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槿仪清了清嗓子,站在荀夫子身后大喊了一句:“荀夫子!”

    她这声音确实不小,如同沸腾的的水面丢进一块寒冰,变得不温不火的。

    前面站着的几位,听见她的声音都下意识转过头看她。

    她笑语盈盈道:“荀夫子前来赏字画,正好我手中有一字画,求之不易,可惜我这人不懂这些,搁在家中蒙尘,今日便想请荀夫子一同观赏,不辱这笔墨。”

    这话一出,周遭的人脸色一变,心思各异。

    李夫人自是愿意有人帮她将荀夫子留下来,但又不知宋槿仪有什么本事,只怕她会弄巧成拙。

    而荀夫子是好奇,好奇宋槿仪会拿出怎么一幅字画。

    那闯进来的王府女使打量了一眼宋槿仪,看她衣着半旧,猜她是这李府的丫鬟,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想哗众取宠罢了。

    她目光轻蔑,抱臂不屑地说道:“别是从哪个摆摊的小贩那淘来的。”

    宋槿仪听了这话,嘴角上扬,回了一句:“并非淘来的,而是求来的。”

    宋槿仪侧身,望向花园角落的许若兰。

    她刚才来的时候让许若兰在院门等她,她之前本想寻个恰当时间展示,让李夫人高看一眼,再谈其它。

    万没想到隔壁女使误打误撞给了她这个恰好的展示机会。

    宋槿仪款款展开字卷,上面用篆书写着“福至心灵”四个大字。

    荀夫子凑近看,说道:“字形修长,字迹遒劲有力,这篆书虽笔画复杂,但粗细均匀,体正势圆。宛若古树盘根错节,古意盎然,只是……”

    荀夫子顿了顿,没将剩下的话继续说下去,只是下笔略有拘束,虽沉稳,却失了灵动。

    落笔之人虽比不上当代书法大家,却也有一番建树,这字画也不妨称为一幅佳作。

    荀夫子捋着他的络须胡,又道:“这字,我第一眼看的时候恍然以为是冯旭的字。”

    宋槿仪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笑道:“您老果然是行家,这幅字的主人确实和冯旭点关系,那位冯旭先生也算是这幅字画的师傅。”

    荀夫子听宋槿仪这般说,眼底闪过一丝诧色,随即眼睛一眯,用打量的目光盯着宋槿仪。

    这冯旭是大夏有名的书法家,那字画可是千金不换,一字难求,自亡故后,他的字便是不可复制的珍品,被世人称为大夏的书杰。

    寻常人哪能寻得书杰教习书法,这字体又是女子所书。

    这叫的上名字的就两位,一位是苏合公主,年轻早逝。

    另一位是范丞相的小孙女,荀夫子低头仔细端详着字卷,找到那独特的印章,证明了自己的猜想。

    范丞相的孙女如今便是大夏的皇太后!

    荀夫子语气不自觉地激动,“这字画的主人可是姓范?”

    “确实姓范,若是说出来,想必在场诸位无人不晓……”

    话还没说完,那王府的女使不屑地“哼”了一声,口气倒不小。

    宋槿仪并不被她影响,继续道:“是当朝太后亲笔。”

    此话宛如一颗石子砸碎铜镜,沿着石子凹陷处向四面八方蔓延着裂碎的纹路,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夫人凑近不确定地问道:“这当真是太后亲笔?”

    荀夫子点着头,认真说道;“这字承自冯旭,无人能仿,这凤章便是最好的证明。”,说罢他心中也是称奇,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姑娘竟与太后有关系。

    荀夫子问道:“你是如何求来这一副墨宝?”

    宋槿仪说起去盛京为太后做寿宴一事。

    读书人最大的梦想就是去京都读取功名,可惜荀夫子年近不惑,遗憾错举,后来回乡当了南陵书院的夫子。

    对于盛京,他不过是每次会试的时候,心慌意乱地去,失魂落魄地回,从未驻足细细观赏盛京的风景。

    对于盛京,他的感情很复杂,既是渴望,又是遗憾。

    此时听宋槿仪讲述那盛京的繁华,缓入都门,斜阳御柳,华灯宝炬,月色花光,霏雾融融,不觉抵暮【1】。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2】。

    荀夫子恍若身临其境,闭上眼,沉溺其中。

    宋槿仪见荀夫子感兴趣,便学着瓦舍说书的把式,将经历讲一段留一个钩子引着荀夫子好奇,听着她继续讲下去。

    说话的间隙,又使了个眼色给周娘子,周娘子机敏,趁着无人注意,叫来几个粗实婆子,力气大,上去一个猛虎扑食,将王府女使的嘴死死捂住,拖出园子。

    待将人撵出大门,周娘子负手冷声道:“你好歹也是大户里出来的女使,别像个泼妇一样,你也看见这荀夫子今日有事脱不开身,何必强求。

    若是你家主人想请,那便再择日邀请罢。”,说罢,转身就走,不愿多费口舌。

    ******

    到了晚上,这李府的品画宴散去。

    李夫人吩咐身边的女使给院里的人统统打赏,她整个身子倚在红木卷草纹榻上,一想到今日隔壁吃瘪,她就笑得合不上嘴。

    “今日不但得了举荐信,还驳了隔壁的面子,真是天大的开心事,天大的喜事。”,李夫人拍着身旁的茶几,说道:“给我去烫两壶热酒,我要不醉不眠!”

    去热酒的丫鬟与迎面而来的周娘子相对,躬身离去,李夫人看见周娘子,便想到今日做百花酥的厨娘,问道:“今日那个厨娘是你找来的?”

    “是留香居成掌柜推荐的人。”

    李夫人微微正身靠在引枕上,食指撑着脸颊,若有所思道:“又是留香居,又是太后,来头可不小啊。

    如此费心,想必也不是为了那点赏金……想来是另有所求,去将她带来见我。”

    一炷香后,宋槿仪坐在李夫人左手边的圆凳上,将自己的难题说于李夫人听,请求她向市署的大人帮忙说两句。

    李夫人听完,脸上原本掩不住的笑意慢慢淡了,她毫不避讳地指出,“你的店出了质量问题,我若是随随便便干扰衙差公务,岂不是徇私枉法。

    其次若是将人吃坏,那更是草菅人命!这样大的因果,我不过一介妇人,如何担得住?”

    宋槿仪举右手发誓,“我宋槿仪敢对天地发誓,我用料都是新鲜的,此次出事并非是我的问题,我自认问心无愧,皆是被人陷害。

    我的朋友三番两次请求市署的大人查清缘由,只是他们百般推辞,想来是同行构陷。我们只能求夫人您出手,请市署的大人查清真相,并不是想要徇私枉法。”

    室内一片寂静,就在宋槿仪以为没戏的时候,李夫人却开口道:“今日你劳心做宴,又帮我把荀夫子留下。

    且你说话做事,我也是看在眼里,并非是那种偷奸取巧之辈。于情于理,我都该帮你这一次。”

    *****

    三日后,宋槿仪站着宋记甜水门口,看着白色的封条被揭去,等市署的差役走开,她搂抱着许若兰,指着店铺:“若兰姐你看,封条没了!

    都是你那天将盒子抱过来及时,才得了李夫人的欢心,今日我们的店才能重新开始。”

    许若兰嘴角勉强勾了勾,眼底却没有一丝明显的笑意。

    李荷虽然脑子痴傻,但有话她是真说,吐着舌头道:“宋娘子的演技好烂,许娘子怎么会看不出来你是在安慰她。”

    宋槿仪拍着她的脑袋,眯着眼,暗暗威胁着李荷,不许她再多说。

    这店铺重新开店,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要放在后面,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收拾店铺,采购食材,保证隔日便能开始做生意。

    这近一个月无人光顾的店面,灰落了一层。推开门的时候,棕黄色的光倾斜而入,将室内切割成明暗两处,可以看见光中漂浮的灰尘循着门而来。

    宋槿仪眼疾手快拿宽袖挡住灰,许若兰本就走在后面,只收到一点波及,咳嗽了两声便好了。

    只有李荷被灰呛得不停地打着喷嚏,宋槿仪先回住的屋子扯了一件旧衣服,分了三块方巾,各自系上。

    待打扫完店铺,到了未时,三人才反应过来过了饭点,她们早上只简单用了点粥,干到这会全部都饥肠辘辘。

    但因为干活太累了,没有人想动,便齐齐靠在院内的槐树上休憩。

    缓过劲后,许若兰先起身准备晚饭。

    李荷捏着宋槿仪的袖子,小声撒娇道:“槿仪姐,我想吃那天的豆腐。”

    李荷年纪小,本就是天真调皮的时候,被春三娘打压成一个木讷,许是和宋槿仪她们待得久了,变得活泼了不少。

    宋槿仪对此是欣慰的,想着她难得提出要求,那天李府也多亏李荷搭手,便支着身子去厨房做观音豆腐。

    复刻着那天的步骤,等凝固的时候,天色一寸一寸地暗了下来,那翠绿色的豆腐在昏暗的环境色衬托下,变成了深沉的墨绿色。

    也不知道他在盛京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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