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暴跳如雷,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的伯母,姜南溪躲过她的袭击,并一手捏住她的手腕,冷若冰霜问:“我父亲到底怎么死的?”

    吃软怕硬的元氏看到姜南溪的表情,嚣张的气焰瞬间被掐灭,有些打怵道:“你父亲坏事做尽,被河盗碎尸万段葬身鱼腹...”

    甩下伯母的手,姜南溪不信她的说辞,目若寒霜:“我父亲若真是横死鱼腹,骨灰又是哪来的。”说着不禁握紧双拳,再次质问,“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他的骨灰在哪?”

    回过神的元氏明白姜南溪紧张骨灰的下落,便想拿捏人道:“想知道你父亲的骨灰在哪,先给我儿下跪道歉。”

    见母亲拿捏住人,姜轩恒表情得意上前:“对,给我下跪道歉,不道歉不赔钱,就把你父亲的骨灰撒到乱葬岗,令他挫骨扬灰不得超生。”

    看着这对母子恶心的嘴脸,姜南溪可不会惯着他们,直接挥手朝着姜轩恒又打了一巴掌:“又来,是没被打够吗?”

    捂着被打到红肿的半边脸,姜轩恒气得直跳脚:“小贱人你还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种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蛀虫。”说着,见人还想反抗,挥手准备再打一巴掌,果然人就老实了,随后看向一旁气到变成猪肝脸色的伯母,“我好言好语说你们不听,非要逼我动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从前胆小懦弱的侄女动起手来毫不留情,元氏不得不低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告诉我父亲真正的死因,还有他骨灰的下落,不然我就去闹,让伯父丢了官,让整个姜家颜面无光。”

    一听要让自己丈夫丢了官,元氏也破罐子破摔道:“你伯父要是因你丢了官,我就立马把你父亲的骨灰扬了,你不想我们好过,那就都别过了。”

    元氏愤怒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忽然一阵穿堂风吹入,把屋内的烛火吹得湮灭。

    漆黑夜色下,随风飘扬的纱幔犹如追魂索命的幽灵,姜南溪就站在纱幔之下,柔软的长发飞舞,艳丽的容颜化作女罗刹给人带来巨大的恐惧,她一步步靠近元氏母子:“你们最好保证,我父亲的死与你们无关,他的骨灰也是真的,否则我要你们同样葬身鱼腹死无全尸。”

    面对神情恐怖犹如恶鬼的姜南溪,云氏母子吓得屁滚尿流,尖叫着跑了出去。

    看着做贼心虚的云氏母子,姜南溪从阴影处走出,停止的风带着微弱的月光照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一层云雾,让人看不清她的来处与归途。

    ———

    穿过前堂的走廊,姜南溪回到了他们母女在姜家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小屋逼仄潮湿,墙面因为常年被雨侵蚀已经出现裂纹,屋顶上的瓦片也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只要风稍微大点,就能掉下几块碎砾。

    踩着硌脚的碎砾,听着呼呼的风声,看着母亲提着灯笼站在屋门前等她回来的那一刻,姜南溪所有的辛酸与委屈全都化作心底流淌的暖意,上前轻轻拥住母亲单薄的身子,姜南溪哽咽道:“外头这么冷,母亲不用等我的。”

    回抱住女儿,王氏满眼喜悦:“娘不冷,快进屋吧。”

    窄小的屋子被母亲收拾得干净温馨,看到桌子上还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面,姜南溪瞬间眼眶微红:“母亲我不饿。”

    把碗推到女儿面前,王氏道:“不饿也要吃点暖暖身子。”

    拿起筷子吃下几口面,姜南溪随后道:“母亲我们明天从姜家搬出去吧。”

    听到女儿这话,王氏瞬间愣住但很快恢复平静问:“怎么突然想要搬出去?”

    没有错过母亲眼里一闪而过的喜悦,姜南溪道:“母亲,我们在姜家当牛做马十年,不仅没有得到他们一句好话,反而处处嫌弃恨不得把我们赶出去。”说着,她握住母亲冰冷的手,柔声劝说,“母亲,他们只把我们当作使唤的奴婢,从不曾把我们当作亲人看待,这样的虎狼之地不值得我们留恋,如今离开亦为时不晚。”

    王氏从小被乞丐养大,从来不知家为何物,直到遇见姜父才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可丈夫突然去世,她只能带着年幼的儿女前来投奔大伯。

    她知道妯娌不喜欢她,婆母更是厌恶她,恨不得她给丈夫陪葬,可她没办法,为了儿女她只能忍,只能熬,可最后儿子还是丢了。

    想到走丢的儿子,王氏侧身抹泪:“你大伯和你父亲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你父亲没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何况离开了这里,我们能去哪...若是将来你弟弟寻回这里,不见娘跟你,他...”

    提到走丢的弟弟,姜南溪同样心酸苦涩:“母亲,弟弟走丢那年四岁,如今十年过去,他恐怕不记得家的方向了。”

    “他不记得,我便在此守着,只要我一直守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姜南溪深知弟弟回来的可能性极低,但她不忍打破母亲的希望,只能劝慰:“母亲,我们只是不在这住,又不是离开京城。您想想我们搬出去住,您自由的时间就多了,您可以在京城四处逛逛,说不定还能遇到弟弟。”

    想到儿子聪明伶俐的样子,元氏喜极而泣:“你弟弟聪慧,说不定走丢后被好人家救了,就在京城里生活呢。”

    见母亲想开了,姜南溪便继续劝说:“母亲您想想,您在姜家除了去卖绣品,其他时候祖母都不允许你出门,一旦我们搬出去了,您想去哪就去哪,还能结交朋友,更有时间去打听弟弟的下落,这样的生活您难道不向往吗?”

    丈夫去世前,王氏就是个敏感胆小的人,丈夫去世后她需要仰仗大哥庇佑便更加谨小慎微,如今女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心中又一直牵挂着走丢的儿子,想到搬出去后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找儿子,王氏心动了。

    看着被自己说服的母亲,姜南溪继续道:“我知道母亲担心住处和钱的问题,如今我在王府当绣女,只要肯干一个月能攒下三两银子,加上之前存下的如今有十二两,足够我们在京城生活半年,而母亲您也可以继续卖绣品,所以不必担心银子的问题。”

    听着女儿的主意,王氏想了许久,最后道:“可你伯父那边怎么交代,我们住了十年说走就走,还有你能进王府也是你伯父托人找的关系,我们就这样走了,恐怕他会不高兴。”

    想到伯母跟祖母恨不得自己马上离开的样子,姜南溪道:“母亲别担心,伯母自然会去跟伯父解释的。”

    在姜家生活了十年,王氏自然知道妯娌要赶走自己的心思有多强烈,最后下定决心道:“好,明日我们母女就搬出去。”

    见母亲同意搬出去,姜南溪瞬间松口气道:“我多请了一天的假,后天早上才回王府,我明天一早就去找房子。”

    王氏看着女儿,眼底满是笑意:“好。”

    握住母亲的手,姜南溪在心底默默发誓,她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也一定要找到弟弟的下落,至于父亲的死因,她决定瞒着母亲自己暗中调查。

    想到伯母之前脱口而出的话,她十分肯定父亲的死有问题。

    ——

    第二天是个雪后天晴的好天气,姜南溪便去找牙行看房子,只是看了好几处都不满意,要么位置太偏僻,要么租金太高,好不容易有一处不错的房子却已经租出去了。

    兜兜转转毫无收获,姜南溪走到积春巷路口,看着昨日张贴着转租的小食铺子,突然灵光一闪便有了主意。

    正准备石阶而上,昨日救下的小女孩玉姐便从店内一脸兴奋地朝她冲了过来:“南溪姐姐你来了。”

    接过玉姐冲向自己的小身子,姜南溪看向她身后笑吟吟的店主夫妇道:“李大哥大嫂,请问你们这店还转租吗?”

    李龙看着昨日救下女儿的姜姑娘,仍旧十分感激:“我们准备回老家,这铺子打算卖掉。”

    租她还能拿出点银子,要买下这栋小食铺子她目前还真没这个实力。

    但她不想放弃这么好的地段,便小心翼翼问:“那李大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

    李嫂看出了姜南溪的想法,热情道:“我们还要半年才走呢,姜姑娘若是要买我们给你便宜点。”

    姜南溪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明自己的想法:“李大哥大嫂,我暂时没那么多银子,但我想先租下你们的铺子,等半年后你们回老家,我凑够了银子再买下这铺子如何?”

    见姜南溪一个小姑娘就敢买下自己的铺子,李龙十分豪爽道:“姜姑娘我们进屋谈。”

    —-

    跟李龙夫妇谈好半年租金和后续购买铺子的价格后,姜南溪便回姜家接母亲离开。

    走出姜宅的那一刹那,姜南溪看到母亲从前了无生机的双眼忽然变得神采奕奕,她明白自己搬出姜家,随后要求分家自立门户的道路是正确的。

    安顿好母亲,姜南溪回到镇北王府。

    换上绣女的制服,到门房处归还外出的令牌,姜南溪往绣院走去。

    走在路上,能明显感觉整个王府戒备森严许多,从前王府巡逻的护卫全都换成了身着铠甲腰佩长刀的玄鸮铁骑。

    想到那位小郡王就在府里,姜南溪更加谨慎,是生怕哪一日就遇到了那位杀人如麻的主。

    可越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姜南溪正要拐入绣院的小径,迎面就撞见那一身红衣似火的男子,为避免被他发现,顿时低头行礼避让,都不敢看一眼他的脸。

    双膝下跪匍匐在地,姜南溪心中默默祈求小郡王没发现自己,双眸微微抬时却看到一双鎏金夔龙纹靴出现在眼前,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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