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后脑勺一阵阵痛着,强烈的剧痛叫醒了她。爱丽丝的双眼勉强睁开一丝缝隙,却看不清周遭的一切。四处很暗,她似乎躺在一节移动的列车上,车厢摇摇晃晃,不平稳的振动感直白地通过她剧痛无比的后脑勺传进脑内,摇晃的感觉令她想要呕吐。

    等等,车厢?为什么是车厢?少女浅幅度的抽了一口气。头脑逐渐变得清醒,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

    这一睁大,她就看到了头顶上方乌漆麻黑的“天花板”。左手边露进来一道光亮,爱丽丝眯起眼睛,依稀可以判断出她眼前的既不是夜空,也不是民房的天花板,而是货车车厢的铁皮顶。

    爸爸就是开大货车的,她很熟悉车厢长什么样子。

    情况有哪里不对劲,很不对劲。她揉揉发痛的脑壳,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自己为何会出现在一辆摇摇晃晃的货车厢内。按理说她在放学的路上,路过家一侧的小公园,天已经很晚了,妈妈没有来接她,她自已一个人自由自在地走在乡道上。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这时应该从家中的小床上醒来。

    车厢一侧传来一阵细弱哭声,女孩的眼睛随即瞪得更大。

    她没有幻听吧?也不是在做梦?

    是谁在哭?

    她艰难的用一只手撑起身体,车厢内还是暗暗的,她勉强坐直身体,后脑勺的眩晕昭示着那里可能曾被硬物击打过。爱丽丝不敢乱动,只是坐在原地,伸出一只手。

    她一下子就触碰到了冰冷的铁。自己现在应该在车厢紧挨着车头的一侧,薄薄的铁皮甚至传出一连串共鸣振动,还有男人的话音。

    她警惕地贴紧那扇铁皮,听见了一句模糊的话。

    “…有病?要……你自己去”

    “好好看着……别发疯。”

    话音十分模糊,却让她的心跳一阵猛加速。后脑勺再一次开始剧痛,她伸出手抚摸那处,手上沾了些黏答答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爱丽丝放到手边一闻,黏答答的东西带着腥气,引得她再一次干呕起来。这里的动静似乎吸引到了哭声主人的注意,安静的空气中传来一句细如蚊呐的声音。

    “你是谁?”

    爱丽丝皱紧眉头,现在的场景很奇怪,她也不是在做梦。

    “你又是谁?我们在哪儿?”

    出乎她意料的,女孩没再回应她。她似乎遇到了极可怕的事情,连哭声都止住了。车厢内一时之间安静得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左手边那处露进光的裂缝颤动一下,外部传来一阵钥匙碰撞锁链的声响。爱丽丝屏住呼吸。

    是谁来了?

    惨白的灯光照射进来,男人高大的身形逆着光看不清楚,爱丽丝虚起双眼,目光越过他,停在了他身后那一排车辆上。

    她在一个地下车库的货车厢内,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凌晨,那道透进车厢的白光并不是日光,而是车库惨白的声控灯。

    这是私人车库,还是大众车库?爱丽丝没有再说话,因为灯亮了。

    车厢中央悬挂着的一枚灯泡在男人按动开关后迅速亮起,刺目的灯光照亮了这片小小的区域,讽刺的是,这盏灯居然是暖色调的。

    爱丽丝半眯着眼睛,假装自己还在昏迷,灯亮起来后看到的景象让她心惊。

    她的正对面躺着两个昏睡状的女孩,一个穿着白裙子,一个穿着黑裙子。女孩面庞稚嫩,看起来约莫十岁左右,并不成熟。而刚才哭声传出的方向——穿着蓝色短上衣和灯笼裤的女孩正一只手抹着眼泪,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楚五官。

    她不敢扭头,身侧也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这里还有人!

    爱丽丝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偷偷注视着走到车厢中央的男人。车厢很大,中央摆着一张圆桌,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男人的下半身。他的兜里鼓鼓囊囊的塞着什么东西,紧身裤的一侧凸显出半把枪支的形状。

    他有枪!

    男人的目光扫视着这一圈昏睡的少女,爱丽丝闭上眼睛装死,仍旧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流连了好一会儿。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病态,狂热,带着一股子狠厉的疯癫。感觉到他的视线离开,爱丽丝咽了咽口水,她现在很确定自己不安全,只是还没弄明白男人的目的。这会是一起绑架案吗?可是她家里很穷,不值得被绑架。

    最坏的可能性,就是人口贩卖。

    男人的脚步声轻缓的在车厢中巡逻,似乎不忍打扰这些睡着的女孩。爱丽丝听他数着数,一个、两个、三个……男人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莫名的颤抖,似乎很激动。爱丽丝皱了皱眉,男人的激动很奇怪。她忍不住想睁开眼看看是什么情况,上眼皮刚抬起一道缝,就对上了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

    男人就附身在她的面前,直勾勾的看着她。

    “啊——!!!!“

    爱丽丝惊叫起来,男人意识到她醒了,粗暴的用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他的眼白处发着不正常的黄,看起来十分污浊,爱丽丝咬他一口,男人撤回自己的手,爱丽丝看到他撤下的那只手缓缓摸向兜中的枪。

    “不能…不能发火,不能对女儿发火……”男人颇为神经质地念叨着什么,她这次听得很清楚。

    女儿?

    在她的这声惊叫后,车厢里的人陆陆续续都醒了。男人没再刁难她,只是自己坐在车厢中央的圆桌上,把玩着手心的旧手机。他脸上布满皱纹,手掌也十分粗糙,面目含笑的看着这一群逐渐苏醒过来的女孩。爱丽丝旁边的那个女生最先被吵醒睁开双眼,只是她稚嫩的喉咙没来得及发出尖叫,就被爱丽丝一把按住了。

    “嘘,不要吵到他。”

    女孩从陌生的环境中醒来,十分害怕,乖乖的听了她的话。

    她对面的两个女生就没有那么好命了,爱丽丝见那个白裙子的小姑娘一脸惨白的盯着自己,不断有黄色的液体从裙子下方淌出。女孩的眼神极其恐惧,在看到她之后似乎更加惊悚。爱丽丝疑惑地歪了歪头,脸颊上有液体淌下的质感。

    她伸出手一摸,借着灯光看清楚了掌心猩红色的液体——血。

    天杀的绑匪,他们应该是一棒子敲晕了她,然后又扛到这辆车上吧。爱丽丝初步判断“他们”是两个人。她耳朵一向很灵敏,童年经历锻炼了她,让她能分辨出隔了一层墙的另一个房间里有几个男人,更不用说透过这层薄薄的铁皮。

    “你们真该死。”她在心里诅咒,男人站了起来,他身量不高,约莫一米七出头,整个人看着都很细弱。

    “别害怕,我的宝贝们。宝贝女儿。”男人作安抚状,那几个女孩却更害怕的缩了回去。刚刚还小声啜泣的蓝上衣反倒很坚强,她隔着圆桌和爱丽丝对上了眼神,爱丽丝发现女孩有一双平静冷漠的眼睛。

    和她一样。

    男人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关心类型的话,责怪白衣女孩不小心,把衣服弄得这么脏。他话音颤抖,语气虔诚,更显得车厢内的一切荒诞而诡异。

    坐在圆桌一侧,佩枪的男人,似乎真的把她们几个当成了“女儿”。

    他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把她们丢在车厢里?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爱丽丝的目光锁定在已经上了锁的车厢门上,那一道惨白的灯光消失,她似乎听到了引擎发动的声音。

    “爸爸……?”她不确定地出声,男人狂热殷切的眼神一下子锁定了她。他身子半扭过来,显得僵硬而刻板,嘴角挂着因激动而显得不自然的笑。

    “欸,乖女儿,你是第一个叫我的。”

    “怎么受伤了?来,我来给你包扎,爸爸的心肝不能遭罪……”

    爱丽丝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男人约莫四、五十岁,眉心刻着深深的竖纹,显得十分凶狠,整张脸却挂着十足的苦相。那张脸随着他担忧的表情移动,看起来十分悲情。她虚弱的靠在车厢的一侧,看到男人真的从口袋里摸出几只创可贴。

    “这些够我用吗?爸爸。”

    “够,够,你是爸爸的乖女儿,都给你用!”听到她叫自己父亲,男人似乎很高兴,掏出创可贴的手都有些颤抖,几片云南白药洒了一地。

    她连忙接过来,摸着自己有破口的地方囫囵一贴。

    她不敢让这个男人帮她贴,尽管此刻她的直觉告诉她,现在还不会有危险。

    身侧的女孩凑近来用发抖的手帮她贴上,爱丽丝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男人见她收拾好自己,恢复了平静。他回到圆桌上,鹰似的目光看着这一圈女孩们,爱丽丝数了数,车厢内一共有七个女孩,还有两个昏迷程度很深,这么大的动静也没醒过来。

    男人的神情十分严肃,他有种近乎滑稽的真诚,他示意爱丽丝叫醒那两个女孩,一群人醒来,围在那张圆桌旁。他庄严的开口。

    “我是你们的父亲,但是在你们这些人里,只有一个人能成为我真正的女儿:爱丽丝。”

    爱丽丝撇了撇嘴,这是过家家游戏?

    她就叫爱丽丝,可她亲爹四年前就死了,估计没人愿意再背上这个名头。

    车厢内的气氛虽然诡异,但男人表现出的样子还算平和。也许是因为这个,爱丽丝听到那位白裙子的女生颤巍巍地开口,说了一句话。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成为爱丽丝?”

    周围的气压一下子就低了起来,男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看。他额头青筋暴起,眉目间凝聚着极其强烈的愤怒。他目光阴沉着,猛地掀翻圆桌,砰咚一声木制桌板砸向铁皮厢的声音,白衣女孩吓了一跳,爱丽丝见他掏出了枪。

    “不…不要。”

    她只来得及颤动嘴唇,说出这一句话。

    眼前的白衣女孩不动了,子弹洞穿了她洁白光滑的额头。鲜红的血液从那张稚嫩的小脸上一点点地淌下来,她最害怕的血。

    男人把枪装进口袋,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剩下的人,和我玩个游戏。谁赢,谁就是我的亲生女儿,能从这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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