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无边无疆,无终无始,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

    “亿万年前,古神擎苍陨落,魂魄化青冥,躯干化地坤,脊骨化龙脉,血肉化万类,从此,天玄大陆出现在宇宙中。冥古纪开始”

    ……

    “距今约百万年前,玄黄大帝领悟到了修炼之法,窃阴阳,夺造化,带领人类反抗兽神的统治,开创了第一个属于人类的国度,史称“玄国”,从此,人类不再是兽族的奴隶,冥古纪结束,上古纪开始”

    李慎之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时而高声如擂鼓,时而低声如沉泣,颇有说书的味道。死去的古史在她的口中活了过来,周围的人逐渐听得入了迷,时不时叫一声“好”!

    “……万年前,玄灵帝荒淫暴戾,横征暴敛,玄国上下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天下揭竿起义,元高祖攻入上京,斩杀灵帝,上古纪结束,中古纪开始。”

    讲到这里,李慎之已经有些口干了,她顿了顿,身旁的陆知行目瞪口呆地给她递了壶水,李慎之道了声谢,咕咚咕咚干了半壶水后继续输出。

    “……三千年前,元武帝践阼登基,南征北战,将人国领土拓展了整整一倍。”

    ……

    “两千年前,元哀帝在任期间,皇权软弱,异姓平西王发动反叛,建立宋国,自此,中古纪结束,新纪开始,持续至今日。”

    话音结束,李慎之长长地舒了口气,开玩笑,跟着君不器的这两年课不是白学的。

    如果张先生问的是现代史,那她可能会直接选择站着,因为君不器“死”在了三千年前,他的新纪知识是通过玉佩主人零碎的见闻拼凑出来的,而新纪又是一般人最熟悉的历史时期,如果与常人认知有误,可能会惹人生疑。

    假如老教授问的是具体的时间地点,考虑记忆出错的概率,那她也有翻车的可能性,但是他偏偏问的是概述性的知识!那李慎之就算闭着眼睛也不可能说错!

    教室里一时落针可闻,而张维杰的神色从一开始的严肃,惊诧,最后停留在惊喜上。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除了元武帝那部分说得不太对,别的地方都说得很全面!”

    张维杰又补了一句:“在历史上,元武帝是病死,并不是暴毙。但是你说得很好。”

    说完,他缓缓地扫视教室众人,似笑非笑:“以后如果要走神,请按这个标准来,请坐!”

    教室里在刹那间响起爆发式的掌声。

    有的心思单纯的人好奇地回头,想看看这个把古代史背得滚瓜烂熟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奇人。要知道,古代史在他们这只能算是一节水课啊。

    不少心思深重的人都已经在开始猜测李慎之的身世了,只有世家子弟才有可能在学龄前接触到古代史的学习,这个人是什么来头?下课一定要去打听一下。

    有的知道李慎之名字的人已经开始将她和李家划等号了,就算不是主家,也一定来自某个旁支。上京李氏,淮南李氏,清河李氏……会是哪一支呢?

    忽略大教室里的暗流涌动,李慎之坐下后仅仅是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能躲过一劫。

    “哼,元武帝可不是病死的,元武帝是被人毒死的。”一个沉寂许久的声音突然在李慎之脑海中响起,带着些许讽刺之意。

    “师傅?!”李慎之惊喜道。

    可惜,君不器只多嘴了一句,便再也没搭理过她。

    李慎之无奈地撇撇嘴。

    青云书院的课时不算多,上三天休四天。每天只有上午一节早课,一课有一个半时辰,按现代的时间来算,就是从8点一直上到11点。

    放在现代,如果一节课能上到三个小时,那基本上没人能完完全全听下来,可修士的精力不是普通人能比的,所以这个时间安排其实相当合理

    早课结束后,李慎之与陆知行结伴到食堂吃饭。一路上陆知行都没怎么说话,只是眼睛亮晶晶地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

    李慎之被盯得有些不自然,无奈地侧头问那条小尾巴:“怎么了?”

    陆知行愣愣地回答:“你好厉害啊……你怎么懂这么多?”

    言罢,他又是脸一红:“我的意思是,你就比本少爷厉害一点点而已!就一点点!”

    李慎之忽地笑了出来,揉揉陆知行的脑袋:“以后不要一口一个本少爷,我是觉得没什么,但是别人听到估计会不爽,你会树敌。”

    陆知行翻了个白眼:“树就树呗,我还怕他们不成?”

    李慎之眼睛一转,突然可怜巴巴地说:“你不怕,但是我怕啊。我和你关系这么好,你树敌,就是我树敌啊。我胆子很小的,还请陆小少爷稍微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陆知行听到那句“我和你关系这么好”之后,心情相当好,苍白的脸都亮了几分。他拍拍李慎之的肩,轻咳一声:“不要害怕,本……我罩着你。”

    李慎之怀疑地上下扫视着陆知行,面色苍白,细胳膊细腿,甚至还没她高,感觉风一吹就能倒。

    “干嘛?!”陆知行涨红着脸回了一句。

    “你拿什么罩着我?”李慎之好笑地说。

    “你!你不要看我这样,我打架很凶的!”陆知行不服气地大声反驳。

    李慎之开玩笑:“你放心,真有这么一天,我做前锋,你捡人头。”

    “我才不要你护着,要上一起上!”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到了打饭的窗口。

    打完饭后,陆知行看着自己餐盘里的饭菜,嫌弃地和李慎之唠唠叨叨:“这鱼一看就不新鲜,还有这猪肉上居然还有没烧干净的毛……”

    李慎之看了一眼自己的餐盘,再看看陆知行的,苦笑着摇摇头。

    有钱人的烦恼她理解不了。

    到座位上,他们面对面坐着。陆知行这才看见李慎之餐盘上是清一色的绿色。他愣了半晌,瞪大眼睛:“你就吃这个?”

    李慎之夹了一筷子青菜塞到自己嘴里,含糊的说:“木事……吃素……健康。”

    “你父母没和你说只吃素会长不高吗?辟谷那都是金丹之后的事了。”说完,陆知行皱着眉头夹了一筷子牛肉放进他的碗里,“这牛肉还行,尝一尝。”

    李慎之看见那几片牛肉,眯着眼睛咧嘴笑,露出一颗虎牙:“谢谢啊。”

    她上大学独来独往惯了,很少有人和她一起吃饭,至于主动给她夹菜的就更少了,她一时想起了那个在地球的遥远的家。

    那家里只有她和她母亲两个人,虽然不大,但是永远亮着温暖的小灯。可惜一场变故让她来到了这里,她的母亲估计急疯了吧。

    她还能回去吗?她有些惆怅地计算着成功的概率,最后地出了一个近乎于0的结果。穿越时间和空间那是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无论是她自己成为神,抑或是见到真神,那概率都是几乎不存在的。

    况且,就算她回去了又如何,她不能保证她不会变成沧海桑田后的南山烂柯人,江水之上的刻舟寻剑人。在未来的时光里苦苦寻求过去的消逝。

    何苦呢,就让过去的20多年当做是一场幻梦吧。

    陆知行被他的笑惊艳了一瞬,然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好像又低沉了下去,陆知行没敢多问,只是默默地陪李慎之吃完了饭。

    告别陆知行后,李慎之就走出了青云书院。她记得来时曾经过一个比较繁华的镇子,应该有她想要的东西。

    不过那东西不是给她买的,是给玉佩里的灵魂买的。

    这次她说的话有点重,三言两语可能哄不好,那就送个礼物求和吧,也许能提高成功概率?

    李慎之冷笑一声。

    有时候她都不相信君不器活了三千多年,那吵架冷战的样子简直比她还幼稚!但是她又迫于淫威不得不拉下脸来哄!

    气死她了!

    不多久,李慎之就来到了她的目的地——灵溪镇,这个小镇比浣花镇繁华得多,她边走边看,耳边叫卖之声络绎不绝。

    “辟谷丹便宜卖喽!十两一枚!”

    “白芷清仓处理!三百纹一棵!”

    不愧是凭借着青云书院起家的镇子,连卖的东西都很有特色。

    她抱着剑边走边看,终于逛到了一家面积比较大的商铺前。李慎之抬头看了看,轻轻念出了店的名字:“奇货可居。”

    虽然这家店的占地面积比起其他店铺要大得多,但是店铺的外部装修是木质的,低调而古朴,李慎之觉得这家店的价位应该挺合适的,就走了进去。

    但是,待李慎之抬步走入,却发现店的内部装潢金碧辉煌,灯火明亮,李慎之顿觉不妙。然而,在他刚走入的一刹那,一个男性店员就扬着谄媚的笑容快步上前接待:“不知客人想买什么啊?”

    得,避无可避,李慎之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似地问道。

    “我要避行珠,你这有吗?”

    听见这名字,男性店员的笑容扬得更大了:“有,有,我带您看看。”

    他带李慎之来到了一处柜台前,里面放了一排红色珠子,大概有鹌鹑蛋大小:“咱们这避行珠,不仅可以有效地掩藏您的灵力波动,而且便于携带,如果您愿意,我们这还可以免费提供穿孔服务,做成手链脚链什么的。”

    “多少?”她终于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不贵,只要一千两。”男性店员拖着抑扬顿挫的嗓音报出了那个令人心碎的价格。

    What?!一千两??把她卖了都凑不齐这么多钱啊??她知道避行珠贵,但是也没贵到这种程度吧??

    感情这是奢侈品店???

    李慎之捂了捂比自己脸还干净的钱包,再一次为自己的贫穷心痛。

    “额,我再看看吧,今天先不买了。”

    “好的,欢迎下次光临~”男性店员再次扬起那个完美无瑕的微笑,送他出了店铺。只是,刚走出去十几步,她就听见了男店员的暗骂之声从远处飘来。

    “穷鬼!”

    李慎之脚步一个踉跄,然后摸了摸鼻子,她不生气,就是有点尴尬,嗨,自己可不就是穷鬼吗?

    这时,李慎之脑海突然里响起了君不器骂的一句脏话,然后似乎是什么翻箱倒柜的声音。

    不久,一只十指纤长,骨节分明的玉手从李慎之的腰间玉佩里伸出,那手上还捏着几张银票。那场景活像鬼片。

    李慎之低呼一声:“师傅?!”然后就急急忙忙地收起那银票。那只玉手很快就收了回去。

    “咱不受这气,咱有钱!”君不器咬牙切齿地说。

    “可这笔钱,您不是说非必要时刻不用吗?”李慎之脸上略带忧思。

    是的,那玉佩里有一笔可观的财富和堆积成山的珍宝。但是她明面上不过是一届散修,身后没有家族势力和宗门背景,如果将这笔财富表露出来,不仅会引人怀疑,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呵,怕什么,真出了事还有我呢。”君不器满不在乎地说。

    是啊,还有他呢。

    她笑笑,闷在胸中的,对君不器的别扭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是不是太没骨气了一点?

    算了,骨气又不能换成银票,要骨气干嘛。

    此时,君不器也在玉佩空间里暗暗想着,自己是不是太惯着那小没良心的崽子了?

    算了,惯着就惯着吧。就算真的惯坏了,还有他呢。

    李慎之拿着银票,又走进了那家叫“奇货可居”的店铺。

    这次,她直接绕开了那个捧高踩低的男店员,径直走向一个笑容甜美的女性。

    那长着刻薄相的男店员见此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经过一番了解,那位女性再次领着他走到了那个放满避行珠的柜台:“我们每一颗避行珠上面都雕了不同的花样,仙师可以先挑一挑。”

    李慎之再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避行珠上那密密的浮雕。

    “师傅。”李慎之用神识与君不器交流,“你挑一个?”

    “我?为什么是我挑?”君不器翻书的动作一顿。

    “这是给你买的,当然是你来挑喽。有了避行珠,你就可以隐藏修为,在玉佩外活动了。不然你每天闷在里面多无聊啊。”

    是的,玉佩里有堆积成山的珍宝,但独独没有避行珠,否则君不器也不至于苦苦等待了上千年。

    李慎之想了想,又有些好笑地补了一句:“我一个炼体前期用这玩意儿干嘛?”

    君不器似是没有想到这个回答,沉默了许久,然后答道:“……随便挑一个吧,我不在乎这些。”

    “得嘞。”

    自古以来,“随便”二字都是最大的难题,可君不器不一样,他的随便那是真的随便。

    李慎之捏起一颗顺眼的珠子端详着,又默默问道:“师傅,你要手链,脚链,还是别的样式?”

    君不器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头也不抬地说:“脚链吧。”

    “行。”

    李慎之捏起那颗珠子,向女店员示意道:“我要这颗,帮我做成脚链吧。”

    “链子大概要多长呢?”

    她脑海里自然地浮现出了这样一幅场景:莹白如玉的脚踝,戴上红色的避行珠,一走路一颤。

    她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烧红,向店员支支吾吾地比划了一下:“嗯,额……大概,大概围起来这么大吧。”

    女店员笑着点点头:“好的。”然后就拿着那颗避行珠走向了后台。不多久,一颗穿了银色丝线的赤色珠子出现在李慎之手中。

    在付款时,李慎之又碰见了那位男店员,不过这次男店员脸上浮现的是震惊的神色,还隐隐有后悔之意。

    真的,这位男店员后悔了,如果他刚没有说这句话,那这笔交易的分成就是他的了。而且,不止如此,他第一次就在这位仙师面前有了不好的印象,那这位仙师以后来“奇货可居”的时候可能都会直接绕开他了。

    他看这少年一袭白衣洗到发黄,以为只是个随便逛逛的穷鬼,没想到啊……

    李慎之嘴角微勾,有些得意。

    晚上在寝舍时,李慎之的魂魄拿着那根脚链进入了玉佩空间之中。君不器像往常一样等她归来,不过,不同的是,他今晚的表情格外温柔。

    像什么呢?像桃花落满了春山。

    李慎之将那根脚链递给他,脸有些红:“我前些天的话说得有些冲,对不起啊……”

    拿人家的钱买礼物给他自己,这操作怎么看怎么怪。

    君不器哼笑,没有说话,但是拿起那个红珠子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当他分辨出上面的纹样时,他猛地怔愣了一下,吃吃笑道:“你知道这上面的纹样是什么吗?”

    “嗯?不知道诶。”李慎之疑惑,李慎之歪头。

    她真不知道。她买它只是因为那纹样顺眼罢了。

    君不器望着刚刚年满十三,稚气未脱的少女,嘴边的话突然梗住了,他转移话题,似笑非笑地端详手上的红色珠子,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看着挺丑的。”

    他什么意思啊!

    李慎之炸毛了,她礼貌地翻了个白眼:“觉得丑就还给我——”然后伸手去抢那避行珠。

    君不器一躲,让李慎之扑了个空,他紧紧把那珠子护在怀里,笑眯眯道:“不给。”

    李慎之冷笑一声:“觉得丑还护得这么紧?”

    比葛朗台还像葛朗台!

    “我的。”君不器定定地看着她,像一条护食的猎犬,嘴角的獠牙猛地亮起。

    君不器重复道:“你给我了,这是我的,哪怕裂了,碎了,那还是我的。”

    他说着话的时候带着一股疯劲,连李慎之都悚了一下,安抚道:“好好好,你的,都是你的……”

    突然,君不器笑了一下,那微笑像毒蛇在猎物前嘶嘶吐出信子,柔和的表面下是阴暗的兽性,白纸下的墨一片汹涌。

    但是,他说出的话却让李慎之一怔。

    “……但是,我的就是你的。”

    条件是,你属于我。

    只要你属于我,那三千年习得的所有学识,前世累积的连城珍宝,甚至这条苟延残喘的性命,我都会拱手奉上。

    只要你属于我。君不器小心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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