这么回事,更别提认识这个男人。

    他食指轻点太阳穴,像是在思考。

    只是他说:我吕家的茶社,缺钱缺到连你这种人的钱都赚?

    在场所有人惊呼,吕岱年还真如传说当中所言,杀伐果断,从来不给人留一丝情面。

    “您说什…什么...这是您的产业!?”男人一脸震惊,完了,拍马屁拍到马蹄子身上去了,

    他还真是自讨没趣。

    为了不再得罪吕岱年,男人脸色涨的通红,全是窘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的脚步开始不自觉得后退,转过身来,就想落荒而逃,却被吕岱年叫住:

    “你忘了一句道歉”

    他快速转过身来,不敢正视吕岱年的眼神,连连向周徽羽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计较!”

    不等周徽羽原谅,立马夺门而出。

    吕岱年轻抬下巴示意付袖离开,付袖不愧是人精,赶忙招呼两个侍应生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吕岱年和周徽羽两人。

    时间变慢,周徽羽听见他说:

    “你挺能装啊”

    “……”

    周徽羽伸出小手,揽紧了他的外套,还在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像极了被人欺负了,无人报仇的小朋友。

    吕岱年看见她这样,嗤笑了一声。没有再发表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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