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亲王赵度张开双臂缓缓靠在椅子上,他身着银丝做翎羽,金丝为祥云的鎏金紫袍,外披玄色为底红狐大氅,头戴六瓣莲花盘龙紫金冠,留着一把美髯,目若寒星,眉似飞刀,浑身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威严。

    指尖轻轻敲打椅子,他笑看深得自己信任的龙傲天问:“先生觉得,那檀于仙能杀了赵宣父子吗?”

    面对荣亲王审视的目光,龙傲天游刃有余地回道:“王爷放心,我们给了檀于仙足够的底气,她再不能杀了镇北王赵宣跟小郡王赵北岌,那就是她的无能,无能无用之人,我们随时可以舍弃。”

    想到檀于仙那个女人,荣亲王微微蹙眉道:“那个女人强大且贪婪,想要舍弃她,可不容易。”

    天下这盘棋,人人都有可能是弃子,即使强大如檀于仙,只要她不够强,只要她失败,就只能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龙傲天道:“檀于仙再强,她终究是个女人,女人的弱点可比男人多,比如她的孩子,或者那些对她不满的兄弟们,每一个都想取代她的位置,只要有机会,那些人一定会把她拉下王座。”

    说到孩子,荣亲王不得不佩服道:“还是先生高瞻远瞩,提前控制了檀于仙的儿子,就算日后檀于仙不受我们控制,她也不敢擅自与我们对战。”

    “剧毒‘鸠灭’是个好东西,当初姜南溪用它来对付我,导致我在京畿身陷牢狱,让我们下在青州钟离家的棋变成废棋。如今我同样以‘鸠灭’之毒控制了檀于仙的儿子,让她不得不为我们所用针对镇北王父子。北境的战场将会成为赵北岌的埋骨之地,我要让姜南溪刻骨铭心的感受着,什么是绝望,什么地狱。”

    拿起茶杯,荣亲王笑道:“先生所为亦是本王所想,姜南溪这个女子本王虽未见过,但她凭一己之力斩断本王在京畿多年的经营,又为镇北军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保障,仅凭这一点,这个女人就该千刀万剐。”

    同样举起茶杯,龙傲天说道:“王爷放心,只要姜南溪敢踏入淮南地界,我定叫她有来无回。”

    轻饮一口热茶,荣亲王看向一旁举着草鱼的仆从道:“把鱼杀了,今晚吃红烧鱼。”

    仆从缓缓退下道:“是。”

    寒风吹过塘面,看着凋零的残荷,荣亲王说道:“世子最近还去找先生吗?”

    说到世子赵北星,龙傲天微微叹气道:“世子最近精神颓靡,大有不思进取的意思。”

    “他仗着背后是五城世家,不敬继母,还敢毒害继母腹中的弟弟,本王让他禁足一个月,他便敢跟本王作对。本王不仅是他的父亲,更是王,他身为臣与子,那些所作所为是想弑父杀君吗?”

    龙傲天毕竟辅佐荣亲王父子多年,自然知道他们父子的品性,如今王爷震怒以及对世子的不满,不过是想找个台阶下罢了,毕竟世子背后的五城世家可不好惹,王爷不能与之反目,可南伯侯颜轻的兵权他也舍不得,便只能胶着着。

    看出王爷所想,龙傲天便说道:“世子还年轻,做事容易冲动,王爷稍加宽慰,世子定能理解王爷,正好臣下从朔方得到一些美酒,特献给王爷品尝。”

    “知我者傲天是也,正好冬至家宴那天,就用先生所献的美酒,来庆祝淮南的大胜。”

    如今离冬至还有一个多月,那时的北境不管是英勇一世的镇北王,还是骁勇善战,无往不胜的赵北岌,都将死在这场大雪里。

    ———

    世子府。

    世子妃乔翎看着整日饮酒颓废的丈夫,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抽出墙上挂着的佩剑,走向正在院子里欣赏歌舞的人。

    一剑斩断丈夫身前的案几,乔翎怒斥道:“赵北星你给我振作起来。”说完便要挽起袖子将人拎起。

    赵北星正欣赏着异族歌舞,忽然被自家的夫人拎起,整个人浑浑噩噩推搡道:“乔翎,你这个粗鄙不甘的母老虎,给本世子放开你的手。”

    乔翎生得比寻常女子高大许多,因此赵北星根本推不动她,她一手持剑,一手拎起丈夫的衣领道:“不过是被父王训斥禁足你便如此颓废,赵北星你从前的狠戾霸道呢,这般窝囊废物,还算什么男人。”

    赵北星很不喜欢自己这位正妻,不仅是因为她粗鄙不解风情,更讨厌她身上那股永不服输的意志,她就像是天上的太阳般耀眼,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自己,他不够聪慧,不够强大,照亮他内心深处的懦弱。

    因此看到她那嫌弃的目光时,赵北星自嘲笑道:“对,我就是个废物你能把我怎么样,杀了我吗?”

    看着一心逃避的丈夫,乔翎丢下佩剑向他的脸挥去一拳道:“赵北星,你这样子怎么对得起母后,怎么对得起祖母的死!”

    想到祖母的死是父王算计,母后被逼出家,赵北星虽恨意滔天,却不能向自己的父王亮剑,因为他不敢,却又不甘自己的懦弱,只能把火气撒在亲近之人身上。

    “我就是个懦夫,你能把我怎么办?”

    面对赵北星的行为,乔翎觉得十分可悲:“赵北星,我真的看不起你!”

    看着乔翎的表情,赵北星瞬间想起一桩旧事,随后也提起她的肩膀道:“你看不起我又如何,不还是被逼着嫁给了我,没能嫁给你心心念念的赵北尘。”

    听见他说起赵北尘,乔翎怒了,直接挥拳又打了他一嘴巴道:“你自己自尊心作祟,在外总是表现出一副狠戾又唯我独尊的模样,回到家里就变得懦弱无能,关镇北王世子什么事。”

    被打得连退几步,赵北星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乔翎你这个疯女人,本世子要休了你。”

    世子跟世子妃的动静让周围的下人全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乔翎瞥了一眼心腹侍女,随后拽着狼狈不敢的赵北星进了屋。

    屋内,乔翎看着嘴角流血的丈夫道:“你如今的情况你还敢休了我?赵北星我告诉你,我生死都是你的正妻,而你给我振作起来,你再无能,也不能辜负母后的牺牲。”

    被打了一拳,赵北星神智恢复了许多,但面对魁梧的妻子时,还是有些打怵:“那你想如何?”

    把随身佩剑丢在丈夫身前,乔翎说道:“父王有意疏离你,最主要的原因有两点,第一是他忌惮你身后的世家,第二是他需要南伯侯手里的兵权。可雄才大略的父王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他需要世家助他重返京畿,也需要南伯侯手里的兵作为底气,所以在你毒害继母时,他才会震怒,因为你挑战了他的权威,而没有那个君王会任由儿子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你的错,就错在太心急了,急于除掉那未出生的弟弟。”

    赵北星在得知祖母死讯的消息,便不顾一切地从京畿返回淮南,可踏入淮南地界的瞬间,便从自己的心腹口中得知,祖母的死讯被刻意延后了五天,母亲也‘自愿’出家,那一刻他明白,父王动了废掉自己的心思。

    他从一出生便尊贵的荣亲王世子,在世子这个身份上一待就是二十七年,如今得知他有可能被废,他如何甘心。

    可他根本斗不过心思缜密,对帝位筹谋多年的父王,因此被打压得毫无是处,甚至被禁足。

    “那颜妙嫣比我们都小上七八岁,让她做我的继母,也配。”

    看着草包脑袋的丈夫,乔翎坐下道:“以她的出身,足以尚太子,何况她是南伯侯老来所出的嫡女,更是受宠。当初父王为你挑选世子妃时,颜妙嫣就在名单之内,但那时的南伯侯还在观望,因此拒绝了父王的求娶,如今时机成熟,南伯侯行动了。”

    说到老谋深算的南伯侯,赵北星道:“初代南伯侯被太祖罚去镇守南疆,他们颜家一直都不服京畿,早动了造反的心思,只是因为他们初到南疆跟当地的土司打擂台,折损了不少精英,不得不韬光养晦,如今眼看淮南起势,北境即将变天,南伯侯才把女儿嫁给父王换取利益。”

    “不管怎么说,颜妙嫣成为荣亲王妃已成定局,我们谁也改变不了,所以一定要保住你的世子之位。”

    想到父王的动作,赵北星冷笑道:“当初父王离龙椅只差半步之遥,只要他听从世家的安排,他就是如今大虞的皇帝,可父王偏偏因为祖母跟先德妃的恩怨,与蒋家不合,导致蒋家倒台前坑了一把阳氏,五城世家因此受挫,父王错失帝位。”

    想到这,乔翎也觉得可笑:“先德妃受宠时,先帝便看出阳氏跟蒋氏两大世家间的矛盾,这才亲自指婚父王跟母妃,只可惜父王还是意气用事,为给祖母报仇而得罪世家错过皇位,如今父王想再获得世家的支持,光靠阳氏可不够。”

    赵北星分析道:“所以我才娶了你啊!”

    想到自己的身份,乔翎道:“世子娶我便等于把南安城乔家拉入自己的阵营,我乔家虽然不及庆华城蒋家、云阳城阳氏的底蕴,但比鄢城陆氏、丰城青氏强上许多,丰城若非出了个户部尚书青梦之,恐怕早就被剔除五大世家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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