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超市坐落在小镇建筑最密集的街道,也是整个小镇的中心地带。

    方正的房屋占地五六十个平方,分为上下两层。一楼从正面通透的玻璃门望见里面摆满整齐的货物,副食、烟酒、生活用品分列摆放井然有序,超市还出售一些自制的方便食品;二楼则作为仓库和临时住宿使用。

    室内温暖如春,室外银装素裹。

    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在今日停住,自从开始使用拐杖后,你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久地闷在家里。见街道上的雪已经被众人清扫出足以稳定通过的缺口,星名冬一郎和星名一华决定抱着你去家里的超市那边待会儿,好转换心情。

    在超市内待了半个下午的你被室内热气熏得脸颊通红,给忙碌的两人打了招呼,便在超市门口坐了下来。

    门口两边固定着两排长椅,为客人提供休憩和餐饮的地方。积雪清扫出了一块,座椅也被擦了又擦。虽然椅面看着冰冷,但隔着厚衣服坐下去也无大碍。

    你把拐杖斜放在身旁,打量着进出超市的客人。

    不少人很是热情,在你不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然听说过你的存在,见你坐在门外纷纷上前打招呼。

    “这不是星名的孙女嘛,怎么坐在门外啊?”

    “出来透气?那早点进去啊,小心冷到。”

    “长得可真像爱子啊。”

    “你认识我不?我住得离你家不远,你可以叫我...”

    “嘿,石头那家伙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孙女。”

    众人说笑着,不含什么恶意。

    奶奶的外号,叫石头。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人这么叫她,去看中村医生那次,他在惊吓下也是这么喊的。

    临近傍晚,街道上来往的人减少,店内客人只剩下一个老婆婆。

    你回望玻璃门内的身影,星名一华正在帮对方加热食物,时不时往室外看。对上你的视线,她不自觉地朝你眼睛弯弯,露出一个带笑的表情。她打理得整齐光滑的头发盘在脑后,灯光下泛着光泽。

    随后她就俯身听客人说了两句话,离开了柜台。

    再怎么看,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貌,都和这个外号大相径庭。

    你摸了摸打磨光滑的拐杖,想到了把它们递给你时星名冬一郎的脸:板正严肃,只有眼里流露几分忐忑。

    爷爷倒是和这个外号沾一点边,但也仅仅是沾边而已。

    这外号到底是怎么来的呢?你对星名一华过去的故事产生了好奇。

    【宿主,你打算什么时候封闭记忆呀?】

    你从风景中回神,问道:

    【怎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上一个世界你就是这么做的嘛,我看效果很好哦。这个世界是不打算这么做了吗?】

    【还是要做的,以大人的心态很难理解和融入小孩的世界。而且...】

    你垂下眼睫,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

    【会很不公平...总之,会封闭的,但应该要等伤差不多养好之后。】

    系统稚嫩的声音里满是疑惑。

    【公平...和公平相关吗?为什么要等伤养好之后呢。】

    【和公平肯定是相关的。至于要养伤,怎么说呢...】

    “喂,你是那个谁吗?”

    和系统不同的小孩嗓音从正前方传来,闷声闷气,带着让人不舒服的语调。

    你朝声音来源望去,两个小孩走进堵在你面前,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穿着厚厚的冬装,整个人敦实极了。

    “就是那个听说爸爸妈妈都死了的那个,对吧?”

    “我们没见过的只有她了吧,听说都是被撞死的,死得很惨!”

    你扫过他们像是发现什么玩具的新奇脸,平静收回了目光,并不理会。

    “喂!”似乎年龄更大的那个身穿棕色棉服,挥手在你面前扫了扫,不满地张嘴:“你看不见我们吗?不会也听不见吧,我在跟你说话。”

    “她不会也被撞坏了吧。”

    “看着不像啊...”男孩踢了下你放在手边的拐杖,踢得它们往下落,“看起来只有腿坏了,是个瘸子,眼睛耳朵应该没问题吧。”

    “瘸子说话呀!”

    你按住拐杖,冷冷道:“有事?”

    “听得见啊,那你刚刚怎么不回话?”年龄大的那个撅嘴,“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们就想过来认识下你,干嘛装听不见?”

    “对啊对啊。”

    你握紧了拐杖,在他们的脸上来回扫视,两人扬起了下巴俯视着你。

    “哦。因为我不想认识你们。”你无聊地低头,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喂!你什么意思啊!”

    他们果然炸了。大的那个大跨一步推搡你的肩膀,你身体一歪有些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似乎没预料到你会反抗,他噔噔后退了两步,踩在没有清扫的积雪上,留下几个脚印。

    小的那个指着你的鼻子:“我们看你一个人坐在这,好心好意过来找你玩,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还推人!”

    【这两个小孩怎么颠倒黑白啊!】

    自两个人过来后一直安静的系统忍不住为你抱不平。

    【明明是他们先出言不逊,还先上手的!可恶啊啊!】

    你听着它愤怒的童音,心里倒是很平静。

    “我只是挥开你的手而已,这么小的力气你竟然没有站稳。本以为你只是穿得像个球,没想到你本人也是个球。”你勾了勾嘴角,“我要是再用力一点,你怕是要咕噜咕噜滚到街上去了。”

    “你!”大的那个扶住歪斜的帽子,握紧拳头举起来,“你骂我!”

    “她骂你是个球!”

    “闭嘴!”

    “我只是形容你刚刚的样子而已。”你慢悠悠地拄着拐杖站起来,转向小的那个,“嗯...他是篮球,你是橄榄球。”

    这下连小的那个眼里都冒出了火光,两人团团逼近,气愤地让你道歉。

    “快点道歉,小心我打你!”

    “我本来是不打女孩子的!你道歉我就不计较了!”

    八九岁的男孩比你高出不少,人又穿得厚重,落下的阴影几乎遮蔽了你的视线。

    系统紧张的情绪都快传到你这边。

    【他们不会真的打你吧?要不宿主我们先躲一下!等安全了再找他们麻烦!】

    【急什么。】

    你衡量着他们的距离,把重量移到一边的拐杖,空出便利的一只手来。

    在大的男孩想要再次推搡你的时候,系统屏息凝神,你另一边拐杖无声无息地离地——

    “你们在干什么!”

    “喂!那两个家伙!”

    宫治宫侑在街对面大声喊道,面前两人分神往身后看去。

    送上门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你迅速挥手,拐杖打在高个男孩的膝盖后窝,他“哎哟”叫了声腿一软就要半跪下来。

    这时换你俯视他了,你提起拐杖抵住他的肩膀,往后轻轻一摁,他便毫无反抗之力地往后倒在雪堆里。

    小个那个愣住了,似乎没有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微微一笑,如法炮制,将他也推进了雪堆里。

    Double Kill。

    你看着两个人在雪堆里一边叫着一边挣扎着站起来,由于穿得太厚实一时间真像个球一样在原地滚动了半天,滚动到帽子都散落在一旁。

    “你们两个家伙又来招人嫌了!”

    “还没被我们打够吗?”

    宫治宫侑跑过啦,看着他们有起来的趋势,刚好一人一个又把人按在雪堆里。

    “你们也太没品了吧,欺负女孩子。”宫治压在大的那个男孩的腿上,面色难看,“想打架找我来啊。”

    “宫治你放开我,关你什么事情啊!”

    另一个男孩已经被吓哭,虽然他们比宫侑宫治大两岁,但身高差的并不多。以前打架并没有打赢的男孩疼到是没多疼,只是又觉得丢脸又是害怕,他张嘴一嚎哭得更大声了。

    本来想吓吓他的宫侑见状无聊地放开他,看着他爬起来。

    在楼上帮老婆婆找东西的星名一华赶出来,带过的风惊醒了店内靠墙打盹的老婆婆。

    “怎么回事。”

    她挨着你的肩膀,看向压着男孩的宫治。

    宫治拍拍手站起来,和宫侑一起向她打招呼。经过上次的事情,他们在星名一华面前明显乖巧了许多。

    星名一华望向你。

    你对她回以怯怯的脸,并觉得这场面有点眼熟。

    终于站起来地男孩拍了拍被表面打湿的衣服,气愤又委屈地指责:“你用拐杖打我,还把我推进雪里面,还有宫治按住我不让我起来!”

    宫治看了你一眼,又盯着男孩,面无表情:“明明是你们在欺负■■,我看见你们要打她。”

    “可不是嘛。”宫侑学着他们举起拳头,脸上凶神恶煞:“你们刚刚就是这样子。你们两个是什么样子,我和治再清楚不过了。”

    “我们没有!”

    两人同时看向你:“我们没有真的要打你,你说句话啊!你什么事都能没有,但我们被你推了!”

    你抿嘴,有些难过往后退。

    “他们说我是瘸子,还说我爸爸妈妈...”你垂下头,“我又生气又害怕,就用拐杖吓了吓他们。我不是故意的...”

    宫治宫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星名一华沉下脸,黝黑的眼里映着两个男孩:“看来,我得和你们父母聊下了。”

    小的那个眼里还挂着泪,大的那个长腿就要跑,星名一华逮着两人推进店里面。

    “外面冷,先进去。”

    她轻轻揽住你,脸上没有显露什么情绪,只余一片冷硬之色。

    此刻,看起来倒是与她的外号相匹配了。

    ...

    你靠着她,随她进入了温暖的室内。

    【至于要养伤,怎么说呢...】

    你接着之前没完的话题,淡淡回道。

    【不知道别人会是怎样,但对我来说,成人的确会有一个更稳定的心态去面对伤痛。在恢复期的痛苦,不光是□□上的还有精神上的,没有一切记忆的我可能会被这种痛苦扭曲了心神,成为摆脱不了的印记。与其这样,还不如以成年人已经稳定的本性去度过。

    况且,我只是想给自己支撑而已。】

    【自己给自己支撑?】

    你坐在柜台里,星名一华喊人去了,对方家里似乎离这不远。老婆婆坐在特意为她找来的凳子上继续眯眼打盹。

    宫治宫侑虎视眈眈站在两个男孩身边,不许他们离开。

    【嗯。经验构成了人的行为逻辑,所以在遇见已经经历过的事情时候才不会慌乱,因为有经验可查。而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就算看得再多听得再多,终归是无法感同身受的,所以会慌乱、会迷茫甚至痛苦。】

    你抚摸了下拐杖,一手撑着脸。

    被宫治宫侑围住的人正好看向你,你朝他勾了勾嘴角,那个小个男孩便慌张地转过头,丝毫不见之前嚣张的情状。

    【以成人的心态尚且烦闷难以疏解,更何况是人生经验一片空白的孩子了。虽然有些孩子的确豁达强大,但我毕竟是个普通人嘛。

    现在想想,如果我小时候遇见这种事情还真不知道我的性格会不会变化...等我封闭记忆后,这个世界的记忆还在。现在自己做点什么,有了一次的成功经验,那么将来自己面对恶意的时候至少知道该怎么做,也知道怎么安抚自己的情绪。

    毕竟,伤痛虽然可怜,但可怜也是一种异样的眼光。】

    系统在你脑海里沉默良久,半晌才开口。

    【宿主...】

    【嗯?】

    【...没什么。我在想要是我之前的宿主也封闭记忆会不会攻略的可能性大一点。】

    【他们都是以成人的记忆去和小孩相处?】

    【是啊。】

    【我记得,之前都是一些特殊力量存在的世界吧。】你想了想之前系统提到的那些世界。

    【没错。】

    【里面有好些多智近妖的人在,你们选的不会是他们?】

    【是呀,毕竟是主角团嘛。】

    你深深觉得,之所以系统还没被那些人发现并卖掉,都是世界意识保护得好。

    又或者是他们得思维没有发散到这边来,只以为之前的攻略者们都是因为特殊力量导致的?

    毕竟返老还童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你们就没有想过,有人看得出来攻略者是成年人吗?】

    ...

    【会...会吗?不都是小孩子?!】

    有些小孩,不能只当作小孩看待啊。

    你并不回答,留下系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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