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请老师,自然要有束脩之礼。

    闻家自然出得起一份拜师的银钱,但到底是心不甘情不愿。闻尚书顾忌脸面,又是在五皇女面前应下的,虽没有大操大办,在给五皇女过目的文书上却不敢吝啬。

    只是,五皇女一回客房,闻尚书就将这份束脩从闻铃的月钱里扣下了。

    “五百两银子,你二十年都不用领月钱了!”还没离开主院,时虞就忍不住嘟囔出心中的不满。

    闻铃只是笑,左右这份银子只是从面上过一场,并不会真的落时虞手里。

    五百两银子,从外面买个小侍回闻府值得,给已经成为闻家房里人的男子可就是不分尊卑了。闻尚书不会真让这件事发生的。

    闻尚书真正想做的,不过是罚闻铃的月钱,让她长长记性。

    闻铃回到自己的院落:“这五百两银子,不能按母亲的想法回去。”她固然可以直接把银钱直接交还给主院来要钱的人,但……这份钱在公账上只会记成是时虞花了,到时候,怕是还要有人嚼舌根说是时虞穷奢极欲。

    交束脩的那日,因为五皇女还在府里,因此该有的基本流程还是走了的。

    一大清早,闻府就放了鞭炮。

    闻家对外,自然不会说新请的老师是何名姓,只说是一位允文允武,极有经验的西席,只有文书上还写着“时虞”两个字。

    “妻主。”

    闻铃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言笑晏晏的男子冲着自己走过来。

    时虞的性子有些别扭。他平常并不是特别爱笑的一个人,真正欢喜时的笑又总带些得意。因此,时虞笑得越柔和,越乖巧,闻铃就越确信他是有目的的。

    闻铃的睡意直接去了大半。

    她撑起一只腿,将手臂搭在膝盖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时虞,期待面前这人说出所求。因为时虞已经齐整,闻铃还罕见地有心思神游天外:也不清楚,时虞的这点小习惯,他自己知不知道。

    随即,闻铃轻笑一声,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知道,才方便了她嘛。

    这般想着,闻铃微微侧身看过去:“怎么了?这般高兴?”

    今天之后,无论闻尚书,还是赵正夫都不能随意赶时虞了,毕竟时虞的名字在文书上写着,随意责骂驱逐那叫“辱师”。闻家人骨子里,总归是顾忌着这个礼的。

    这是闻铃的一场阳谋。

    但闻铃确信,时虞并不会为这个高兴。

    果然,她的话音一落,就清醒地看到时虞的嘴角往下扯了扯,闻铃的笑这才直达眼底,眉眼弯弯:“你等我,我这就起来洗漱。”

    “慢着!”时虞的脸色一变,立即紧赶几步,又突然停住,将背在身后的东西往前一抛。

    一件红色的衣衫就入了闻铃的怀里。

    时虞昂起头,清清嗓子:“你,你今天穿这件衣服!”他一口气说完,又弹去小臂处不存在的灰尘。

    闻铃微怔。

    她再次看向时虞,歪着脑袋将目光停在面前人的袖口:“那你把外衫脱了吧。”

    外衫里面也是一抹红色。

    应该是担心她不同意,所以将红色穿在了里面。毕竟,如果她先提出来,时虞绝对会怎么张扬怎么来,生怕别人注意不到。

    又慢了一步。

    闻铃沮丧地垂了垂眼眸,她过于在意“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总想朝着将来努力,生怕出现差错,倒是让眼皮底下的人受了委屈。她拿起怀里的衣物:“我会穿的。”

    霎那间,夜里的星河在时虞眼中寻到了白日栖息之所。

    桃花映面,海棠垂思。

    果然,还是这样的笑比较好看。闻铃收拾齐整:“走吧,估计外面就等我们了。”

    正如闻铃所说,人来得还是齐全。

    除了闻尚书,皇五女,赵正夫外,还有宋氏,闻家另外三个同辈姊妹,宋氏,以及坐在客座的林远宣和闻家族学老师。

    时虞的这身红色,实在灼伤了不少人的眼睛。

    “寻常拜师,不是穿青色文人衣就成的吗?”底下有人小声议论。

    不秋跟几个下人站在一起,听到有人这样说,便道:“这是盼着闻姑娘红红火火,在将来的仕途中更进一步。当初姑娘从衙门科考出来时,公子就穿的这件,后来闻姑娘果然中了。”

    这话是闻铃教他说的,虽然晨起的时间太少,他没把话完全记住,但该有的意思是传达到了的。

    他因为是时虞的贴身小厮,所以站得离几个主人都不远。

    闻尚书使劲捏着手里的杯盏,青筋暴起,却还是没出一句,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然后,使劲剜了赵正夫一眼。

    赵正夫没奈何,只得低了头。

    “行——拜师礼!”念唱词的人是闻府下人,早被赵正夫交代过好几次,能省的流程基本都省了,拜师六礼也只简化成束脩和行礼两件事。就这她还出了一身的冷汗,生怕两边得罪,哪里做得不好让主人家不开心。

    不过,她偷偷往正在行礼的两个人身上看了一眼。

    三姑娘的脸上,还挂着自时公子进府后一贯的温柔,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好似对这个很简陋拜师礼极为满意似的。就连时公子,也一反常态,连个不屑讥讽都没有,更没有表露出分毫强硬,反而垂下的眼眸有几分羞涩。

    闻铃抬起手,拱了拱,然后一个作揖礼拜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就要礼成的时候,突然,坐老师的那个也弯下了腰。

    时虞压低声音,轻轻唱道:“妻夫对拜——”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他自己,闻铃,唱词人三个听到。

    唱词人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她的嘴唇颤抖,下意识看向闻三姑娘。

    闻铃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反而好奇地问她:“怎么了?你可不是第一次办这个的了,难道竟忘词了不成?莫不是在紧张?”闻铃的声音依旧是温柔体贴,随口将唱词人的纰漏玩笑了过去。

    唱词人这才如梦初醒:“礼——成——”

    几乎是在唱词人落声的一瞬间,闻尚书便再也忍耐不住,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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