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华山时,在场的人也不少。四大天王,金霞洞玉鼎真人,还有沉香,以及一个红衣女子。

    但是没有看到杨戬。

    思岭心急如焚,沉香被人束缚住,这也就说明,杨戬也同样遇到险境了。

    “他在太极图里。”大黑罐伸手一指,思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空中悬着一副正在极速滚动的书卷,“是玉鼎将他困住的,他若不想法脱身,只怕,”他看了思岭一眼,“只怕你的引渡诀是无用武之地了。”

    “大黑罐,”思岭凝视着那副仿佛永远停不下来的书卷,“你要我心甘情愿地救他,是为了什么?”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为了杨戬能够劈开华山,放出玄鸟,这样才能重排封神榜。”

    思岭震惊得无以复加:“可是,玄鸟出,天下会大乱!”

    “就算是乱,也只是一时罢了。”大黑罐眼中平淡无波,“十二年前他镇住玄鸟,他以为守住了苍生,殊不知,他守住的只有金霞洞的荣华富贵。”

    太极图中是来杨戬带着哭腔的质问:“师父,我犯了什么大罪?!”喊出这句话的人,竟然会是那个眉目清朗,万物都如过眼云烟,温柔起来眼睛会让人不自觉沉溺下去的人。

    他的声音如一根冰冷的刺将思岭的心脏击穿,她也同他一样,鲜血淋漓。

    太极图外的玉鼎真人静观一切,无人知晓那苍老浑浊的眼中还有没有一丝慈悲:“我不能让沉香劈开华山。”

    杨戬不愿相信,却又恍然大悟:“这一切,果然都是因为金霞洞?”

    桃山劈开之时,神界各方势力重新洗牌,金霞洞得益最甚。而镇住玄鸟,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混元气,金霞洞亦靠此日益辉煌。杨戬两位至亲以身献山,他自己也废了天眼伤痕累累,换来的竟是这笑话一样的结果。

    大黑罐之所以要嘱托思岭好好照看他,也是想要让他早日劈开华山。不管立场正反,竟是所有人都在利用他。

    “金霞洞绝不能倒!我费劲心血就为了不让这金霞洞一夕坍塌!”那样从来仙风道骨的人,竟然也会有接近癫狂的时刻。

    杨戬笑起来:“师父,我原来只是你的一枚棋子。”

    思岭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坍塌下来,将他砸得粉碎,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自己熟悉的他。

    可悲的是,视作棋子和视为亲子,有时却并不矛盾。

    “戬儿,为了金霞洞,我只能将你们一起用太极图化了。”玉鼎真人不再看太极图中已近崩溃的杨戬,一挥拂尘,将红衣女子和沉香一同扔了进去。

    这边四大天王也各自操纵起法器,一轮轮攻势如雨点一样朝太极图中砸去。思岭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形,但也能知道这一定是下了死手不留丝毫活路的。

    她看向大黑罐,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既然南海也希望能劈开华山,那为什么现在却不出面?为什么将所有的担子全数压在他身上却不帮他分毫?”

    大黑罐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太极图:“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帮他了。且此事本是绝密,成了自然是好,若是败了,天道有常不可违背,难道要南海万千子孙一同陪葬?”

    “四岭,看他的命了。”

    思岭只觉四肢百骸都没了知觉。

    铺天盖地的后悔将身体的温度席卷而去。她后悔了,后悔为什么那时他将口琴递给自己,自己没有接过来,说:你要好好教我。

    她喜欢他。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不管他对自己只是感谢,还是说仅仅是好友间的亲昵,她就是喜欢他,什么样的他都喜欢。不喜欢自己的他,她也喜欢。

    “大黑罐,我想请你帮我,将他的身契从我身体里拿出来,我想有个能睹物思人的东西。”

    玄鸟的悲鸣在耳边响起,思岭突然觉得一阵轻松。最坏的结局不就是他死掉吗?她好像也不是不能,在没有他的世界里继续活下去。

    她听见玉鼎真人的惊呼:“他借玄鸟,冲开了天眼?!”

    太极图中一道金光乍破,杨戬借助玄鸟的尾羽,从太极图中逃出,额上天眼已开,身后缓缓站起浑身金甲的元神。

    思岭也注意到,一条青龙元神攀附在金甲元神的肩头,仰天长啸,躁动不安。

    “快!引渡诀!”大黑罐将海昙珠放至她手心中,“海昙珠能挡住真龙元神的灼烧。”

    思岭执手念诀,青龙元神逐渐平静下来,一股股灼烧的疼痛传遍周身。

    杨戬抬手二指并向眉间:“师父,不能一错到底!”

    “法天,象地!!”

    满目慈悲的金甲元神瞬间杀意必现,他化形更为巨大,天地间几乎要容纳不下。

    这样巨大的威压,仿佛要毁天灭地,仿佛要使周围的一切全部化为粉末。

    他们这些人,怎么能小看三界战神呢?这世间,怎会有他破不了的局?

    金甲元神翻身跃至山头,一手抓住开山斧柄,山石松动,劈山斧就要破土而出。

    “不好,快拦住他!”玉鼎真人同四大天王也显出元神。

    一柄青色长剑在空中凝力聚成,朝下压去。青龙元神在剑刺下来的一瞬间脱离杨戬的金甲元神,漂浮在一边。

    金甲元神重重跪下,杨戬也摔倒在地。

    思岭的指甲快要被掐断,她问大黑罐:“她为什么不帮忙?”

    大黑罐回答:“你的元神又没有战力,她能自保就不错了。”

    杨戬痛得手指尖都在发抖,他用尽全身力量,缓缓站了起来。金甲元神也同样拼尽全力,将劈山斧拔了出来。

    他目光似悲切,又充满杀意。他双手颤抖着,往前走的每一步却又力压山河:“师父,我母亲守护的,不是你的金霞洞,而是万物生生不息!!”

    金甲元神挥出气吞山河的一势,玄鸟从他背后冲天而起,这样巨大的冲力让他也快要站立不稳。

    杨戬闭上眼睛,疲惫地松懈下来,他早已知道战局最终结果。玉鼎真人和四大天王瞬间陨灭在这道强光之中。

    战神之怒,覆水难收,天地静默。

    思岭停下手,浑身肌肤被灼烫得疼痛难忍,只觉得自己如同干裂的枯草木一般,随时会灰飞烟灭。太极图阵法已破,沉香和红衣女子从中脱身。

    杨戬半跪在地上,将掉落的头巾慢慢系好。可是怎样都好,他能活下来,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四周又安静了,剩下些许尘土飞扬。

    “沉香,”杨戬抬头看向华山山峰,“我和你母亲守护的是万物生生不息,不是金霞洞,去劈开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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