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有些慌乱,从来没见过许忍喜这样哭的人,没有声音,只是眼泪不停地砸。她想安慰,又不想引人注目,于是只轻轻地把手搭在许忍喜的手上,不停地轻拍着。

    许忍喜哭了一会儿才抬起红肿的眼睛,轻声问她:“鹿嘉,我是不是个很没用的人?”

    她一愣,疑惑许忍喜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当然不是个没用的人,相反她是个很优秀很温柔的女孩。

    她握上许忍喜的手说:“当然不是啊,你很厉害的,又聪明又漂亮,性格还这么温柔……”

    她一下说了许多夸奖许忍喜的话,肚里的墨水洒了个精光,许忍喜还是不信她说的话,眼睛就那样看着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像是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可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许忍喜说的做不了指的肯定不是学习这块的事情,她说的做不了指的是生活上的事情,也许是柴米油盐上的事情,也许是人情世故上的事情,这些事情许忍喜做不了,她也做不了。

    年纪轻的人力气也有限,撑不起天站不稳地。

    “我们还小,谁都做不了的。”她学着大人的样子轻轻安慰,“没事嘛,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慢慢来就好了,等我们长大了,有能力了,以后就能做到了。”

    许忍喜听着她的安慰点了点头,泪花又砸下来:“可我还是难过,想哭。”

    她从来没见过许忍喜这么难过的模样,印象中许忍喜一直是个文静的姑娘,脸上挂着轻轻的笑意,不管遇到谁,都像清风一样迎上去。这样的人难过的时候就是真难过了,许忍喜一哭,她的心也跟着难受,有感同身受,但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哑:“小喜啊,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那个下午,她都陪在许忍喜身边,李望月来找她吃饭的时候,她才知道了许忍喜哭的原因。

    许忍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摔断了一条腿,脸上也全是伤,拄着拐杖来上学时候,一班的人都吃了一惊。

    李望月怕许忍喜听见了难受,在她俩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才说:“许忍贺摔得惨,脸都是肿的,看起来就痛。我听人说,他是出了车祸,但具体是不是我也不清楚。”

    李望月不是个爱八卦的人,如果不是她想超过许忍贺,如果许忍贺不是许忍喜的哥哥,她才不管许忍贺摔成什么样了,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别人的事再怎么惊心动魄都跟她无关。

    鹿嘉默默地听着,想到了那天晚上她看见的许忍贺,也许许忍贺摔到的原因跟她们想的都不一样,但她没有说出来,这些话也没法说。

    晚饭后,她和李望月回到教室,两人在走廊上分开时,许忍贺从教室里出来叫住了她。

    “鹿嘉。”跟他上次在操场上叫她的声音一样,很陌生。

    李望月诧异地看了许忍贺一眼,疑惑又有些防备地问:“你叫鹿嘉干什么?”

    许忍贺道:“有事。”

    李望月欲言又止地看了许忍贺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她看见许忍贺拄着拐杖走路的样子后,又什么都没说,转头就进了教室。

    许忍贺走过来站在她旁边,不少人都对她俩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她有些不自在,但许忍贺却像是什么都没感受到似的,对她说:“帮我一个忙。”

    许忍贺没有用疑问句,说出来的话像是理所应当。

    她听了有些不舒服,许忍贺是怎么觉得她一定会帮忙的?万一她就是不帮呢?

    她想着就听见许忍贺说:“许忍喜非要给我带饭,你拦住她,跟她说有人给我带饭。”

    听见是关于许忍喜的事,她顿时没话说了,帮许忍贺做事她可能会犹豫但帮许忍喜她不会。

    进了教室她就把许忍贺传达给她的话,转述给了许忍喜,许忍喜在她哥的事情上变得很固执,她劝也劝不住,许忍喜就是铁了心地要给许忍贺带饭。

    “我哥老是这样,这次我不会听他的。”

    许忍贺行动不便,许忍喜就学校家里两头跑,每天中午她回家吃饭,吃完饭,她就拎着许忍贺的那份饭来学校,这样一来一回午休时间就过去了。

    夏天热,人一累就容易疲惫,许忍喜接连几天中午没有休息后,终于撑不住了,握着她的手说:“嘉嘉,我以后跟你们去食堂吃饭,这样给我哥带饭也能快一点。”

    她看着许忍喜的身板有些怀疑,许忍喜没挤过食堂,不知道各个食堂到饭点的样子,那真是跟丧尸围城没有区别了。

    许忍喜身体不好,能不能抢上饭另说,万一人出点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趁下课给许忍喜讲了食堂的情况,生怕许忍喜油盐不进非得跟她们去挤食堂。

    好在,许忍喜没有,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只是想到许忍贺她还是有些不甘:“不然我还是试试,我就等你们吃过饭了,再去给我哥打饭,这样人少也不挤。”

    许忍喜就是没吃过挤食堂的苦,她苦笑一声:“你那时候去,食堂都没能吃的菜了。”

    “那怎么办?”许忍喜很为难,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她拉了拉许忍喜的手,挺身而出:“要不我帮你。”

    李望月见她一个人拎了三个饭盒时,叹了口气:“给我一个。”

    她递给了李望月一个饭盒:“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帮我的,你最好了。”

    李望月无奈地笑了一下:“你打算给她们带多久的饭?”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愣了一下说:“等许忍贺好了就不带了。”

    李望月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说:“那就有得你带的了。”

    当时她并不明白李望月说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她开始拿着三个饭盒去打饭,她才知道一个人带三个人的饭有多累。

    一次性打三个人的饭,她占用的时间太长,排在她后面的同学不乐意,打饭阿姨也不乐意;分三次打饭,就得一直排队,排完队她吃饭的时间就少之又少……总之,还是李望月有先见之明。

    她带了几天的饭后,就有些后悔了,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答应了许忍喜就不能食言。

    她把带饭的难处跟许忍喜说了,许忍喜很不好意思地一直给她道歉,她没有要放弃的意思,跟许忍喜商量后,她俩确定了一个新方案。

    每天中午她和许忍喜一起去许忍喜家里吃饭,这样一来省去了排队打饭的时间,二来可以给她节约饭钱,许忍喜心里也好过一点,吃完饭她脚程比许忍喜快,许忍喜在家里休息,她就去学校给许忍贺送饭。

    正好许忍贺有辆自行车,许忍喜不会骑车,但她会骑车,骑车几分钟就能到学校,还能赶上中午宿舍楼的门禁,她也能午休。

    许忍喜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就试试,你要是累的话,就算了。”

    “好。”她觉得这样可行,正好她还能去学校外面透口气。

    许忍喜家租的房子距离学校有十来分钟的脚程,到达地方之后,她才知道许忍喜家租的是个老小区。

    老小区藏在巷子里,许忍喜家在五楼,没有电梯,楼梯是老式的,每级台阶的阶口都被磨得很光滑,楼道里的空气裹挟着潮湿的霉味,进了许忍喜家后,那股霉味就变成了洗衣皂的清香,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说:“你家好香啊。”

    许忍喜揭开餐桌上的菜罩腼腆地笑了一下:“窗台上有多肉,你看你有喜欢的吗?”

    她往窗台上看了一眼,一排饱满的多肉排成队好像在冲她招手,她伸手碰了碰面前的红色多肉说:“哇,你把这些多肉养得好好。”

    许忍喜摆好碗筷说:“不是我养的,是我哥养的,他喜欢养些小东西。”

    许忍贺?她在心里惊讶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许忍贺会养这么可爱的东西。

    许忍喜家中午没人,她爸在市里上班,除了放假都不回家,她妈每天中午回来做完饭后,就要赶着去上班,中午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两人坐在方桌前,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她这时候才知道许忍喜家跟她想的不一样,许忍喜家里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宽敞明亮,许忍喜的家就这么小小的一个,阳台上挂着洗干净的衣服,窗台上养着一排多肉,风吹来的时候,衣服飘荡,屋里的光影随之摇晃,洗衣皂的香味飘满整个房间。

    她想:难怪许忍喜会是这样温柔的性格。

    吃过饭,她拎着保温桶,骑着许忍贺的自行车直奔学校。

    到校的时间算早,饭点还没过,她拎着保温桶直冲教学楼。

    一班的教室里就剩下许忍贺一个人,他长得高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拐杖靠在墙边,他就支着一条腿搭在凳子上,手里拿着笔似乎在写着什么。

    她走近了才发现,许忍贺不是在写,而是在画。

    数学书开篇的白页上,一只趴在地上的小狗就差了一条尾巴。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把保温桶放在课桌上说:“你的饭来了。”

    许忍贺放下笔,对她说:“谢谢,麻烦你了。”

    她摇摇头说:“没事,我在你家吃饭也没掏钱。”

    撂下保温桶,她就离开了。

    一周后,她再次给许忍贺送饭,许忍贺递给了她一张纸。

    她接过一看,是那天她看见许忍贺在数学书上画的小狗,小狗的尾巴已经画好了,还填了色——是只趴在地上,凶巴巴地瞪着眼睛的白色小狗。

    看着这只小狗,她想到了几个字:邪恶摇粒绒。

    许忍贺见她没动静问她:“我画得有问题吗?”

    她看着画,又看了一眼许忍贺说:“没问题。”

    这狗跟许忍贺还挺像的。

    “那就送给你了。”许忍贺说完看了她一眼,又补了一句,“不用谢。”

    “哦。”她应了一声,把那张画拿回宿舍后,才发现那张画的背后落了许忍贺的名字,字迹苍劲有力,隐隐有种横冲直撞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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