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平静而笃定的模样,却更让顾渊心有余悸。

    相处十余载,他自认没人能比他更了解这个兄弟。

    若他此时怒火中烧,对吕辰喊打喊杀倒还好,说明事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但他这副没事人的模样,就像沉睡的火山,不知何时会爆发出无穷的毁灭之力。

    记得有一年,沈老将军出征,大军得胜而归,沈修竹却迟迟未曾现身。

    京城中满是风言风语,有人说沈修竹说不定早已战死沙场,还有人说其实沈修竹在边关养了个红颜知己,身陷芙蓉窝不愿回来。

    当这群长舌妇舞到萧雪亭面前讥笑她时,年仅八岁已经是京城有名的小霸王沈确,没哭没闹,神色自若地拔出长剑,追在那群妇人的身后,扬言要把她们剁碎了喂鱼。

    要不是京城巡卫赶到,闹不好真会出人命。

    沈确更因此一战闻名。

    似乎预料到眼前风雨欲来的模样,顾渊抓住沈确的臂膀,警告道:“沈确,冷静。”

    沈确一把拍开顾渊的手,黑漆漆的带着无端的压迫感,声音沉沉:“我很冷静。”

    说罢便大步离去。

    顾渊额间的青筋直跳,他只觉得有些伤脑筋:“你去哪。”

    “回去带兵,我要踏平尚书府。”沈确理所当然道。

    “你站住。”

    顾渊怒吼道。

    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无凭无据,深夜带兵直闯重臣的府邸,乃是大罪,沈确,你不要命了!”

    沈确怒火中烧:“我管不了这么多了,你难道不知道李宣辰是什么货色!那绾依怎么办”

    顾渊沉默。

    李宣辰此人在京中世家公子圈中也算是颇负盛名,虽然长着一张不错的皮囊,可是从小就是楚馆秦楼里的常客,不知糟蹋了多少姑娘。

    尚书府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姑娘挺着大肚子在门口喊屈。

    江绾依刚到京城不久,沈确思来想去,也只有李宣辰一人有动机,不过是蝼蚁最后垂死挣扎罢了。

    但是他必须尽快找到江绾依,多在李宣辰手中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可是顾渊仍觉得不妥:“你私自出兵,明天圣上必定会震怒,到时候你要如何向圣上交代。”

    沈确头也不回:“到时候再说。”

    ***

    此刻的江绾依被五花大绑的关在房内。

    她打量了一圈,厢房装饰豪华。

    上等红木打造的圆桌,错落有致的摆放着精致的瓷器,釉色温润,质地细腻,室内挂着无数名家字画,房间的一角,摆放着一把古琴,无不显示房屋的主人是个爱享乐的人。

    江绾依竖起耳朵,房内外静悄悄地一片。

    她的目光朝圆桌上撇了一眼,视线凝结在那盏青瓷茶杯上。

    她像只笨重的蚕蛹,一蹦一跳挪到桌前,转过身,鼓起胸脯,努力伸长手指。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李宣辰推门而进。

    映入眼帘的,便是瑟缩在角落的少女,双手被黑色的麻绳紧紧束缚在背后,纤细的身躯忍不住地颤抖。

    李宣辰内心的凌虐被放到最大。

    他大步迈向前,掐住她的脖子,以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拖到客厅中央,没有丝毫怜香惜玉。

    江绾依只觉得自己仿佛要窒息了。

    脖颈被松开的那一刻,她大口喘着,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脖颈上的勒痕处亩惊心。

    紧接着一只粗糙的大手紧紧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江绾依眼角通红,还泛着微微的湿意,与李宣辰四目相对,江绾依不受控制地叫了一声。

    明明今晚初见的李宣辰还是一个翩翩公子,可现在,他的右脸布满的错综复杂的伤痕,颜色深浅不一,随着他的大幅度动作更显得狰狞。

    “怎么,害怕了?”

    少女圆润的杏眸倒映出他可怖的模样,眼神中的恐惧更是无处可藏,李宣辰更是怒上心头。

    他狠狠甩了面前的少女一耳光,恶狠狠道:“贱人。”

    江绾依自小精心呵护的脸庞迅速浮肿,李宣辰心中却满是畅快。

    他伸出粗糙的大拇指,在江绾依红肿地脸庞轻轻地摩擦着,嘴里低声诱哄:“小美人,只要你答应帮我一个忙,我就放了你好不好。”

    “只要明日,你在朝堂上作证沈家通敌卖国,证据确凿,到时候权力地位,你都唾手可得。”李宣辰眼神带着兴奋。

    江绾依只觉得面前的人是彻底疯了。

    大昭国旁不少小国虎视眈眈,正是因为沈修竹这个战神在,才迟迟不敢动作。

    若是沈修竹除了事,朝廷损失大将,周围的效果将会如饿狼扑食般狠狠反扑过来,到时大昭国的百姓该如何。

    更何况。

    江绾依冷静道:“我算是什么,凭我的一面之词,就可以给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府定罪。”

    “哧。”李宣辰哂笑。

    他凑近江绾依,陶醉地吸了一口少女身上的芳香,轻佻道:“美人,你可是小瞧了自己。”

    “沈确为了你,当着满京城所有人的面下了我尚书府的脸,传得可是沸沸扬扬,连宫中亦有所耳闻,你的话自是有几分重量。”

    李宣辰缓缓抬起眼帘,闪烁着不可捉摸的光泽,想想有朝一日能瞧着沈确从天堂掉入泥沼,他就觉得畅快。

    ***

    黑漆漆的天空中只余一轮明月高悬,洒下一片温柔的月光。

    尚书府前,两队人马正在焦灼地对峙。

    刑部尚书李肃正指着沈确破口大骂:“竖子岂敢,你居然敢私自出兵,等明日早朝,老夫一定要去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你尽管去。”

    沈确面容冷静,丝毫不为所动,他抽出手中的宝剑,明晃晃的剑尖对准李肃。

    他声音带上了一丝肃杀之气:“现在,让开。”

    李肃更加火冒三丈,他拖着臃肿的身子,指指尚书府的牌匾,不可置信道:“你知道这是哪里么,这是李府。”

    他拍拍手,一群家丁蜂拥上前,抽出长刀挡在主人面前。

    “唰。”

    沈确身后的卫兵动作整齐划一亮出手中的武器,双方剑拔弩张。

    “动手!”

    两队人马很快缠斗在一起,战况十分激烈。

    沈家军毕竟训练有素,岂非一群家丁可以比拟,很快便占了上风,李府的家丁很快倒下,地上呻吟声哀嚎声一片。

    沈确踏入李府的大门,他挥挥手,侍卫很快四散开来,潜入无边的夜色之中。

    李肃看到他这副模样,两眼眩晕更是几要晕倒,他扯着嗓子喊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确长身玉立,站在庭院中,银色的月光打在身上,无端带来一股萧瑟感,他黑漆漆的眸子就那么看着李肃,带着几分瘆意。

    “报,将军,没有。”

    “这边也没有。”

    很快,四散的士兵很快回来复命。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的沈确,浑身的气压又低了一分。

    沈确握紧手中的佩剑,眼睛一眨不眨,慢慢靠近李肃。

    李肃两股战战,语无伦次:“你,你想要做什么。”

    沈确将剑抵在李肃的脖子上,眉头紧锁,额上青筋暴起,眼中有两团熊熊烈焰在燃烧,如同被激怒地野兽般怒吼:“李宣辰在哪里。”

    锋利的寒光划过李肃的眼,他颤抖道:“辰儿一夜未归,我并不知晓他在哪啊。”

    话还没说完,一股刺痛传来,利刃划破李肃的脖颈,鲜红色的血液汨汨流出。

    “我再问你一次,李宣辰在哪。”

    锋利的利刃又往里送了几寸,李肃传来杀猪般的嚎叫。

    “住手。”

    一道大红色的身影袭来,扑通一声跪在沈确面前。

    李宣娇双手交叠,掌心贴着冰冷的地面,她发丝凌乱,一向张扬跋扈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与祈求。

    “哥哥今晚真的没有回来。”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沈确部位所动,李肃痛苦的嚎叫声再度响起。

    “京郊向东十里处有个别院。”李宣娇飞快地回话,“我哥哥最喜欢带姑娘们去哪里,别的我们真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确一把把李肃扔到地上,转身就走。

    李肃嗫喏着唇,摸着脖子上的鲜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爹,爹。”李宣娇赶忙爬了过去,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叫声。

    京郊别院。

    李宣辰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本硬挺光滑的侧脸现下粗糙的膈人,哪怕用尽了上好的药材,可是大夫还是一脸惋惜的表示,余生怕是只能顶着这张恶心的脸过活。

    凭什么。

    李宣辰心中愤恨不已。

    琉璃塔上的大火,沈确带着那盏灯身轻如燕仿若入无人之境潇洒离去,可是他呢,像只丧家之犬般毁了脸。

    他绝对不会放过沈确。

    李宣辰将视线重新放在江绾依身上打量一番,眼前的少女体态婀娜,容貌旖丽,杏眸春水,艳艳红唇,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只是此刻美人有些害怕,他看看凑近一分,瞧这美人便缩着脚向身后挪动,楚楚可怜,真像只小兔子。

    李宣辰心里直痒痒,他脸上笑意扩大,扭曲而古怪,眼神看向江绾依充满了贪婪与猥琐。

    只是现下还需要江绾依配合,他摩挲着手指压下心底的难耐,小声诱哄道:“考虑的怎么样了,小美人。”

    出乎意料,江绾依挺起胸膛,对上李宣辰的眼睛,声音带着怀疑:“你所言可当真,真能保我江家门楣高举?”

    李宣辰信誓旦旦:“这是自然,只要扳倒了沈确,四皇子顺利继承大统,必为你江家加官晋爵,岂会只是一个区区商户。”

    江绾依犹豫片刻,随即应道:“那好,大人你过来,我有件重要的事跟您说。”

    李宣辰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江绾依嫣然一笑,如春花秋月,灿烂星辰,她红唇轻启:“我一介弱女子,还能做得了什么。”

    李宣辰心下一动,确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耍什么花样。

    他俯身下腰凑了过去。

    少女的笑意越来越盛,离李宣辰越来越近,甜滋滋的幽香钻进李宣辰的鼻孔,李宣辰只觉得迷了眼。

    “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响彻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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