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的近侍当中,红蔷无疑是最难缠的一位。蓝幻作为星月宫的大家长,就算再想靠近女王也会有些分寸;玄络和她一样有些社恐,能和女王共处一室已经算是满足;白玉倒是喜欢撒娇,但他常年在外征战,回到星月宫的时间毕竟是少数。

    唯有红蔷,从不避讳他对王的渴望,他总是花枝招展地展示自己,试图用美貌——这个唯一的资本引诱她。陶初然不记得红蔷做过多少她难以理解、难以忍受的事情,包括并不限于在她面前跳脱衣舞、半裸着身体爬上床非要陪她睡觉、以及在她泡温泉的时候突然从水底钻出来往她身上撒花瓣——那花瓣显然是从他本体上薅的。

    春风吹又生的藤本蔷薇百折不挠,哪怕女王的心如同冰雪般冷酷。但和对待蓝幻、玄络、白玉乃至于松壑不同,陶初然虽然烦不胜烦,却无法完全拒绝红蔷的靠近。

    红蔷是他们中唯一一个,哪怕按时得到了她的血液,在她身边也会狂化的超甲级。也许是因为他擅长精神操控的缘故,他自身的精神也无比脆弱,就如同一朵花儿就算再坚强不屈,也终究需要有人惜花爱花,需要感受到一丝温暖才能继续生长下去。

    陶初然印象中,亲眼见到他狂化就有三次。第一次,当他叼着花枝,在缠绵的音乐中眸光流转,一手拉开身上的薄纱,一手把散发着浓郁香气的丝质披肩向她扔来时,陶初然没忍住按下了警报,住的最近的蓝幻冲了进来,挡住了她的视线,却没制住发狂疯长的藤蔓,最后还是叫了白玉,两人一起把红蔷丢了出去。

    第二次,好不容易主持完岁祭,被抢救回来的女王在回到床上时,直接坐到了一个硬邦邦的肉垫上。唇红齿白的男人从被窝里钻出来,细长有力的臂膀揽住她,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王累了吧,床已经暖好了,要先听红蔷讲个故事,还是直接进来睡觉呢?”

    因为岁祭上见了许多人,脑子都昏昏沉沉的陶初然一下子被吓醒了。这次习惯成自然的她下意识按下警报,好在岁祭刚过,其他四个人还没来得及离开宫殿,他们立刻冲了进来,联手把她从发了狂的红蔷怀里救出来。

    第三次,他们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据说泡温泉有助于舒缓筋骨、放松心情,于是在星月宫的后花园里搭建了一个小温泉。那时候她的状态已经很不好了,甚至不怎么出自己的寝宫。纵使玄络和白玉已经清场,蓝幻也保证说不会有人来打扰她,陶初然也不敢完全脱下衣服。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沉在温水里,木僵的身体刚刚有了些许感知,红蔷就在这时出现了。

    蔷薇花绕着温泉的边沿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找到了入水的角度。为了安全,温泉并不深,是陶初然站着完全能露出上半身的程度,所以结实的藤蔓很快探到了底,也寻觅到了甜蜜的源头。等到陶初然发觉身边的香气过于浓郁时,已经晚了。

    她的脚踝被死死控制住,狂化的红蔷只维持得住上半身人形,从水中浮上来时像一只因为过于美艳而被沉塘的水鬼。柔韧的腰肢几乎是蹭着她滑了上来,漂浮在水面的头发包裹着两人,纤长的手指相当粗暴地揪了身下沾了水的花瓣,撒在了陶初然的头顶。

    陶初然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为何,当时她心里突然想到了之前红蔷的问题。

    “您知道花是我身上哪一个器官吗?”

    ——生,殖,器,官。

    呵。

    陶初然毫不犹豫地按下了警报。是的,多亏防不胜防的经验让她警惕非常,连泡温泉都做了严密的防护措施。

    这次蓝幻似乎非常生气,平日里温柔可亲的大管家难得冷下了脸,让白玉把他拖走。之后红蔷似乎被好好教育了一通,被停了一个月的侍奉,轮班的时候会直接把他跳过去,向女王汇报工作也由蓝幻代劳。一个月后陶初然再见到他,这次红蔷稍微安分了一些,虽然还是粘人,却不会吓得她心跳骤停了。

    经过这三次狂化,陶初然也有意识地关注红蔷的状态。在他按捺不住时稍微纵容他一下,就能获得一个还算尽职的下属,这笔买卖勉强划算。

    ……她走后,红蔷会怎么样呢?

    当她选择那一天离开之时,就已经知道了。

    也许是因为利用了他人而难得升起的小小愧疚,也许是因为那越来越呛人、沾染了些许诱惑能力的香气,等陶初然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了那一只花苞的下面。

    在她面前,黑白相间的毛绒绒生死不知地倒在那里,身上全是水和污渍。身上两道可怖的伤口流着血,淡淡的腥气被花香掩盖。连接着花朵的纤细藤蔓扎根在伤口里,用他的身体作为供养自己的肥料。

    陶初然与高高在上的花苞对视。

    似乎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那棵植物似乎有些心虚似的,飞快把根从狗子身上拔出来。为了防止血液喷溅到陶初然身上,它甚至还摆动着稀稀落落的几片枯黄叶子,替陶初然挡了一下。拔出来的根偷偷抽了没用的肥料两下,把他推到了更角落的位置。

    花苞降低了自己的高度,在陶初然胸前摇摆。它移动地相当缓慢,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时不时往上漂浮一些,似乎在观察陶初然的表情。

    活像一个闯了祸却被主人发现的宠物,在思考怎样蒙混过关。

    看陶初然没反应,花苞大着胆子上前,停在了她的正前方。拳头大小的花苞圆滚滚的,在陶初然的注视下像吹起来的气球,使出浑身的劲儿生长,越来越膨胀,终于“嘭”地一声,花瓣张开,露出内里柔软的透明胶状物质来。

    透明胶状物被花瓣染成了粉色,朝着陶初然蠕动两下,开心唤到:“妈妈!”

    陶初然:……

    她真的想立刻转身就走。

    这种黏黏糊糊的小东西,她已经在林鸱的家中见识过了一次。难道这是蓝海星渊底的特产到处都有?

    似乎看出了陶初然的嫌弃,蠕动的粉嫩触手伤心地滚过花瓣,把艳红的花烫出了一个大洞:“妈妈不要我了……”

    “呜哇哇哇哇啊!”

    它、它哭了!

    这诡异的声音听得陶初然头皮发麻。倒不是说声音尖锐不好听,而是三岁稚童的思维配上成年男人温润宽和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奇怪。

    脚就像有自我意识一般地后退两步,陶初然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哭声停顿了一下,似乎知道被陶初然讨厌了,努力克制起来。它一边忍不住抽噎,一边委屈地撒娇:“妈妈、两个妈妈都不要我……我很乖的……爸爸说我最乖了……妈妈别不要我好不好……”

    声音软软的,带着些鼻音。最后的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诱哄,和在精神世界中听到的某种声线重合。

    陶初然揉了揉已经开始痛苦的额头:“你见到合欢了?”

    “嗯嗯……但是它不理我……”

    被回复了,触手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立刻不哭了。它眼巴巴趴在花朵边缘,压得只有一条藤蔓支撑的花苞晃晃悠悠,无限向陶初然倾斜。

    “妈妈……嘿嘿还是妈妈更香……妈妈贴贴……”

    ……谢谢,妈妈并不想跟你贴。

    陶初然在心里吐槽,后知后觉自己莫名其妙就丝滑融入了“妈妈”的身份。这是碰瓷,绝对是碰瓷吧?

    “合欢现在在哪儿?”

    “妈妈……妈妈抱抱我……我带妈妈找……”

    触手探出一个尖尖,就好像伸出一只要妈妈牵的手。

    陶初然扭头就走。

    “妈妈……等等……等等我……”

    触手急了,藤蔓降落在地上,无骨的软体动物蠕动地飞快:“妈妈别不要我……我带妈妈去!”

    “……不要叫我妈妈。”

    “好的,妈妈!”

    “……把他带上。”

    再纠结称呼已经没有意义,陶初然装作没听到,指了指被植物藏在角落里的二哈。是的,虽然对方受伤很重血肉模糊的,但陶初然还是凭借学者过人的敏锐眼力认出了它的身份——一只黑白相间的、勉强还有气的哈士奇。

    毕竟是昔日的同僚,虽然讨厌二哈平时没有边界感的行为,但陶初然也承认他身为研究者的实力。本着也许以后有用的心态,陶初然决定救他一下。

    “没问题,妈妈!”

    自认为得到妈妈承认的乖宝宝声音都活泼了几分,立刻用藤蔓把二哈五花大绑起来,让他远远跟在后面,显示自己非常听话并且有用。

    这个没什么智商的小动物、也许得叫它某个庞然大物的一部分,学习能力确实非常强。它在前面带路,很快就能根据陶初然的行动速度改变自己的移速,不快也不慢,正是陶初然能轻松跟上的距离。而且还能从陶初然的反应中判断她的好恶,从而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调整。

    严密得就像是一个为她私人订制的智能AI。

    比如说,可能是陶初然让他带上二哈的行为给了他灵感,当一只同样鲜血淋漓的猫猫出现在视野内时,一直盯着区域地图的陶初然才明白他为什么绕了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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