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赐婚的圣旨来了李家,澜意才相信自己被册封为楚王妃的事实。

    如今是十月底,慕琦与陈月婉的婚事在下个月,再下月便是腊月了,腊月里不宜办喜事,选来选去,唯有明年的二月十四是一个吉日,宜嫁娶。

    澜意生辰那日,三老爷白日在鸿胪寺衙门,晚上才回府,根本不知道澜意与慕琛相识,一脸震惊地接过圣旨,惊得下巴迟迟合不拢。

    沈夫人只在意澜意是何感受,宣旨的宫婢内侍走了,她才站起身,没有让身边的刘妈妈搀扶,急急忙忙问:“澜意,你可是真的心悦楚王?”

    “若我心里没有他,我万不会出现在皇后娘娘办的赏花宴上。”澜意如实道。

    经过这么些时日,澜意早已看清了自己的心。

    起初她愿意接受“祁宥”,是因为前世他陪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捱的黑夜。后来他总是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让她怎么也无法忘却。

    她想,此刻他已经在她的心中刻下一个专属于他的烙印,轻易无法抹去。

    知女莫若母,看着澜意柔和的目光,沈夫人顿时明白了,道:“澜意,若受了委屈,一定要同母亲说,母亲会为你做主。”

    “好,女儿知道了。”澜意心里明白,嫁给了皇子,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得自己受着。

    与慕琛相处了两世,澜意想,他应该不会给自己委屈受,倒是她,有时会让慕琛感到委屈。

    说笑归说笑,澜意迎上罗老夫人关切的目光,上前紧紧抱住罗老夫人。

    “祖母,这一回您还埋怨孙女任性吗?”澜意问。

    罗老夫人心中百感交集。

    不过,相比于郁颢,罗老夫人更加满意慕琛。

    她斜着眼睛望了望三老爷所在的方向,三老爷的冤屈是慕琛洗刷的,若无慕琛,恐怕三老爷此时还待在牢狱之中。

    罢了罢了,就看慕琛之后会不会变心吧。

    她慈爱地看着澜意,用手轻抚澜意额前的碎发,道:“四丫头幸福就好。”

    自从那日从宴会上归家,澜诚高兴得像自己被慕琛选为楚王妃一样,每日都会笑得合不拢嘴。

    她欢欢喜喜地在澜意和罗老夫人身边转了一圈,“我们李家出了一个贵妃娘娘还不够,现在又要出一个王妃了,嘿嘿。”

    她年纪小,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只知道澜意当了楚王妃会对李家有利。

    李太师捋了捋胡子,深思熟虑道:“只怕是——树大招风啊!”

    “祖父放心,李家不会有那一日的!”澜意闻言,即刻便离了罗老夫人的怀抱,肃容道。

    李家之所以倾覆,无非是夺嫡之争。

    只要琦表哥或慕琛夺嫡成功,李家就永远不会倒台。

    至于太子,以他狂妄的性格和简单的头脑,迟早被废。

    李太师望着那样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进去说话吧!今日澜意被册封为楚王妃,于我们李家而言是一件大喜事,必须得好生庆祝一番。”

    一直搀扶他的二老爷应声是,“儿子即刻就带着阿璇和澜清她们去办!”

    澜清笑着应了,“准保祖父满意。”

    李太师打趣道:“受封王妃的可不是我,要问我们楚王妃满不满意。”

    澜意霎时间羞红了脸,垂眸道:“祖父莫要打趣孙女了。”

    澜清挽上澜意的手臂,“哪里打趣了?祖父说的不是事实吗?”

    众人闻言皆看着澜意笑。

    澜意冷静下来,摸了摸脸颊,尚有方才红晕时的余温,缓缓吐出一口气。

    侄女封了王妃,四老爷也高兴,他在后面对孙夫人道:“这下好了,澜诚的婚事不用愁了,明天李家的门槛就要被踏破了!”

    孙夫人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四老爷识相闭嘴。

    澜诚鼓着腮帮子道:“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总想着把我嫁出去,我同二姐一样,在家中招婿不成吗?”

    事到如今,孙夫人万事都依她,“成成成,只要我儿高兴就好。”

    澜诚笑着靠在孙夫人的肩膀上,“还是母亲好。”

    …

    …

    窈姨是第一个知晓慕琛对澜意的情意的人,也是最后一个知道澜意成为楚王妃的人。

    她气得推了慕琛两下,“你这臭小子现在才告诉我,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慕琛含笑解释,“窈姨莫怪,最近我事忙,实在分不开身来通知您。这不,一有空,我就骑着橙黄来了。”他说到这,眼神变得可怜起来,似有泪光闪烁,道:“我都没去找过澜意。”

    “呦。”窈姨不大相信,“别不是李家的墙头难爬,你不敢进去吧?”

    慕琛连忙否认,“不是!我好不容易让她同意当我的妻子,不能因为翻墙头让她厌恶我,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窈姨坐在石凳上,“算你识趣,懂得分寸!”

    慕琛顺势坐下。

    窈姨挑眉,问:“酒呢?”

    慕琛赶紧将刚买的酒放在石桌上,递给窈姨。

    “既如此,我勉为其难原谅你这臭小子吧,赶紧去找你的李澜意去!”窈姨打开酒壶,十分享受地闻着酒香,随口回了慕琛。

    慕琛没有想走的意思,“她今日会来。”

    窈姨顿时瞪大了眼睛,“是啊,今日是第五日,我怎么给忘了,该多罚几杯酒长长记性才好!”

    慕琛无奈笑笑。

    他的听力非常敏锐,已经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噌的一声站起来,给窈姨吓得一愣。

    “你这是做什么?”窈姨问。

    慕琛讪讪挠头,“澜意来了。”

    他满眼期待,转过身去,迈着十分轻快的步伐去迎接澜意。

    澜意刚准备让暮云去开门,结果门自己开了,是慕琛从内打开。

    这样的慕琛,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他那样的眼神,她看到过无数次。陌生,无非是自那日宴会后,她再没和他相见。

    她以为他会光明正大来到太师府与她相见,没想到二人竟在窈姨的居所见了面。

    从前二人之间的关系,仅仅是普通的好友,如今有了赐婚的旨意,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见到他的第一眼,澜意好似品尝一块糕点似的,入口即甜,却一点也不腻,慢慢滑至自己心间。

    这种感觉,澜意从未拥有过。

    他背着光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充满了笑意,足以照耀她的全身。

    “澜意。”他特别喜欢叫她的名字,每次叫这两个字时,他的嘴角都是上扬着的。

    澜意轻轻应了。

    心里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她慢慢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满心欢喜的自己。

    “外面凉,快些进屋吧!”慕琛双手仍放在门上,侧过身去做出请的动作。

    澜意刚想行礼谢他,慕琛便道:“在这里,我只是你的祁宥,不是大荣六皇子慕琛。”

    “好。”澜意甜甜应了。

    窈姨看着阳光下走在一起吗一对璧人,“啧啧啧,想不到你们二人还挺相配。”

    澜意撒着娇叫了一声师父。

    “好好好,我不乱说,我不乱说行了吧!”窈姨受不了这样肉麻的声音,半是嫌弃半是宠溺地回应着。

    她习惯性地吩咐慕琛,“臭小子,快去将我昨日晾晒的药材端过来,我要告诉澜意它的功效,这可是书里都没有记载的!”

    慕琛爽朗应了,“好的窈姨!”

    窈姨带澜意坐下,指了指慕琛的背影,道:“你以后,就这样随意使唤他,跟使唤你身边的丫头一样。”

    澜意没有推拒,“都听师父的。”

    “我还以为你会说,他是皇子,你不敢使唤呢!”窈姨道。

    “这不是师父说的嘛,师父发了话,他岂有不尊之理?”澜意也顺着窈姨的目光看去,慕琛察觉到澜意可能在看自己,回眸对澜意一笑。

    “臭丫头,和那臭小子一样花言巧语,就知道哄我高兴。”窈姨咂舌道。

    “能让师父展颜一笑,是徒弟的福分。”澜意下意识道。

    窈姨用手轻轻点了澜意的额头,“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你了。”

    慕琛将草药搬了过来,放至石桌上,看着她们二人,问:“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窈姨但笑不语。

    澜意哼道:“与你无关。”

    换做以前,慕琛听到这句话,心里肯定会难过一瞬,但现在他知晓了澜意的心意,并不会因此难过,反而更加高兴了。

    至少澜意愿意对他使小性子。

    “与我无关呀,那我更要打听了。”慕琛坐下道。

    澜意撇过头去,低声说:“不告诉你。”

    窈姨轻咳一声,“你们二人要打情骂俏一边去,我现在要告诉你这个草药的功效。”

    澜意止了笑,认真听着。

    “它叫苦寒草,长于河边,十分易得,若有人突然被噎着,可以将此草药捣碎成汁倒入他的嘴中,再轻拍他的背,他就能够顺一口气,将堵塞之物吐出。”窈姨拿着草药道。

    澜意点点头,“徒弟明白了。”

    日头逐渐西斜,澜意在窈姨这里待了一日,学到了许多药理,大有所获。

    最令她惊讶的,莫过于这最不起眼的苦寒草。

    没想到在关键时刻还能救人一命。

    慕琛一路护送澜意下山,让陈奇、陈思两兄弟毫无用武之地。

    他望着西边的那抹残阳,将飘荡在山间的云朵染成了橘红色,偏头看向澜意,问:“你可愿陪我去我的家?”

    “你的家?”澜意心里隐约猜到几分,没有直言。

    “嗯!”慕琛侧过身去,正视澜意,“我待过十八年的家。你放心,祁家父母都是极和善的人,不会对你有恶意的。”

    “好啊!”既然是他的家,她心里也好奇,想迫不期待去看看。

    慕琛眼睛再次一亮,在最后一抹落日余晖的照射下,带着澜意上了马,往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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