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饿,好饿,好饿

    姜多善感觉自己心里藏着一个饕餮,啃食着她的胃,迫使她睁开沉重的眼皮。

    醒来后身体像是被铁锤锤过一样酸痛难忍,脸上缠绕的纱布提醒她昨天发生的事。

    自己闯下了那么大的祸事,督督应该很生气吧,也不知道会不会惩罚她。

    以前姜多善比现在还调皮,像个小猴子一样到处上蹿下跳,惹了不少的祸事,父兄根本管不住她。

    母亲早逝,姜多善又是个女孩子,就算姜多善做了天大的祸事,父兄最多只是会罚她不许吃饭,而隔壁家的柳行文可没有他那么幸运了。

    有一次姜多善想出城外看星星,那段时间父兄很忙都没有空带她去城外玩,也不允许姜多善自己出去。

    但是姜多善可不是一个乖乖听话的孩子,不让她自己一个人出去,那她就带一个人跟她出去那不就不是一个人了吗。

    柳行文就是她挑选的幸运儿。

    与姜多善家草根武官出身相反的是,柳行文是文官世家出身,祖父是前朝的宰相,父亲是太子太傅,族亲也都是在朝廷里做文官的。

    这截然不用的两家却住在仅有一墙之隔的地方。

    听父亲说他与隔壁柳家关系不好,两人经常在上朝时吵得不可开交。

    有一次姜多善从墙外的一棵柳树爬进去了柳家院子里,撞见了柳行文在边读书边打瞌睡。

    那时她只顾着看柳行文了,没有注意到墙下就是小池塘,她一脚踩空掉进了池塘里把柳行文吓得不轻。

    那个时候姜多善还没有进皇宫,身边同龄孩子就只有柳行文一个,柳行文被父亲关在家里读书出不来,姜多善就天天翻墙找他玩。

    那天姜多善怂恿柳行文和她一起去城外看星星,柳行文被她说动了,在姜多善的帮助下从墙上翻过去。

    姜多善为了出城门还偷了大哥的腰牌,穿着增高鞋,易容了一番,带着柳行文在茫茫夜色中出城外看星星。

    星星是看完了,私自带人出城的事情也败露了。

    柳行文的母亲做了宵夜要送去柳行文院子处时发现他不见了,在府里翻了个遍也寻找不到柳行文,大晚上的也不能去府衙里找官兵,便去求了隔壁的姜家。

    姜琥和姜勇准备出去找时,姜勇说他的腰牌不见了,他顿时心感不妙,哦豁一发现他们家的小孩也不见了。

    姜琥心想我就知道,气的骑马狂奔,在城外揪住那两个小孩回去。

    姜多善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到柳行文,而柳家的墙建的比之前还高了。

    听父亲说,柳行文在家里受家法,是用柳条抽了一百遍,然后就被送到苏州老家。

    姜多善长叹一口气,心里有点小郁闷。

    如果督督只是惩罚她不吃饭的话,她就让雀儿偷偷送她吃的。

    如果是要用柳条抽她的话,她就跑到外面躲避一段时间,等督督气消了她再跑回来。柳条打人那么疼呢,她才不要像柳行文那个傻子乖乖受罚。

    也不知道那个书呆子现在怎么样。

    如果督督要把她送走呢……这就有点难办了,姜多善想到时候要不要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不定陆照就心软了。

    “醒了?”一道声音幽幽的响起。

    陆照不知道何时就出现在房间里,手里还端着食盘。

    姜多善气顿时就泄了下来,她怯生道:“嗯,刚醒。”

    陆照将食盘放在床前:“醒了喝一些瘦肉粥吧,刚煮好。”

    瘦肉粥冒着热气,粥里面加了了酱油看起来黄橙橙的,瘦肉一块块的沉淀在粥里,粥上面飘着着一层像浮萍一样的葱花。

    姜多善靠坐在床前,看着飘着香的瘦肉粥,饿了这么久的她口水都要流了出来,正当她伸手想去拿时,陆照道:“粥刚煮好很烫,我来喂你。”

    可是我只是太累了睡了一觉,并不是身体残废,用不着别人来喂啊,姜多善内心呐喊。

    戴罪之身没有反抗的权力。

    每个勺子上的粥都被陆照吹过热气,喂到姜多善嘴里的时候温度刚刚好。

    一碗粥很快的就见底,陆照拿着白手帕擦掉姜多善嘴角的饭渣。

    陆照并没有姜多善想象中的那么生气,也没有说要惩罚她,温柔的好像姜多善从未闯祸一样。

    姜多善知道自己最近是有些飘了,在陆照身边过的太舒服了,忘记了现在自己现在不是在父兄身边。

    她知道除了自己的父兄,没有人会替她兜底,没有人可以无条件的袒护她,就算陆照现在不跟她计较,但是她也不能老是闯祸。

    而且这次还在北疆王宫那边闯了那么大的祸,陆照如果没有护着她的话,她就会被献到北疆王宫,被北疆王室的人折磨。

    陆照还没有走,似乎在等着姜多善说什么。

    姜多善鼓起勇气道:“督督对不起,这次我闯祸了还连累了你,我会去北疆王宫那边道歉的。”

    陆照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会为了平息北疆王室的怒火,将你献给他们。”

    内心的想法被揭穿,姜多善有些赫然,她结巴道:“不,不,不是的。”

    陆照静静的看着姜多善一会,眼神略有些失望,他道:“阿月,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呢,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你父兄一样信我。”

    姜多善有些发愣:“我没有不信任督督,只是,只是……”

    陆照的笑容有些讽刺:“你是我陆照的女儿,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北疆王室那边就算再有意见也得给我咬碎了牙吞进肚子里,你何须向他们道歉。”

    姜多善的头垂得更低了。

    陆照隔着纱布抚摸她脸颊处的伤口,道:“他们伤了你,没有让我满意的道歉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既然我能打赢北祁之战,再打一次又何妨。”

    伤口处痒痒的,姜多善想躲开,可陆照并不打算放过她:“只要你在我身边的一天,无论对方是谁伤了你,无论对方说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的信任你,无条件的护着你,就算你闯了比这更大的祸,我也会帮你解决,但是阿月,你能不能信我呢?”

    下巴处的手骤然的缩紧,陆照的眼神炽热的烫人,姜多善咽了咽口水道:“我信你督督。”

    下巴处的手骤然放松,陆照为姜多善盖好被子,“好好休息,明日和我一起去北疆王宫参加风迎节。”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门被被关紧的连一次缝隙也没有,姜多善听见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的跳。

    -

    对于天南星不见了的这件事,姜多善问过陆照,陆照说天南星被派去了东夷当探子总领。

    姜多善不信呀,她跟天南星关系那么好,他怎么可能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跑去东夷了。

    她还想再问问可是看到陆照脸又开始臭臭的,她就赶紧溜了。

    不能从陆照那边打听什么,还不能从别人那边打听到天南星的下落吗。

    姜多善问了其他人,答案都是一样的。

    姜多善甚至开始怀疑天南星是不是被暗杀了。

    商陆给姜多善一张画,是那天炒米粉摊子上的那个小妹妹画的那幅画。

    画的背后还扭扭曲曲的写着“等我回来带你去看海。”

    姜多善这才放下心来。

    -

    北疆王宫。

    卡若尔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了,之前清醒的时候还能与人说上几句话,现在整个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卡若尔感觉自己要死了,现在他时常会想起以前的事。

    他一直都能感觉到母亲不喜欢自己,总的来说,母亲是不喜欢所有的孩子,但是最不喜欢的是卡若尔。

    卡若尔不知道自己的亲身父亲是谁,女王没有王夫,只有男宠。

    男宠也不是固定的,有可能是朝内的大臣,也有可能是将军,也有可能是仆人,也有可能是青楼里面的男倌。

    所以女王怀孕了也不知道具体是和那一个人做的。

    卡若尔一度以为女王讨厌自己是因为自己的亲身父亲身份低贱,他之前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的安慰自己的,可是后来他发现女王厌恶的是自己。

    女王喜欢漂亮的人,卡若尔想是不是自己长的太丑了,他问了身边的人,每个人都说他长得好看,那既然不是因为长得丑,那是因为什么的,卡若尔想是因为自己不够讨好女王吗?

    所以他开始有意识的讨好女王。

    女王爱喝清晨的松露茶,他每天就等着天快亮的那段时间去森林里采集松叶的露水。

    北疆的夜晚尤其的冷,卡若尔为了采集露水,经常把自己冻得瑟瑟发抖,手因为接触湿气过多,也长了一颗颗的冻疮,每到寒夜就开始发痒。

    露茶的茶叶也是他精心挑选的,因为他那个时候还小,而且王室也不能随便外出,卡若尔不能去很远的地方为女王挑选茶叶子,所以他只能在乌呼城内用重金收买茶商,然后再去茶商那挑选最好的茶叶。

    可是女王对于他的这个行为并不是很在意,从来没有因此夸赞过卡若尔,也没有觉得卡若尔是很有孝心的孩子。

    卡若尔还是不死心,用尽各种办法想让女王他身边的注意力多一一些,哪怕不爱他,只是不要那么的讨厌他,卡若尔也觉得很满足。

    可是女王还是一直都很讨厌他。

    卡若尔渐渐地也灰心了,接受了女王讨厌他的这个事实。

    那天女王被行刺时,他下意识的就为了女王挡刀。

    他想女王至少会为他感动一点吧,可是他都快要死了,女王连看都没有来看他一次。

    卡若尔真的很难过,但是他的这份难过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说过。

    他想着他死了女王应该会过来看他的。

    天山雪莲是可以救人一命的,可是天山雪莲难寻到且不易保存,就算是在王宫也只是保存了三朵。

    女王说天山雪莲珍贵,只拿出了一朵,卡若尔与大王子一人各一半。

    卡若尔就这样用半个天山雪莲撑到了附子的到来。

    附子最讨厌就是和王室的人接触,在祁国也是,在北疆也是。他们自以为高人一等,将特级权力用到极致,连王室内部也是如此。

    卡若尔都中毒快要死了只用着半个天山雪莲吊着一口气,大王子那边的人就非得要把他拉过去先治疗大王子。

    这不是胡闹吗。

    女王也不管,任由她的儿子胡闹。

    附子可不是那些趋炎附势的太医,本来他就讨厌搞特级权力,大王子正踩在他的雷点上,他用之前在川乌那边偷了些有毒性的迷魂药将这些拉扯他的人毒晕了。

    卡若尔是中了十字毒,他之前有治疗过类似的案例,施针将卡若尔的毒血逼了出来。

    配置好药后又交代了卡若尔的仆人莫尔一些用药注意事项,坐下来吃了一些水果,喝了一碗奶茶,才慢悠悠的去了大王子那边。

    附子还没有进门了,就听见那撕破天的吼叫声,噼里啪啦的摔东西的声音。

    看来那个大王子痛的还挺厉害的。

    进去里面果然到处都是摔东西的碎片,附子垫着脚尖进去大王子的房间。

    大王子躺在床上被五六个侍卫压着,身上的衣服都被他撕烂掉了,只剩下一片里裤勉强遮盖。

    “好痛,好痛,快给我阿芙蓉,快给我啊!”大王子痛的大叫,侍卫紧紧的压制住他。

    “大王子你不能再用阿芙蓉了,它会害死你的!”侍卫大喊。

    大王子因为身体过于疼痛用了禁药阿芙蓉,一开始还有些用,但是后面越吃越多,侍卫都开始害怕了,不敢再给他继续吃。

    “我要把你们都杀了!”大王子一双眼睛突出,眼睛赤红的像厉鬼。

    “大夫快救救大王子吧。”侍卫看见附子赶紧把他拉过来。

    附子为大王把脉,觉得不太对劲,又将他身体上上检查了一番后,终于在右肩出发现了那道即将愈合的伤口。

    “再多来几个侍卫压制住大王子,我要将刀片从他右肩膀取出,取出刀片的过程会比现在还疼。”

    侍卫赶紧又叫了四五个侍卫过来压着大王子,密密麻麻们的,大王子身边全是压着他的侍卫,只留出一个空隙让附子操作。

    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吼叫后,大王子右肩膀里面的飞刀取了出来。

    侍卫松了口气想要站起来,大王子右肩膀处已经被挖的面部全非,他恶心的想吐。

    附子在旁边洗干净手,收拾好器具道:“我只负责将他刀片取出来,但是你们的大王子已经用了阿芙蓉过量了,之后将会对这个东西上瘾,这是我没有办法可以治疗的。”

    阿芙蓉这种东西虽然可以止痛,但是只要沾上一点,将会对它上瘾,至今他都没有没有见过任何人可以抵抗阿芙蓉的药瘾。

    大王子废了啊,附子摇了摇头。

    -

    风迎节是北疆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

    在这一天里,北疆的人们会放下工作,每家都会煮上自己的拿手好菜与邻居互相品鉴,也会在门口留一些美味菜肴分享路过的陌生人。

    大街小巷上会挂满五颜六色的彩带,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人们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在草地上尽情的跳舞,从早上跳到晚上。

    在篝火旁,有些胆小的年轻人会趁着风迎节这一天倾诉自己隐藏许久的爱意。

    为了不引人注意,此去王宫陆照就只带上了姜多善。

    再去北疆王宫前商陆给姜多善精心的打扮了一番。

    为了迎合北疆王宫的审美,商陆没有给姜多善用着祁国的服饰而是个姜多善准备了一件公主裙。

    裙子外面是用玫红粉的丝绒布,裙子上窄下宽,中间用一个奶白色的蝴蝶结束缚,为了能支撑起宽大的裙摆达到那种蓬松的效果,商陆在裙子里面加了五层雪纺纱。

    鞋子是用了绑带设计的白靴子。

    在前一天晚上,商陆还给姜多善用丝带帮了辫子,等到早上起来的时候解开,头发就会蓬松又卷曲,不用刻意绑起来,任由卷曲的秀发散落在腰际。

    妆容是由雀儿画的,最后商陆将带着小碎钻的发箍戴在姜多善的头上,所有人都惊呆了。

    “要不是知道小主是祁国人,奴都快以为小主是北疆这边的公主呢。”雀儿捂嘴笑。

    商陆夸赞道:“果然是我设计的衣服,穿在小主身上就是好看。”

    姜多善本身的五官就比较偏立体,这件公主裙将她的五官优势放到最大。

    姜多善穿着裙子出去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乌鸦卫的视线,走到陆照面前时,虽然他的脸上的表情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惊喜,但是姜多善还是捕捉到了陆照眼底的笑意。

    “怎么样督督,我今天好看嘛。”姜多善踮起脚尖转了一圈,裙子飞舞了起来,而姜多善的脸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此时陆照眉眼已经掩盖不住笑意,“好看,阿月今天特别的好看。”

    众人也笑了起来。

    北疆女王为了表示歉意,还特地派了一辆马车过来。

    马车的外表是像南瓜一样的形状,是纯金制作的,姜多善看到的时候都惊呆了,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误闯入了什么童话世界,自己就是那个穿着水晶鞋的灰姑娘。

    马车是镂空的设计,在去王宫的路上,姜多善好奇的趴在马车的门框上看。

    人们在街上欢快的跳舞,一片片生气盎然的景象,还有个小孩子抛给了她一朵鲜花。

    这真的不是童话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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