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谢金都觉得秦昭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就比如现在,怎么说在普通人眼里死了人也是件不小的事儿吧,偏偏人家秦小姐说出口的时候就像是在问今天要吃什么一样。

    好像这事没什么特别,稀松平常。

    谢金不由得多看了秦昭几眼,这一看,让谢金想到了那个形容词。

    秦昭这脸上的表情,可不就是之前网上很火的那什么厌世吗?

    真不知道这位秦小姐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尽管早就在心里默认了秦昭不是普通人这件事。

    老陈的表现,就不像谢金这么夸张,他透过后视镜赞赏地看了眼秦昭:“唉,秦小姐说得没错,人是死了,不过这死法么,当年也有些说道。”

    “什么时候死的?”

    秦昭的声音冷冰冰的。

    “大概就在那事儿发生的六天后吧。”

    “六天啊。”秦昭跟着念了一遍,她低着头,语气淡淡的。

    然后谢金看见她掐着指头,嘴里在念叨着什么。

    这下秦昭看起来终于像是传说中的那种神棍了。

    前面开车的老陈没注意到秦昭这细微的动作,他自顾自地继续讲了起来。

    “唉,说起来,这事太可惜了,你们说人明明都回来了,怎么就,怎么就忽然死了,还死的那么惨。”

    是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完整的回来之后又死了呢?难不成是她们在山里的时候无意间窥探到了什么秘密?所以才被杀人灭口了?

    “听说啊,他们死的时候,那俩孩子的父母都认不出来了。”

    谢金扯了扯嘴角,心道这老陈真会编故事,编起来一套一套的。

    人就长着一张脸,这能有什么认不出来的。

    “哎哟,这还能有什么认不出来的啊?”

    老陈摇了摇头,眉头皱在了一起。

    这事儿要是真的有这么简单还能被传的这么邪乎么?

    “不可说啊,不可说。”

    谢金皱着眉:“我说老陈啊,你也别卖关子了,讲了这么半天,就差这一句半天讲不出来啊?”

    “倒也不是我想要卖关子,您瞧,这不是看车上还拉着这么个姑娘吗,万一吓到人家了,就不好了。”

    谢金憋笑,这车上谁都有可能害怕,唯独秦昭不可能被吓到。

    这人绝不可能被这种市井乡间的什么传说给吓到。

    “你就放心说吧,没事,秦小姐,她吓不到。”

    秦昭难得正眼看了一眼谢金,淡淡“嗯”了一声。

    这下谢金更开心了些,这算是秦小姐对自己的认可吧?

    这肯定算了,这下等回去之后还有了跟人显摆的资本。

    秦昭那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接近,就像是小说里写过的那些什么世外高人似的,只有无数传闻流传在江湖上,但能看到她人的那是少之又少,现在自己不仅和秦昭走了这么一趟,还被秦姐认可了。

    老陈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秦昭,见她脸上依旧平静如水,才缓缓开口。

    “那两位啊,自从回来开始就说自己要死了,到处跟人求救呢。”

    “可,你说这事儿谁能信啊?两人不管怎么看,都好端端的,但这俩姑娘的家长心疼啊,最后没了办法,就觉得这俩姑娘是不是在山上的时候,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着了。”

    谢金心里咯噔一下,这剧情怎么看着和自己家的那么像呢。

    “既然现在有了头绪,这两家人就一起商量着找来了位老先生。”

    “哦,你们还不知道老先生指的是什么吧?就类似古时候风水先生那一类的,听说这两家人为了这事儿花了不少钱呢。”

    老先生啊,谢金不仅了解的很,还跟着秦昭一起来了这种地方呢。

    不过,这一行里,秦昭这个年纪的确实少见。

    “那老先生,人是来了,还顺道做了场法事呢!嘿,你们还别说,有时候啊,这人啊,就不得不信这些东西。”

    谢金点头,深以为然,想当初自己还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呢,现在呢?还不是得仰仗着秦昭这类人?

    “是啊。”谢金的语气深长,有种说不出的忧愁在里面。

    “这老先生走了之后,这俩姑娘果然是好了,不仅好了,原先连家门都不能出,自从那天老先生走了之后,这俩姑娘该干嘛干嘛,再也不说自己要死了,看起来和普通人没有一点儿区别。”

    “再也不是之前那胡言乱语,天天跟人说自己要死了的时候的疯模样了。”

    老陈轻啧两声,脸上还有抹惋惜的神情。

    “这两家的家长也彻底放了心,再没有每天盯着这俩姑娘。”

    故事的转折,往往就发生在这里。

    “结果啊,这俩姑娘有一天忽然碰了个面,谁也不知道她们俩到底说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

    谢金皱眉:“不是都说她俩死了么?那怎么知道她俩碰面的事儿啊?”

    他依稀记得,那个年代的时候监控可没像现在覆盖这么广。

    老陈叹了口气:“唉,这个啊也是当时最诡异的一点。”

    “你听我慢慢讲啊,你别急。”

    谢金闭了嘴,看了眼窗外,这天果然越来越黑了。

    谁都知道晚上不能轻易上山,他摸不清楚秦昭的意思,只能乖乖听话,就是一想到看不到一点亮光的晚上,和眼前不远处那座巍峨的山,腿还是有些软。

    “她俩啊,碰面之后没多久就死了,死状凄惨,唉,秦小姐是吧?你要是不怕,我可真就继续讲下去了啊。”

    秦昭轻轻点头:“讲吧。”

    “这俩姑娘啊,就是晚上被自家人发现了的,听说啊,当时家里人发现她俩的时候,只有一具骷髅,房间里干干净净的,一点血迹什么的都没有。”

    好好的大活人,一下子莫名其妙的变成两具骷髅了,谢金想想都觉得瘆得慌。

    “这还不算完,这事儿太诡异了,俩家人差不多同时间报了警,这事儿的影响不小,两家人都同意了尸检。”

    老陈开着车转了个弯,谢金看了一眼外面盘旋的山路,过了这一段之后,眼看着距离山门越来越近了。

    现在又听到了这么个故事,他心里直犯嘀咕,要不干脆就别上这山了,到现在他也不知道秦昭非要来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和自家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

    等会万一自己在这地儿出点什么事,谢金隐隐觉得要是真有什么事,连个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更何况,他才见了秦昭一面啊,谁知道真有事的时候秦昭会不会直接丢下他就跑啊?

    秦昭现在看起来倒是对这个什么故事感兴趣的很,难不成秦昭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邪门的故事?顺道把自己喊来,当个苦力?

    可秦昭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也不多啊,是啊!秦昭都没带多少东西,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么还能进山呢,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这一趟可只想解决自己家里那点事儿,其他人的事情他可管不了,没兴趣也没精力,他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他一凡人肩上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不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谢金脑子绕了八百个弯,可准备要开口劝一劝秦昭干脆别去了的时候,又闭了嘴。

    他实在是,有些不敢。

    老陈不知道谢金这一小会儿,心里想了这么多事儿,他看了看秦昭脸上依旧如常的表情,隐约觉得坐在后面的那位秦小姐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反倒是这位姓谢的少爷,瞧着有那么一点慌。

    秦昭转过头,看了看窗外,手撑在下巴上:“老陈,你这故事没讲完。”

    老陈嘿嘿一笑:“姑娘不怕我就继续讲了。”

    这一次秦昭再没开口,像是被车窗外的其他什么事吸引了注意力。

    “尸检的结果显示啊,这俩姑娘死亡时间都差不太多,紧接着这两家的家长就在这俩姑娘的房间里找到一封信。”

    老陈也不知道两具白骨当年是怎么做的尸检,又是怎么确定两人的死亡时间的,他甚至连两个陌生姑娘的死因都不知道,当初隐隐听说还找了什么专家来,剩下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了。

    他只隐约记得,当初参加这案子的老熟人跟他说过,专家说这是什么白骨化。

    “这信里就详细写了俩姑娘见过一面这件事,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俩人非要把这件事写出来。”

    “那这事就这么结了?”谢金不信。

    “哪儿能啊,这事儿影响这么大,可不得派调查组调查嘛。”

    “好好的人呢,说没就没了,更何况先前出走又找回来的女儿,突然间死的这么惨,搁谁家也受不了啊!”

    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莫名其妙突然死了,搁谁身上都受不了,可也只能受不了了。

    谢金叹了口气,想到了自家的处境,不禁感慨了一句:“真难啊。”

    “可惜,这两家人闹了半天,最后也就只能这样了,不过,这时候就有人想起来之前给他们做法事的那位老先生了。”

    谢金也忽然想起来了那位:“对啊,当时不都说这俩姑娘已经好了么?那这什么老先生,是专骗人的啊?”

    他说完就后悔了,秦昭还在呢,自己得谨言慎行啊!

    老陈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吧,骗人是说不上,因为这两家人找到这什么老先生的时候,才发现这老先生失踪了。”

    “失踪?那这事儿,是挺怪的,不过要是真骗子,跑了也正常,当时肯定收了不少钱吧?”

    “钱确实是收了不少,不过他倒也不是跑了,因为没过几年,就这个景区就有人报警,说是发现了一具男尸,无名男尸,早就化成了白骨的那种。”

    谢金这下明白了:“那这具无名男尸,就是当年那位老先生吧?”

    老陈投来一个赞赏的目光:“是啊,就是他,所以才说这事儿古怪呢。”

    “不过,我们这里要发展旅游业嘛,这座山也算是我们市里最有名的景点了,出了这种事情,毕竟影响不好,渐渐的也都不提了,现在早就没多少人知道当年的那些事儿了。”

    这样的一座旅游城市,收入全靠每年来这里玩的那些游客了。

    此时恰逢车旁边路过两位白发老人,她们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从山上走了下来。

    走得极慢,手里还拿着两个大大的黄色的塑料袋子,塑料袋子空空的,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老陈路过他们的时候,车速都减慢了些,顺便按了下喇叭。

    这是跟她们打招呼的意思。

    果然那两位老人也停下来,冲着老陈他们的车挥了挥手,脸上带着笑。

    他们手里那轻飘飘的袋子里好像还装着什么东西,两人冲着老陈挥手的时候,袋子窸窸窣窣响个不停,响声不大。

    离得太远天色太暗,谢金起初没看清楚。

    直到离得更近了些,谢金这才看清楚,那黄色袋子里,装着的东西,是纸元宝。

    “嘿,今天还真是巧了,你们看,这两位就是当年失去孩子的那两位家长。”

    “两位妈妈啊?”

    “是啊,每年固定的日子,都来,总来,这山上她俩是常客,我们经常能遇见,有时候我们这些司机不拉活的时候,看他们可怜,也会捎他们一段。”

    老陈说完讪笑了一声。

    “我这也是道听途说,你们二位可千万别当真啊!这些事都有些年头了,谁知道这些事儿,都是真的假的。”

    谢金腹诽,刚刚不还言之凿凿的说这事儿影响很大嘛,现在看来这个老陈也许不是那么的老实?

    不过有故事听,总是好过一路上安安静静的气氛的,起码,不那么尴尬。

    秦昭收回视线:“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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