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诩，你什么时候才能醒…”
女孩听得不真切，但似乎有人极其悲伤，是为什么。
黑暗的世界传来冰冷的机械声。
“请主人Y务必尽快找到Ｔ的死因，否则…”
声音停顿，紧接着说了一句“我期待您的回答。”
什么东西？
易诩没有知觉，无法感觉四肢，也分辨不了真伪，仅剩的只有那点听觉。
少女只感觉似乎有人在强迫自己的脑子收取信号，什么Y，Ｔ的，神经病。
男人看见病床上的女孩浑身颤抖。他第一次知道身处冰窟是什么感觉。
易诩在她的世界里，她不知道那是走马灯还是什么。
可为什么是他的？
所以，那话里的Ｔ是他吗？
覃秦。
—
冬里，没有日头，雨水冷漠冰凉，打在零落挂在枝上的几片叶子上。
覃秦孤零零的躺在床上，胳膊上青紫的针眼让人头皮发麻。
梦里的女孩站在太阳下冲他笑，他靠近，她轻轻牵住他的手把糖果放在他的手心，听见她说：“覃秦，我希望你觉得天是蓝色的，糖是很甜蜜的。”
转眼女孩面上挂上泪水，声音嘶哑里面带着的全是崩溃，她说：“覃秦，走你的路吧，别出现了…”
明明最好的年纪，大家都成群结队，而他一个人在冰凉的房间度日。
覃秦费力的动了动身体，拖动着靠在床头掉灰的墙上，他看见旁边窗户里印上自己的那张脸，似乎有点厌恶。
镇定剂依旧有药效，他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有多平静。
少年明明五官端正立体，却因为病态显得阴鸷和郁结。
他看着窗户里的自己头发长了点，有点乱，胡子冒出茬，有点邋遢，招了他自己的厌。
或许是昨夜少女入了他的梦中，他一夜并不难受，哪怕梦里的她也不想再见他。
覃秦随手拔了针管，针孔冒出血珠被无视的彻底，拿上洗护用品进卫生间，收拾了一下。
他仔仔细细刮干净了下巴上的胡茬，换下了那套让他显得羸弱的病号服，到最近的一家理发店修剪了头发，还是那个熟悉的，她说过能入的了眼的模样。
覃秦走出理发店，雨停了，乌云挂在天空，召示着大雨的前奏。
不远处，两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嬉闹的样子太过扎眼，女孩从袋子里拿了颗小番茄给男孩，小男孩被酸的五官都缩在一起，两个妈妈看见也都是笑着，她们的快乐他却很难感知。
少年想强制自己从痛苦中剥离但却并不如意，他突然想起了和易诩的第一次见面。
带着痛苦记忆的画面展在少年的脑海中，七岁的孩童，童年悲惨到就连大人都唏嘘不已。
覃秦都快忘了，他从前可悲的童年生活只有喧嚣和哭喊，夹杂着血腥，小男孩的每滴眼泪都涩得人心发麻。
覃闯的拳打脚踢；窝在地上脏兮兮的女人奄奄一息；小姨跟姨父不间断的争吵；空了的小屋子床上零单的几件衣服。
生命在他面前终止……
易诩就这么看着他的脑海世界，看着他的回忆，她总觉得有只手紧紧扼住她的喉咙，她不敢想他有多疼。
易诩在她的世界里，脑海里的想法逐渐扩大。
“什么叫死因？”她的声音回荡地很远，直到不见。
自然没有人回答她。
奄奄一息的女人是覃秦的妈妈。
妈妈去世了，人人都说覃秦是他爹的帮凶，是不懂良心的野种。
覃闯总爱喝酒，吃喝嫖赌是样样都沾，在外听了别人的乱语，回家更是放不过年纪尚小的覃秦。
后来覃闯被抓了，经判是无期徒刑，再也没人在意这个孩子该怎么活下去。
急忙赶到公安局的小姨满脸怒意，面对姐姐的孩子，她不知所措，一边郁闷自己接下了个大麻烦又一边感到心疼，心疼自己的姐姐遇人不淑。
盛夏的暴雨里，覃秦太过瘦小，许是这狂风暴雨也懂得欺软怕硬的道理，没有放过这个小孩。
七岁的男孩背着书包摇摇晃晃好不容易回到了小姨家门口，破旧生锈的铁门根本挡不住男人的声音，姨父对自己的厌恶和破口大骂一字不落地传进他的耳中。
小男孩不敢进屋，转身逃到屋子后面的屋檐下，直到屋内的声音渐渐安静，他才敢犹豫地走到门口，想装作无事发生，却在踏进屋内的一瞬间被男人呵斥。
男人没有再怒气冲天，而是冷漠地说：“你浑身都是水，进来都把地弄脏了，出去晾晾再进来吧。”
小孩又不是傻子。
覃秦看着屋内本就脏兮兮的水泥地收回了迈出的脚。
七岁的男孩靠在屋外的墙上，独自庆幸屋檐的存在。
风雨交加的天气天暗得比往常要快得多，可他一直记得那天晚上的天是血橙的颜色，很浑很浑的天空，像蒙了前人的凄愿。
易诩很小的时候曾有一个问题，换做平时他肯定会告诉她，但那次无论她怎么问他都不肯说，而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
当时她看了覃秦的假期作文，只是那次对于景物的描写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的作文里写道：“原本以为的美丽夕阳扩大，遍布整个天空，脏橘色的天空吞噬整个世界，雷声炸响，倾盆大雨砸下，父母的身影在雨幕中，伞下是他们为他撑起的小小世界。”
这次易诩看清了他眼里的小小世界，她觉得，那大概是让人死心的颜色。
大约七点，天空时不时出现闪电和雷鸣，他不记得晾了多久，再醒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而他在屋内的地上……
画面一转，小男孩还是背着破旧的书包，回到家时，屋子大门敞开，屋内空空如也，只有几件破旧的，他的衣服丢在了木板床上。
易诩再也忍不住地崩溃，但只能跟着他的记忆。
他记得，半年前小姨来接他的镇上的那个警察局。
七岁的孩童一个人回到了警察局。
他没选择进去，而是坐在旁边的石阶上，拿出作业本和铅笔。
当天当值的易靖看见小孩坐在门口一时半会也没有认出来。
男人靠近，小覃秦也一直没什么反应，被带回屋里只是看着白瓷砖上的脚印一言不发。
直到，有一个小女孩跑进来，把几个大人惊了一跳。
小女孩手里抓着一个蓝色的气球，紧紧抓着男人的衣摆，语气兴高采烈的：“爸爸，生日，气球！”
易警官有点头疼，不知道自家姑娘怎么跑来了：“诩诩，你怎么又不听话跑进来啦，爸爸在工作呢。”
男人对自己的女儿实在是疼爱，始终没有对小姑娘严厉，语气里也只夹着一点无奈。
小女孩扭头发现爸爸旁边坐着一个小男孩。
“怎么，了你”，不知道为什么，小易诩总喜欢两个字两个字地说话。
覃秦第一次看见小易诩，只觉得，她的生活大概是很好的，她的问题他回答不了。
一个七岁的男孩再懂事又该怎么讲述自己的经历？
小女孩不耐烦，她是来喊爸爸回家吃饭的！
易诩把气球塞给覃秦，转身想拉爸爸走，再回头时，看见，男孩眼泪大滴大滴地掉。
“不哭，不哭！”
干嘛呀这是，易诩觉得是她把小男孩惹哭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搜刮了全身，找到了一块看着很廉价的金色包装纸的巧克力。
“给你！别哭！”
从小易诩就觉得，小男孩是个讨厌的小男孩！
所有人，听见了小覃秦说的第一句话，小孩声音稚嫩却能听得出他的苦楚。
他说：“叔叔，去福利院需要什么手续吗？”
易靖惊讶于覃秦的问题，他猜测眼前的男孩大概是跟家里闹了矛盾。
而易诩哪管这些，拆了包装纸，三两下塞进覃秦的嘴里了。
易靖对于女儿的行为表示哭笑不得，面对女儿的催促他只能耐心的哄哄，再给妻子打了电话让她先把女儿带回家，而他先安抚眼前的小男孩。
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的男孩已经擦干了眼泪。
“叔叔，我叫覃秦，我妈妈死了，我爸爸叫覃闯，在监狱里，我想去福利院…”他没有说他被小姨抛弃了。
但在他们这个小县城，资料调起来却快得很，易靖调出档案，才想起来，他是半年前被小姨接走的那个小男孩。
男人思虑：“小朋友，我们是不是见过的？”
覃秦没有吭声，只是看着男人的嘴巴轻轻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有个小姨，是不是？你们发生矛盾了吗？”男人耐心地询问
小男孩只是摇头…
“小弟弟，叔叔跟你讲，如果小姨抛弃你了就是犯罪了你知道吗？”
这次眼前的男孩没有再动作，所有声音在他的耳朵里渐渐变小。
—
汽车驶过，鸣笛声使回忆戛然而止。
易诩整个人说不出的滋味，理不清的问题，难以接受的事实，还有他身上青紫的针眼和随便就能想起的小时候的记忆，这些对于他来说都代表什么。
雪花夹在雨水里，路上行人三三两两。
在这个世界上，覃秦十一年前就没有亲人了。
从前也不算是无依无靠吧，可……
“小秦！”，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突然出声喊住了覃秦：“是吧，小秦好久都没来过啦，怎么看着憔悴了？”
“钟叔，好久不见了。”覃秦侧头看了看男人拍在他肩上的手。
他才注意，自己还是不自觉走了最熟悉的路。
男人哈哈笑着：“是来看易哥的吧？他今天可不在哦，听说小诩回来了，他们一家去吃饭了！来都来了，陪我这老头吃顿饭？”
面前消瘦的少年只有片刻怔愣：“走吧钟叔。”
其实，自从那次事情过后，覃秦和身边的人的联系少了很多，知道他病情的人就更少了。
易诩努力地思考这应该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覃秦跟着钟叔回了家里，男人的声音很大，大到易诩觉得有些刺耳：“来！猪油蛋炒饭，醋给你拿来了！”
其实他吃不太下东西，只能一口一口吞掉，基本没怎么嚼。
钟叔跟易靖是从上学时就认识的至交了，算起来也有差不多三十年了。
易靖说要收养覃秦的时候钟叔也在现场，他也曾见过灰头土脸的小男孩身上大片大片的伤，见过那时的小男孩嘴巴干的起皮，眼睛看向易靖整个人不知所措，只能重复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哎，一转眼你们可都长大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呢…”
钟叔拿着白酒杯抿了一口又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很明显小时候的经历对于眼前的覃秦也还是个愈合不了的伤口。
“其实你知道的，没有人怪你”，钟叔重重地叹了口气。
覃秦知道钟叔一向喜酒，喝多了话会比较多，他就静静听着，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覃秦走的时候钟叔还在说：“有空再来找叔吃饭！”
少年礼貌地应声：“好，下次给您带酒。”
刚暖和点的身体在风雪中又变得僵硬。
覃秦不想回那个冰冷的房间，他想去找找，找蓝天，找糖纸。
他想向星星许愿，想让天使再给颗糖。
雪花落在少年的眉眼，他伸手把耳朵上的东西摘下，整个世界都没有声音了。
在那个熟悉的无人小巷里，覃秦笑得勉强，声音极其轻微地自言自语：“妈，我快死了…”
易诩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揪心地疼。
突然，覃秦在她的眼前不见，世界陷入深沉的黑暗，讨厌的机械声再次响起。
-
“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
“回到一切的源头…”
女孩听得不真切，但似乎有人极其悲伤，是为什么。
黑暗的世界传来冰冷的机械声。
“请主人Y务必尽快找到Ｔ的死因，否则…”
声音停顿，紧接着说了一句“我期待您的回答。”
什么东西？
易诩没有知觉，无法感觉四肢，也分辨不了真伪，仅剩的只有那点听觉。
少女只感觉似乎有人在强迫自己的脑子收取信号，什么Y，Ｔ的，神经病。
男人看见病床上的女孩浑身颤抖。他第一次知道身处冰窟是什么感觉。
易诩在她的世界里，她不知道那是走马灯还是什么。
可为什么是他的？
所以，那话里的Ｔ是他吗？
覃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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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里，没有日头，雨水冷漠冰凉，打在零落挂在枝上的几片叶子上。
覃秦孤零零的躺在床上，胳膊上青紫的针眼让人头皮发麻。
梦里的女孩站在太阳下冲他笑，他靠近，她轻轻牵住他的手把糖果放在他的手心，听见她说：“覃秦，我希望你觉得天是蓝色的，糖是很甜蜜的。”
转眼女孩面上挂上泪水，声音嘶哑里面带着的全是崩溃，她说：“覃秦，走你的路吧，别出现了…”
明明最好的年纪，大家都成群结队，而他一个人在冰凉的房间度日。
覃秦费力的动了动身体，拖动着靠在床头掉灰的墙上，他看见旁边窗户里印上自己的那张脸，似乎有点厌恶。
镇定剂依旧有药效，他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有多平静。
少年明明五官端正立体，却因为病态显得阴鸷和郁结。
他看着窗户里的自己头发长了点，有点乱，胡子冒出茬，有点邋遢，招了他自己的厌。
或许是昨夜少女入了他的梦中，他一夜并不难受，哪怕梦里的她也不想再见他。
覃秦随手拔了针管，针孔冒出血珠被无视的彻底，拿上洗护用品进卫生间，收拾了一下。
他仔仔细细刮干净了下巴上的胡茬，换下了那套让他显得羸弱的病号服，到最近的一家理发店修剪了头发，还是那个熟悉的，她说过能入的了眼的模样。
覃秦走出理发店，雨停了，乌云挂在天空，召示着大雨的前奏。
不远处，两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嬉闹的样子太过扎眼，女孩从袋子里拿了颗小番茄给男孩，小男孩被酸的五官都缩在一起，两个妈妈看见也都是笑着，她们的快乐他却很难感知。
少年想强制自己从痛苦中剥离但却并不如意，他突然想起了和易诩的第一次见面。
带着痛苦记忆的画面展在少年的脑海中，七岁的孩童，童年悲惨到就连大人都唏嘘不已。
覃秦都快忘了，他从前可悲的童年生活只有喧嚣和哭喊，夹杂着血腥，小男孩的每滴眼泪都涩得人心发麻。
覃闯的拳打脚踢；窝在地上脏兮兮的女人奄奄一息；小姨跟姨父不间断的争吵；空了的小屋子床上零单的几件衣服。
生命在他面前终止……
易诩就这么看着他的脑海世界，看着他的回忆，她总觉得有只手紧紧扼住她的喉咙，她不敢想他有多疼。
易诩在她的世界里，脑海里的想法逐渐扩大。
“什么叫死因？”她的声音回荡地很远，直到不见。
自然没有人回答她。
奄奄一息的女人是覃秦的妈妈。
妈妈去世了，人人都说覃秦是他爹的帮凶，是不懂良心的野种。
覃闯总爱喝酒，吃喝嫖赌是样样都沾，在外听了别人的乱语，回家更是放不过年纪尚小的覃秦。
后来覃闯被抓了，经判是无期徒刑，再也没人在意这个孩子该怎么活下去。
急忙赶到公安局的小姨满脸怒意，面对姐姐的孩子，她不知所措，一边郁闷自己接下了个大麻烦又一边感到心疼，心疼自己的姐姐遇人不淑。
盛夏的暴雨里，覃秦太过瘦小，许是这狂风暴雨也懂得欺软怕硬的道理，没有放过这个小孩。
七岁的男孩背着书包摇摇晃晃好不容易回到了小姨家门口，破旧生锈的铁门根本挡不住男人的声音，姨父对自己的厌恶和破口大骂一字不落地传进他的耳中。
小男孩不敢进屋，转身逃到屋子后面的屋檐下，直到屋内的声音渐渐安静，他才敢犹豫地走到门口，想装作无事发生，却在踏进屋内的一瞬间被男人呵斥。
男人没有再怒气冲天，而是冷漠地说：“你浑身都是水，进来都把地弄脏了，出去晾晾再进来吧。”
小孩又不是傻子。
覃秦看着屋内本就脏兮兮的水泥地收回了迈出的脚。
七岁的男孩靠在屋外的墙上，独自庆幸屋檐的存在。
风雨交加的天气天暗得比往常要快得多，可他一直记得那天晚上的天是血橙的颜色，很浑很浑的天空，像蒙了前人的凄愿。
易诩很小的时候曾有一个问题，换做平时他肯定会告诉她，但那次无论她怎么问他都不肯说，而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
当时她看了覃秦的假期作文，只是那次对于景物的描写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的作文里写道：“原本以为的美丽夕阳扩大，遍布整个天空，脏橘色的天空吞噬整个世界，雷声炸响，倾盆大雨砸下，父母的身影在雨幕中，伞下是他们为他撑起的小小世界。”
这次易诩看清了他眼里的小小世界，她觉得，那大概是让人死心的颜色。
大约七点，天空时不时出现闪电和雷鸣，他不记得晾了多久，再醒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而他在屋内的地上……
画面一转，小男孩还是背着破旧的书包，回到家时，屋子大门敞开，屋内空空如也，只有几件破旧的，他的衣服丢在了木板床上。
易诩再也忍不住地崩溃，但只能跟着他的记忆。
他记得，半年前小姨来接他的镇上的那个警察局。
七岁的孩童一个人回到了警察局。
他没选择进去，而是坐在旁边的石阶上，拿出作业本和铅笔。
当天当值的易靖看见小孩坐在门口一时半会也没有认出来。
男人靠近，小覃秦也一直没什么反应，被带回屋里只是看着白瓷砖上的脚印一言不发。
直到，有一个小女孩跑进来，把几个大人惊了一跳。
小女孩手里抓着一个蓝色的气球，紧紧抓着男人的衣摆，语气兴高采烈的：“爸爸，生日，气球！”
易警官有点头疼，不知道自家姑娘怎么跑来了：“诩诩，你怎么又不听话跑进来啦，爸爸在工作呢。”
男人对自己的女儿实在是疼爱，始终没有对小姑娘严厉，语气里也只夹着一点无奈。
小女孩扭头发现爸爸旁边坐着一个小男孩。
“怎么，了你”，不知道为什么，小易诩总喜欢两个字两个字地说话。
覃秦第一次看见小易诩，只觉得，她的生活大概是很好的，她的问题他回答不了。
一个七岁的男孩再懂事又该怎么讲述自己的经历？
小女孩不耐烦，她是来喊爸爸回家吃饭的！
易诩把气球塞给覃秦，转身想拉爸爸走，再回头时，看见，男孩眼泪大滴大滴地掉。
“不哭，不哭！”
干嘛呀这是，易诩觉得是她把小男孩惹哭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搜刮了全身，找到了一块看着很廉价的金色包装纸的巧克力。
“给你！别哭！”
从小易诩就觉得，小男孩是个讨厌的小男孩！
所有人，听见了小覃秦说的第一句话，小孩声音稚嫩却能听得出他的苦楚。
他说：“叔叔，去福利院需要什么手续吗？”
易靖惊讶于覃秦的问题，他猜测眼前的男孩大概是跟家里闹了矛盾。
而易诩哪管这些，拆了包装纸，三两下塞进覃秦的嘴里了。
易靖对于女儿的行为表示哭笑不得，面对女儿的催促他只能耐心的哄哄，再给妻子打了电话让她先把女儿带回家，而他先安抚眼前的小男孩。
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的男孩已经擦干了眼泪。
“叔叔，我叫覃秦，我妈妈死了，我爸爸叫覃闯，在监狱里，我想去福利院…”他没有说他被小姨抛弃了。
但在他们这个小县城，资料调起来却快得很，易靖调出档案，才想起来，他是半年前被小姨接走的那个小男孩。
男人思虑：“小朋友，我们是不是见过的？”
覃秦没有吭声，只是看着男人的嘴巴轻轻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有个小姨，是不是？你们发生矛盾了吗？”男人耐心地询问
小男孩只是摇头…
“小弟弟，叔叔跟你讲，如果小姨抛弃你了就是犯罪了你知道吗？”
这次眼前的男孩没有再动作，所有声音在他的耳朵里渐渐变小。
—
汽车驶过，鸣笛声使回忆戛然而止。
易诩整个人说不出的滋味，理不清的问题，难以接受的事实，还有他身上青紫的针眼和随便就能想起的小时候的记忆，这些对于他来说都代表什么。
雪花夹在雨水里，路上行人三三两两。
在这个世界上，覃秦十一年前就没有亲人了。
从前也不算是无依无靠吧，可……
“小秦！”，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突然出声喊住了覃秦：“是吧，小秦好久都没来过啦，怎么看着憔悴了？”
“钟叔，好久不见了。”覃秦侧头看了看男人拍在他肩上的手。
他才注意，自己还是不自觉走了最熟悉的路。
男人哈哈笑着：“是来看易哥的吧？他今天可不在哦，听说小诩回来了，他们一家去吃饭了！来都来了，陪我这老头吃顿饭？”
面前消瘦的少年只有片刻怔愣：“走吧钟叔。”
其实，自从那次事情过后，覃秦和身边的人的联系少了很多，知道他病情的人就更少了。
易诩努力地思考这应该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覃秦跟着钟叔回了家里，男人的声音很大，大到易诩觉得有些刺耳：“来！猪油蛋炒饭，醋给你拿来了！”
其实他吃不太下东西，只能一口一口吞掉，基本没怎么嚼。
钟叔跟易靖是从上学时就认识的至交了，算起来也有差不多三十年了。
易靖说要收养覃秦的时候钟叔也在现场，他也曾见过灰头土脸的小男孩身上大片大片的伤，见过那时的小男孩嘴巴干的起皮，眼睛看向易靖整个人不知所措，只能重复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哎，一转眼你们可都长大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呢…”
钟叔拿着白酒杯抿了一口又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很明显小时候的经历对于眼前的覃秦也还是个愈合不了的伤口。
“其实你知道的，没有人怪你”，钟叔重重地叹了口气。
覃秦知道钟叔一向喜酒，喝多了话会比较多，他就静静听着，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覃秦走的时候钟叔还在说：“有空再来找叔吃饭！”
少年礼貌地应声：“好，下次给您带酒。”
刚暖和点的身体在风雪中又变得僵硬。
覃秦不想回那个冰冷的房间，他想去找找，找蓝天，找糖纸。
他想向星星许愿，想让天使再给颗糖。
雪花落在少年的眉眼，他伸手把耳朵上的东西摘下，整个世界都没有声音了。
在那个熟悉的无人小巷里，覃秦笑得勉强，声音极其轻微地自言自语：“妈，我快死了…”
易诩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揪心地疼。
突然，覃秦在她的眼前不见，世界陷入深沉的黑暗，讨厌的机械声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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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
“回到一切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