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秋菊垂下头来,将事情告知了众人:“是赵同知的妻子发现赵同知离奇死于家中,命家仆报了案,而通判今日未初时分与赵同知在云芳楼里喝过酒,知府怀疑通判有动机作案,就被提讯问话了……”

    后面的话,秋菊已无心再说,而陈佳怡也明白了七八分。

    “大嫂别担心,只是问话而已,大哥身正不怕影子斜,是不会有事的。”澜意在旁安抚道。

    前世她没有听说过明润被卷入了一场命案之中,成为嫌犯,所以她有失足的把握,此次只是有惊无险。

    而张用坞的那些事情,前世的她了如指掌,只不过张用坞都已入狱了,再恨,她也做不了什么。

    陈佳怡相信明润的为人,紧握住澜意的手,说:“明润心存良善,从不害人,所以他一定会无事。”

    澜意点头,“大嫂说得极是。”

    “我前段时日一直在刑部历练,这一个案子我也想去凑凑热闹。”慕琛听完秋菊的话,凝神思考了一番,后将心底话脱口而出,看着澜意无奈的眼神,他连忙改口,说:“澜意,我这是怕你担心,我们一同去衙门里看看吧。”

    陈佳怡最厌烦的就是动脑子的事,她也没有胆量亲自去衙门里,便道:“如此便劳烦妹夫了。”

    这一声妹夫,叫得慕琛心里是真的高兴啊。

    他乐呵呵地笑着,“定第一时间让大嫂知道大哥的消息。”

    还没打声招呼,他就牵着澜意的手走了。

    李家的人都太过于注重规矩,哪怕是活泼开朗的澜诚,都鲜少叫他姐夫,而陈佳怡却叫得如此顺口,真让他的心里跟吃了蜜似的甜。

    就这夕阳,澜意抬头看见阳光将他的五官照得棱角分明,他顺势偏过头去,对她展露灿如朝阳般的笑容。

    澜意问:“赵同知死了,你为何笑得如此开心?我要不是知道你不认识他,都要以为你是真凶了。”

    慕琛瞬间止了笑,“对不住,对不住,一时兴奋。”

    “兴奋?”澜意不明所以。

    “因为你大嫂的一句妹夫。”慕琛如实相告。

    澜意白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往前走,慕琛连忙去追。

    …

    …

    衙门里的官吏正在驱赶看热闹的百姓,有一个长相偏凶的官吏看到慕琛与澜意二人往衙门上走,便提着刀向他们走去。

    “官府查案,闲杂人等莫要入内。”他将刀剑拔出,正对慕琛。

    慕琛眼睛一撇,看到剑上散发的寒光,双手环抱放在胸前。

    拒霜急得上前一步,“你知道他是谁吗就拦?”

    澜意伸出手拦住拒霜,摇了摇头。

    官吏小郭胆子大,仰头道:“不知道,又能怎样?知府未发话,我可不敢擅自做主让人进去,以免知府怪罪!”

    “我曾在刑部历练过,听说我妻兄也被卷入此案,心生好奇,特带王妃前来查案。”慕琛出示自己的令牌,“不知可否让我前去一探究竟?”

    小郭眨了眨眼睛,紧紧盯着令牌看了几眼,后拱手行礼,道:“楚王殿下和王妃请随下官来。”

    “你是个尽职的好官,日后定能青云直上。”慕琛上下打量他。

    小郭连连摆手,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下官只是恪尽职守,牢记自己为官的本分而已。”

    小郭先命其他官吏前去通报,再一路带着慕琛与澜意去了衙门正堂。

    汝宁知府朱氏坐正堂,由马通判辅佐,问讯跪在地上的何无忌。

    彼时见慕琛过来,朱知府立马收起方才严肃的神情,对慕琛挤出一个笑来,问:“不知什么风把殿下吹来了?”

    慕琛很自然地坐在了堂下的椅子上,“好奇之风。”

    “王妃之兄李通判下官已经审问过了,只是照常与赵同知喝酒谈公事而已,并无他事。”朱知府三十多岁就当上了正四品的地方官,对于一些人际往来很清楚,也知道了明润之妹成为了楚王妃的事,对明润颇为客气。

    澜意客气道:“如此便多谢知府明察秋毫,还家兄一个清白了。”

    “不敢当,不敢当。”朱知府笑得乐呵呵,转头去问何无忌,脸上的笑意浑然不见:“有目击者称,你在申初二刻去过赵同知府上,莫非是去行凶了?”

    何无忌一脸不屑,不愿说话。

    “仵作初步断定赵同知死于申正三刻,而你在申正时分离开了赵同知府上,确有此事?”朱知府问。

    “是又如何?”何无忌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极为高兴,说:“反正我想杀他的心不是一日两日了。他死了,我倒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朱知府因为他的态度,气得不轻,拿案板往桌上狠狠捶打几下,怒斥道:“公堂之上不可嬉笑!”

    慕琛一直在观察何无忌的神色,见他眉眼间毫无惧色,反而有几分喜色,问:“你与死者是何种关系?”

    “我才不要和他有所牵扯!”何无忌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我只是气,竟没能亲手斩了他,让别人先我一步成事!”

    马通判听到这话深觉好笑,“何无忌,你别以为你这么说,就能掩盖你杀人的事实了?赵同知虽害得你妻子柳贞上吊自杀,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应该放下了吧,何至于杀人呢?”

    慕琛下意识看向了马通判。

    他眉眼间也带着笑意,神情是无比的轻快。

    何无忌是个气性大的人,听到马通判如此污蔑他,他直接怒道:“我何无忌若想杀赵顺,必会挑在大庭广众之下,何至于悄悄入室将他杀害?”

    “那为何我在桌角下发现了这个?”马通判将一小块破布拿了出来,“先前我带人去你家搜查,发现此物与你的一件常服相配,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他顺势将其扔在了何无忌的身上。

    “无话可说。”何无忌神情恍惚,“我早就看淡生死,如今仇人已死,我的心愿已了,可以去找贞儿了!”

    “知府,何无忌现已招供,依下官愚见,应将其关入大牢,择日问斩。”见何无忌如此说,马通判立即对朱知府说道。

    朱知府犹豫一瞬,刚想下令,便被慕琛阻止了。

    他看着站起身来的慕琛,“殿下这是何意?”

    “知府可否让我单独询问何无忌?”慕琛客客气气道。

    朱知府求之不得,“那便有劳殿下了。”

    他对底下的官吏使了使眼色,让官吏将何无忌带入一个房间单独审问。

    慕琛坐在上首,看着何无忌被带了过来,见他面如死灰,直截了当问:“你没有杀赵顺,对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何无忌照旧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模样。

    “方才我听说,是赵顺害死了你的妻子?”慕琛问。

    何无忌点头。

    “可是他色胆包天,羞辱了令正?”慕琛一听柳贞的名字,心中隐隐约约做此猜测。

    “对。”何无忌双手握拳,表情狰狞,说:“我与赵顺本是表兄弟,日常来往密切,那夜他喝醉了酒,趁我彻夜未归,羞辱了我妻。”

    他顿时热泪盈眶,“我的贞儿当时蜷缩着身子在床上哭,每哭一声,我的心都会更痛一分。我擦去她眼角的泪,询问她是不是赵顺所为,她点头,让我杀了赵顺,我一怒之下提刀出去,打算杀了赵顺。”

    “只可惜,只可惜啊!”他痛苦地捶打自己的双腿,“我被衙门的人拦着,没能亲手宰了他!这件事说出去不光彩,我怕别人会议论贞儿,便怒气冲冲折返。回到家时,她……”

    何无忌泣不成声。

    慕琛义愤填膺,“这世间竟有如此无耻之徒!”

    何无忌咬牙切齿,“所以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你今日为何前去赵同知府上?”慕琛神色恢复如常。

    何无忌抿唇,“好吧,看来还是得说。赵顺无耻,他知我心里一直放不下此事,便召我入府,给我许多银两让我忘却此事。”

    他冷笑一声,“我怎么可能忘得了,所以我就给他打了一顿,也不知有没有给他打死。打死了最好,也算是我为贞儿报仇雪恨,告慰贞儿在天之灵!”

    “好了,你回去吧,凶手不是你。”慕琛摆手道。

    何无忌闻言一愣。

    “若你真的想杀,当年就动手了,何至于等到今日?”慕琛淡淡说道。

    何无忌不再说话,也不为所动,只呆呆看着地上。

    慕琛吩咐官吏看紧何无忌,不要让他做出自杀之事。

    回到正堂之上,慕琛扫视众人,对朱知府道:“朱知府,如今定案尚早,仵作还未推断出死因,此案还有许多疑点,不能草草定案。本王曾在刑部历练,有一定的经验,想亲自前往赵同知府上查证,不知知府可否允准?”

    朱知府也觉得此案并不是这么简单。

    赵同知是在家中身受重伤而亡,身上虽有血迹和打斗的痕迹,但总觉得这不是致命伤。

    仵作验尸结果也只能初步断定赵同知死于刀伤。

    他刚想说话,就看见一个官吏急匆匆地赶来。

    那个官吏急急忙忙对朱知府见礼,说:“知府,方才仵作说,赵同知死于中毒!”

    马通判面色一惊,“此话当真?”

    官吏连忙点头,“这是下官听仵作亲口所说,假不了!”

    澜意将视线放在了马通判的身上。

    令澜意奇怪的点是,他的这个惊并未见惊讶之色,反而让她看见了一丝惊慌之色。

    澜意顺势看了慕琛一眼,与慕琛交换了一个眼神。

    另一个官吏同样匆忙赶来,带着一个老婆婆进来,与她一齐对朱知府见礼,道:“知府,这位老婆婆说,她在申正三刻左右见到牛铁柱从赵同知府上后院悄悄翻墙出去,手中还拿着一把有血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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