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温柔的春儿让姜南溪知道,她所有的躲避都被眼前之人一眼看穿。

    想到燕小郡王的凶名,一旦被他认定为刺客,她的脑袋一定被挂在城墙上示众。

    她已经死过一次,不想再死第二次,她想活。

    为保小命,姜南溪灵机一动换上一个谄媚的笑容,双膝下跪行礼道:“奴婢谢郡王赐名。”

    可因为她一个穿越来的现代人,还不熟悉古代这动不动就跪的礼仪,因此下跪时,身体找不到重心直接歪倒趴在了小郡王脚边,尽显她为了攀龙附凤而做出的勾栏之态。

    而在这瞬间,姜南溪看清了传闻中杀人如麻的小郡王是何等容貌。

    他身姿硕长仿佛伫立于高山之颠的寒松,面如冠玉般无暇,目若寒星给人睥睨苍生之势,但偏偏上挑的眼角增添了一股阴柔的美感,此刻他俊美无双的脸上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看得姜南溪后背一凉。

    赵北岌看着趴在脚边的女子,心道如果这人是刺客,那么她是在对自己施展美人计,如果她不是,却对自己这般讨好,那就是妄图仗着自己略有姿色而勾引自己,不管是那种,这女子都心机极深。

    他在西北待了十几年,如今被迫回京无聊得很,正愁没好玩的事情,便捏起姜南溪的下巴,见她表情看似谄媚喜悦,实则整个身体紧绷抗拒,突然有了个注意:“本王喜欢你这张脸,到本王身边伺候吧,春儿。”

    不知小郡王内心想法的姜南溪,被这一声春儿给整的得起一身圪塔,心想到他身边伺候是什么意思,是准备变着法折磨她吗?

    见人脸上闪过一丝烦燥,赵北岌大笑起身:“随本王来吧。”

    人走后姜南溪仍楞在地上,直到管事喊了她的名字才回过神来。

    “姜南溪你还愣着干什么,这天大的福气你还不赶紧接着,谢恩吧。”

    慌乱中起身,姜南溪看到一位腰间挂着酒壶的青衣书生正在等自己,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到这位阎罗王身边伺候,就是这福气她一点都不想要。

    ————

    走出绣院,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姜南溪仍旧冷到打颤。

    驰骋西北疆场的燕小郡王,传闻中可徒手杀死野狼,一夜突袭戎狄王庭并歼灭戎狄主力骑兵,把月乘人赶出河西走廊的凶残之人。她一个刚穿越过来两个月,没有任何金手指,也没有高贵出身的普普通通绣女,如何能在这他手下苟命。

    想到自己未来悲惨的命运,姜南溪不免十分担忧。

    北苑。

    赵北岌看着垂头丧气的姜南溪,高大的身躯斜靠在榻上,将人唤到自己身前:“春儿你过来。”

    听着这刺耳的春儿两字,姜南溪缓步上前问:“郡王有何吩咐?”

    “给本王捏肩捶背。”

    “是。”

    乖巧地走到人身后,姜南溪看着宽阔而结实的肩膀,伸出双手给他捶背。

    只是她这力道还被人嫌弃:“没吃饭吗?用力点。”

    “是。”说罢把肩膀当做破鼓使劲捶。

    可力道重了,赵北岌又不满了:“这么重的力道,是把本王当做战鼓敲吗?”

    “郡王恕罪,奴婢再轻点。”

    挥手起身坐好,赵北岌道:“不必了,你去给本王切壶茶。”

    作为岭南人,姜南溪什么不会,泡茶技术那绝对一流:“是。”

    “耳房放有茶具,赶紧给本王泡来。”

    听到这,姜南溪立即小跑离开。

    待人离开,赵北岌看向一旁的宋至问:“看出问题了吗?”

    宋至回道:“回二公子,这姜姑娘不会武功,更不会伺候人,的确不像刺客。”

    “不是刺客,为何蓄意接近本王,难不成真是爱慕本王。”

    想到那日的场景,宋至道:“二公子,或许这姜姑娘真的只是为了救人,并非要暗杀您。”

    “打我七岁那年开始,遇到了多少阴谋阳谋的暗杀,她这般的手腕你们见得还少吗?那日若真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

    宋至无法抹掉主子心底的怀疑,只能说着:“如今她就在二公子眼皮子底下,若真有什么手段,公子一看便知。”

    “哼,这个女子一定有问题。”

    ———

    耳房内,姜南溪把泡好的花茶端起,才跨出门槛,就看到绣院的总管事林春衣带着几名绣工走来。

    林春衣知道郡王把姜南溪从绣院带走,以为她人肯定没了,正惋惜手下少了一位绣技卓然绣法不拘一格的绣女,就看到她好好的出现,并做着贴身侍女的工作,心道郡王身边从未有女子伺候,如今把人留在身边,莫不是要把人收做通房后再一步步抬身份。

    若真是如此,这姜南溪今后怕是地位了不得了。

    看着林总管,姜南溪微笑着行礼,却在踏入屋内的瞬间换上讨好的表情。为苟命她不仅要藏拙,更要收敛脾性,做一个无情无欲的打工人。

    她瞬间变化的表情,没有逃过一旁宋至的眼,并默默表示,这位姜姑娘还有两幅面孔呢。

    屋内,姜南溪布好茶道:“郡王,这是奴婢泡的茉莉枸杞花茶,您尝尝。”

    端起茶碗,看着上面漂浮的茉莉花,对于第一次喝到这么精致的茶,赵北岌还有些不习惯问:“花茶便花茶为何还加枸杞,本王记得这枸杞是可入药的。”

    说是如此,赵北岌心中想得却是,这女子莫不是要用什么食物相克的原理给自己下毒吧。

    姜南溪尽职尽责的做好一位打工人道:“回郡王的话,枸杞可入药,并有滋补养颜的功效,再配上清新的茉莉花,入口便可尝到浓浓茶香与花香,回甘无穷,这是奴婢独创的泡茶技术。”

    “滋补养颜,你是说本王丑如夜叉?”

    这小郡王是有脑子什么毛病吧,这么爱挑刺。

    可心里再怎么不满,姜南溪依旧微笑回应:“郡王英姿如天上的神祗,怎么会丑。”

    “不丑为何加枸杞。”

    “只是为了味道好喝罢了,奴婢的家乡人人都这样喝。”

    岭南人爱喝茶,爱煲汤,爱陈皮、五指毛桃胜过爱一切山珍海味,这些饮食习惯,如今的人怕是没见过的。

    没有错过姜南溪脸上闪过的一丝不耐烦,赵北岌把茶碗端起递给宋至:“你来尝尝味道。”

    尝尝味道=试毒。

    宋至面无表情地接过茶碗,随后一口闷完茶碗中的茶汤道:“回郡王,味道的确不错。”

    看着宋至暴殄天物的喝法,姜南溪内心在滴血,茶是这么喝的吗?这些人到底会不会享受茶文化。

    在确认宋至喝完茶无恙后,赵北岌说道:“去给本王泡一杯。”

    端着茶盘,姜南溪面无表情行礼退下:“是。”

    等到她再次泡好一碗花茶进屋时,正好听到林总管在说修复王妃故衣的事情。

    林春衣垂手在侧,恭敬道:“二公子,已经按照您的命令吩咐了下去,府内凡是有修复王妃故衣之法者,无论出身皆可报名,若能将故衣修复完好,赏赐一千两。”

    食指轻轻点敲着案几,赵北岌道:“还加一条,能将王妃故衣修复完好者,可得一枚玄鸮令。”

    玄鸮令一出,可号令一队玄鸮铁骑,这是谁都求不来的保命之法,而玄鸮令唯有玄鸮统领发出,玄鸮铁骑亦只听统领一人指挥,而这个统领便是赵北岌。

    从玄鸮军建立至今,只发过三枚玄鸮令。

    一旁听完对话的姜南溪不在乎什么玄鸮令,她只在乎那一千两是不是真的。

    如果她能拿到这一千两,她开店的资金就有了。

    把花茶轻轻端上,这一次姜南溪笑得一脸真诚:“郡王殿下您喝茶。”

    看着人突然热情的笑容,赵北岌看穿她的想法:“你想修复母妃故衣。”

    满心欢喜点头回应:“是。”

    “为何?”

    把银子从脑子里抹掉,姜南溪表情认真:“奴婢喜欢做有挑战的事情。”

    没消除姜南溪刺客嫌疑的赵北岌对她的怀疑更深了,不会武功却又刻意靠近自己并且绣技了得,莫非这人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母妃故衣来的。

    想到此,赵北岌脸色阴沉了几分:“你不可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本王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奴婢的绣技不必旁人差,郡王为何不许奴婢试着修复王妃故衣。”

    “那你先告诉本王,你来王府有何目的?”

    姜南溪:...

    若是家里有条件,谁想打工,做个有吃有喝,什么都不用烦恼的大小姐不好吗?

    穿越至今,姜南溪除了报仇之外,从未主动争取过什么,而这一次她想为了以后的日子,为了母亲,为了走丢的弟弟,更为调查父亲的死因而争一次,哪怕被小郡王怀疑是刺客,她也要争一争。

    这一次她双膝下跪,十分完美的行礼道:“奴婢十四岁那年得伯父推荐入王府做绣女,如今三年已过。现在奴婢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奴婢想为自己争个前程,请郡王成全奴婢参与修复王妃故衣。”

    听到人说起前程,赵北岌问:“你所谓的前程是什么?”

    姜南溪铿锵有力地回应:“拿到一千两赏赐,然后离开王府开个刺绣店,从此过上自给自足的日子。”

    赵北岌:...

    她竟然是为了钱,而不是其他目的,更不是为了自己。

    想到这,内心涌起一股烦躁:“只是为了区区一千两。”

    活生生的何不食肉糜啊!这天家富贵人,果然不明白他们这些贫苦百姓,为了碎银几两而劳碌奔波的辛苦。

    姜南溪大声回应:“郡王这不是区区一千两,这是奴婢的未来。”

    见人跪得挺直,目光坚定,没有半分心虚的表情,赵北岌良久后才说道:“你想修复母妃故衣可以,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先帮本王做几套衣服,看看你手艺到底行不行。”

    做几套衣服而已,小事一桩,姜南溪应下:“奴婢能做到。”

    “包括给本王做贴身里衣。”

    做贴身里衣,这不是他未来王妃要做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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