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初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房间里飘散着熟悉的香气,是她在星月宫中常用的。她从床上坐起来,没看到蓝幻的影子,于是呆呆地发了会儿愣,然后如往常一般,在独处的时候打算打开光网,刷一刷宇宙最新消息。

    但是陶初然刚叫了一声“小普”,就听到了蓝幻的声音。

    “王上,晚餐好了。”

    争得陶初然同意之后,蓝幻从外面推着小车进来,上面放着煮得糜烂的粥和小菜,正散发着袅袅热气。

    “您睡了太久,最好是进一些易消化的食物。所以我自作主张做了这些。”

    蓝幻轻声细语,既是大厨又是侍应生,介绍菜品的同时辅以古时代的餐桌礼仪,可以说服务非常周到了。

    陶初然倒不在意这些,随意地吃过饭后,她的视线就一直在向外飘。

    “您是想出去吗?”蓝幻猜测到。

    他私心想着多和女王单独相处一会儿,但是如果王非要出去的话,他也不会阻拦就是了。

    只要让他跟着,陶初然去哪里都行。

    但是陶初然摇摇头。一个社恐怎么可能有出门这种可怕的想法呢?

    蓝幻也向外看了看,想起今天早上让他心惊胆战的下坠的场景,这才有些明白陶初然的顾虑。

    “您不必担心,以后垂露星的晚上都不会如此了。您的身边是安全的。”

    说到这个话题,蓝幻想到陶初然对自己身上的伤口漠不关心的态度,不由得又开始唠叨起来:“您出门在外,需多备些药品,受伤后不能大意。如果您以后再想……这样,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为您准备出行的物品。”

    苦口婆心得像一个贤妻良母,完全看不出来里面夹杂了些许私货。

    陶初然点了点头。蓝幻清楚地明白,她点头的意思是“我知道了”,而不是“我会这样做”。

    这样的对话在星月宫里发生过很多次。

    陶初然知道晚上安全了,也不管蓝幻是怎么做到的。吃过饭后睡了一天的她终于缓解了些许疲惫,可以考虑下一步要做的事情了。

    按照她的思路,要解决狂化问题就是要复制高等级公民身体中的W病毒,然后叠加给其他低等级公民。

    不知道效果如何,但总归值得一试。

    而且,高等级公民不就在身边吗?

    陶初然现在已经有了垂露星所有在籍公民的身体数据,让小普自动筛选出合适的人选即可。但是获得蓝幻的血液和身体组织这一步,是需要她来努力的。

    因为小普打不过蓝幻,所以暴力是行不通的。更何况出于私心,陶初然也希望蓝幻自愿配合。

    那么要直接说吗?

    陶初然判断,如果是她要求的话,只要不让蓝幻知道,她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就想立刻撤退这一点,完成心愿的概率还是很大的。但是一想到需要开口求人办事,她就觉得社恐又要发作了。

    而且为了保证后面的样本足够多,陶初然的需求量还挺大的。

    “我需要你在身体不同位置上切几块肉”,这样的要求直接说真的不会被打吗?

    这一犹豫,就到了繁星初上之时。今夜的垂露星显得非常平和,如同陷入了同一个甜蜜的美梦中,连呼吸都变得静悄悄了。

    酸雨未至,也没有任何外来人员前来打扰。蓝幻收拾了餐具,避着陶初然把她的剩饭连同碗筷一起吃掉,算是完成了最后的清扫。

    等他再出现又是光彩照人了。蓝幻进来的时候,正巧陶初然要打开光网,继续饭前没做完的事情。接连两次被打断,陶初然不认为是巧合。

    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

    陶初然当然有所猜测。往常她至少是要旁敲侧击问一问的,提醒他们不要做过分的事情。但此时因为心里想要蓝幻帮忙,陶初然反倒不好开口了。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蓝幻自然注意到了女王纠结的神情。这样的王很少见,但联想到之前的经验,蓝幻了然,“王上是有什么吩咐吗?”

    陶初然仍然不敢看蓝幻,盯着他的衣摆,迟疑地摇了摇头。

    “是不好说吗?”蓝幻也并不强迫她,而是循循善诱道,“您什么时候说都可以,您的任何愿望我都会为您达成。”

    这样的甜言蜜语他张口就来。但是至于“达成”的时间和条件,还是他说了算的。

    陶初然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尽管蓝幻保证了,她还是没有放下警惕心,把自己的请求说出口。

    陶初然的目光到处乱飘,想看蓝幻又不敢。她总是沉静地低垂着眉眼,如今这样真的很明显。

    “王上是有什么心事吗?”蓝幻又猜测道。他微微压低了身子,方便女王能看到他,但又不必直视他的脸。

    明明两个人的距离在陶初然划定的安全范围之内,但是可能是因为蓝幻的身形太高大了,从背后看上去甚至像把少女拥在怀里一样。

    陶初然无端有些压抑。

    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蓝幻就往后退了退,转而跪在了她的脚边。

    “王上,抱歉,是我逾矩了。”黑发柔顺地垂下,几乎要碰触到陶初然的脚尖。但一下秒就被蓝幻一把抓住,乌黑油亮的发尾被他毫不留情地斩断,眨眼间一头秀发只剩了半截。

    陶初然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手背上有什么东西轻柔地拂过,眼前花了一下,然后,就这样了。

    “刚才没有经过您的允许就碰触到了您,是我的罪过,还请陛下责罚。”

    蓝幻把断发捧起,双手托举给她。

    陶初然的近臣更偏爱唤她“王上”,圆润的开口音仿佛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唯有在她不适的时候,方才叫她“陛下”,闭口音尖锐,如同呈给女王的利剑,任由她取用施为。

    虽然陶初然并不理解这种规则流行的原因,但不妨碍她通过语气判断出臣民的动向。

    从她的角度看去,看不到蓝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和白玉般指骨中捧着的断发。他的跪姿很稳当,没有一丝犹豫,语气也相当愧疚,看上去是真的在反省了。

    陶初然这才明白刚才拂过她手背的正是这截断发。

    这个姿势是非常方便陶初然看他的,除非蓝幻突然抬头,不然双方怎么也不会对视。所以胆小的女王也敢于悄悄抬起了眉眼。

    尽管损失了一截头发,但对方的身姿没有丝毫狼狈。也不知蓝幻怎么做到的,剩下的头发十分整齐,原本及腰的长发只堪堪覆盖住了肩膀的位置,显得温润的公子多了几分利落的英气。

    如同五彩缤纷的蝴蝶少了一层伪装色,却依旧动人不可方物。

    而蓝幻的手抓紧了他的头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他能感受到女王的眼神终于放心地落到自己身上,像什么害怕的小动物一样,连打量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的目光正在一寸一寸地巡视过自己的全身,蓝幻连呼吸都控制得很轻微,生怕吓到了她。但另一种无法抑制的巨大兴奋随着她的注视蔓延过来,让他的心忍不住颤栗。如果不是平时就训练有素,他的手已经要颤抖得拿不住任何东西了。

    动物的狩猎本能让蓝幻想立刻抓住眼前人,占据她的一切,让她永远只能在自己编织的牢笼里生活。可是人类爱的本能又告诉他,如果他这样做了,他一定会失去她。

    这样脆弱的猎物经受不住惊吓。所以尽管蓝幻像往常一般,忍受着难以形容的诱惑,两种本能的对抗下连头脑都昏沉了起来,可实际上他还是什么也没做。

    只是因为膝盖用力,房间里的地板都被碾出了裂痕,然后又在他的幻术之下光洁如新。

    短暂的一分钟显得如此漫长。但蓝幻却仍然期盼着这样的时间能够再延长一些,女王的视线能够再放肆一些。

    而陶初然在整体评估了一下蓝幻的情况后,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断发上。

    她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什么叫做得来全不费功夫?

    虽然这些头发是少了点,但是攒一点是一点,这不正是她想要的身体组织吗?

    有心想要蓝幻把这些送给自己,但是陶初然又觉得这种收集别人头发的行为怎么想怎么变态。而且当场说出来也太社死了吧?

    正在陶初然进行剧烈的心理斗争之时,她突然听到蓝幻用一种有些难过的声音道:

    “陛下是不愿原谅我吗?也对,连我等都无法遵守承诺、令行禁止,又怎能服众?不如让我毁掉这些触碰了您的头发,在辉光网上做出自我检讨,以儆效尤。”

    不、大可不必。

    一想到当今宇宙中,每个公民一上网就能看到头版头条——“星月宫宫主因头发接触到女王被罚,检讨并责令全体公民引以为戒”这样离奇的新闻,陶初然就觉得一万条地缝都不够她钻的。

    而且蓝幻的手指显然已经捏紧了,看上去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这样想着,陶初然也顾不得自己对肢体接触的恐惧,直接上手压在了断发上面。

    感受到手上轻柔的触感,就如同蝴蝶落于手心,猎物终于自愿飞进了陷阱。

    蓝幻一直低垂着的面容上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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