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点过,宋时安回到位于翠湖别苑的宋家别墅。

    彼时,陆知琴着一身碧青色锦锻面旗袍端坐在客厅沙发上悠闲的插着花,手中的鎏金色剪刀一下一下仔细修剪着花叶,一举一动尽显优雅。

    听到宋时安回来的动静,陆知琴垂眸继续修剪着花束的枝叶,语调平和:“儿子,回来啦?”

    宋时安脱下纯黑色薄款风衣外套挂到衣帽架上,软骨动物似的窝进沙发里,慵懒的语调问道:“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问完了我好早点回去。”

    听到这话,陆知琴放下手中剪刀,抬头看向宋时安,语气里略显担忧:“这么晚了你还要回紫荆花园那边?”

    “嗯,”宋时安回答,“明天一早要去莫氏文化传媒开个会,紫荆花园离得近,这边太远了。”

    “今天相亲相得怎么样啊?”陆知琴挪动身子凑到离宋时安稍近一点的位置,勾唇问道,“苏家小姐不错吧?”

    宋时安微颔首,表示认同:“嗯,是不错,所以我们决定试着交往看看,所以后面的相亲烦请您替我通通取消吧。”

    陆知琴盯着宋时安,一脸不相信的又问:“真的?你该不会是为了躲避后面的相亲而骗我的吧?”

    知子莫若母,自己的儿子陆知琴还是了解的。宋时安眼高于顶,多少世家大族的小姐青睐于他,没一个能入得了他的眼的,怎么会只和相亲对象见了一面、吃了顿饭就轻易的决定和她试着交往?

    早料到陆知琴不会轻易相信,宋时安干脆告诉她苏语脉是自己同学的事:“真的。那位苏家小姐叫苏语脉,是我高中同学,也是我小学同桌。”

    “说来也算是旧相识了,既然这么有缘分,那就试着交往看看了。”

    闻言,陆知琴才恍然大悟:“啊~居然是你同学啊?还真是巧。”

    “嗯,”宋时安仰头往后靠,直挺的背脊整个贴到沙发靠背,“对了,妈,你说你见过苏语脉两次,什么时候?”

    说起这,陆知琴登时更精神了,兴致勃勃的叙说道:“前两个月你郁青阿姨生病住院,我去看望她,然后就……”

    两个月前,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陆知琴去仁安医院探望因阑尾炎住院的老姐妹郁青。

    路过急诊科的时候,瞥见急诊科候诊区前排的不锈钢座椅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孩。

    女孩长相极其出众,让人一眼万年的惊艳,颜控的陆知琴忍不住停下脚步,悄悄多看了女孩几眼。

    女孩肤色白皙透亮,五官精致得像个瓷娃娃。两道浓淡相宜的眉毛似月牙,一双灵动的狐狸眼澄澈而明亮,完美的小翘鼻以及标准的M型唇上圆润突出的唇珠,柔美的脸部轮廓线勾勒出一张完美的鹅蛋脸。

    女孩脸色霎白,额间沁着细密的汗珠,在不锈钢座椅上缩成一团。陆知琴看得心下不忍,正欲上前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却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端着一杯热水疾步走来。

    陆知琴听见女孩开口叫他“哥哥”,声音干涩而嘶哑。

    “怎么样脉脉?很难受吗?”男子把手中水杯递给女孩,又抬手在她额间探了探体温,“坚持一下,下一个就到你了。”

    好不容易听分诊台护士叫号叫到女孩,旁边男子正要扶她去诊室就诊时,却见她指着一旁一个脸色同样霎白、表情痛苦的大妈说道:“哥哥,让那个阿姨先去看吧,我看她那样子好像很难受。”

    男子不允,沉声劝道:“脉脉,你都烧到40度了,还要管别人?好不容易轮到你了,乖,哥哥先扶你进去看医生。”

    女孩很是倔强,仍是坐着一动不动,红唇微张,坚持道:“让那个阿姨先。”

    男子无奈,只得依了她。起身把手中的挂号单子和那位大妈的挂号单换过来,让给她先进去看医生。那位大妈感动得连连道谢。

    一旁静悄悄注意着兄妹俩的陆知琴心内对小女孩不住赞许。

    “自己都发高烧到40度了,还让给别人插队先去看医生,”陆知琴叙述完第一次见苏语脉的全部经过,对宋时安总结道,“一般人可做不到,所以这小女孩得多善良啊…”

    宋时安若有所思的附和道:“还真像苏语脉的作风…”

    高三上学期一节体育课,全班体测八百米。

    在即将冲过终点线的时候,苏语脉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瞬息间,右脚踝被扭伤,不出片刻,便肿得像馒头似的。

    苏语脉疼得眉心紧拧,额上冷汗直冒。

    体育老师当即慌了神,手忙脚乱的安排同学们送她去校医务室。

    宋时安拨开围观人群,俯身在苏语脉跟前蹲下来,开口道:“上来,我送你去医务室。”

    苏语脉听话照做,趴到他背上,双手交叠环住他脖颈。

    宋时安背好苏语脉,稳稳托起她阔步走出操场,莫北辰喊了句“我陪你们一起去”,旋即跟在两人身侧。

    到了医务室,宋时安把苏语脉安置在候诊椅上坐定,正当校医要上前查看伤势时,忽而又窜进来三、两个女学生,着急叫嚷着:“医生!医生!快给她看看,发高烧40度,额头烫得能煎鸡蛋了!”

    语毕,其中两名女生上前拽着校医就要往旁边那名发着烧的女学生的方向走去。见此,宋时安微微皱眉,脸上略显不悦,同样不悦的莫北辰率先抢白道:“嘿你们怎么能这样?!没看我们先来的吗?!后面排队去!”

    “诶呀,你们别这么计较嘛!我们莺莺都烧到40度了!情况紧急嘛!”

    “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你们那位同学发高烧,那我们这位同学脚扭伤了,肿得跟馒头似的,也很紧急啊!”

    正当莫北辰和对方争执不休的时候,一旁的苏语脉却开口了:“让她们先看吧,我看她挺难受的。”

    说完,转而对校医说:“医生,您就先替那位同学看看吧,我不着急。”

    宋时安盯着苏语脉因为脚踝的疼痛而拧成一团的眉心,却还是语气平和的把就诊机会让给后来的人。竟会有她这样傻的人,自己都受伤了,还顾着别人。

    那一刻,宋时安心里除了怜惜,还生出了满满当当的心疼,左心房不住的颤动,一种不知名的奇异感充盈了心房的每一处角落。

    也是在这一天,宋时安被苏语脉的善良彻底打动,他终于确定,他是喜欢苏语脉的。

    想到往事,宋时安唇角不自觉的浮起温暖笑意,忽而对陆知琴和苏语脉之间的渊源生了浓厚的兴趣:“妈,那你是怎么知道苏语脉的身份的?”

    “第一次在医院看到她我的确不知道她是谁,”陆知琴眨了眨眼睛,继续娓娓道来,“还是第二次见到她我才知道她的身份的。”

    “上个月我去宋氏基金会资助的福利院看孩子们,在门口正好看到苏语脉和院长道别。”

    “苏语脉走后,我和院长打听才知道,原来她是连盛科技的千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福利院看看孩子们,给他们带礼物,时常给福利院送东西。”

    “后来,我就找人打听,牵线,安排了今晚这场相亲。”

    “噢,原来是这样,”陆知琴说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宋时安打从心底对苏语脉充满赞许,“难怪你对她印象那么好。那个…妈,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语毕,起身走到玄关处,拿下挂在衣帽架上的薄风衣外套搭在臂弯里,低头换鞋。

    “等等儿子,”陆知琴起身追到玄关处,站在宋时安身后,“既然你和那苏语脉决定交往了,下个周末我生日,你把她带回来吃饭。”

    “这…不好吧?”宋时安下意识想拒绝,“刚决定交往就把人家带回家,太唐突了吧?”

    陆知琴略思索了几秒,觉得宋时安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也是…那你就多抽时间约人家出来吃吃饭、看看电影什么的。”

    “知道了,走了,妈。”话落,宋时安踏出别墅大门。

    回到紫荆花园,宋时安洗完澡穿着湛蓝色的纯棉浴袍一手拎着半瓶红酒,一手举着红酒杯,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底下的夜景,睡意全无。

    悠哉悠哉喝完半瓶红酒的时候,浴袍口袋里的手机泠泠作响。

    宋时安放下空酒瓶和红酒杯,摸出手机,电话接通,莫北辰大喇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嘿,兄弟,下周三的高中同学聚会你去不去?”

    宋时安想也没想的拒绝:“不去。”

    “好吧,”电话那头莫北辰讪讪的准备挂电话,“我还以为那苏语脉要去,你肯定也会去呢…”

    “等等,”听到苏语脉,宋时安忙打断他,“你说什么?苏语脉也要去参加同学聚会?”

    “是啊,听说好像是班长大人再三邀请,苏语脉不忍拂她面子,才答应参加的。”

    听到这,宋时安改口道:“把同学聚会的具体时间、地点发我,我也去。”

    “嘿我就知道你小子…”电话那头莫北辰笑得狡诈。

    宋时安不给他八卦的机会,再度打断他:“废话少说,一会儿把聚会时间地点发我。”说完掐断了电话。

    隔周周三,世纪汇广场正中央一栋高耸入云的商务大楼顶层的大会议室内,宋时安坐在首位,如寒霜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东市边郊的西乾镇改造成文旅小镇的议程在半个多月前就已经敲定,至于为什么要改造成文旅小镇而不是开发成旅游地产,原因我早已经分析得很清楚了,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任何人质疑我的决定。”

    在座的各位集团高层都被宋时安身上那层冷若冰霜的低气压震慑住,谁都不敢再发出丁点声音,谁也不敢得罪这位小宋总。

    宋时安毕业于国外知名的沃顿商学院,拥有EMA学位。

    一年前任职集团CEO的宋时安的小叔宋怀景突发心脏病去世,身为董事长的宋父宋怀江又远在欧洲谈一场重要的国际商务会议,一时赶不回来。

    对手公司趁宋怀景突然去世对宋元地产各种打压、陷害,集团一度陷入危机。

    幸而刚刚毕业回国不到两月的宋时安一个人揽下所有的担子,力挽狂澜,令集团不光度过了危机,财务状况还比先前更充盈。

    也由此,宋时安在集团一战成名,后来宋怀江几次提出让宋时安接替他小叔坐CEO的位子,都被他拒绝,他不能以一时的成绩夺了小叔坐了大半辈子的位子。

    集团CEO的位置便一直空缺,大事小事一直由身为COO的宋时安掌舵,而集团在宋时安的雷霆掌管之下,如日中天、蒸蒸日上。

    因此,集团上上下下,每个人既惧怕于宋时安的雷厉风行,又敬畏于他的优异能力,无不尊称他一声小宋总,没有人敢轻易得罪他。

    “今天的会就先开到这里。”宋时安冷着脸宣布会议结束,旋即离开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宋时安摘掉金丝眶眼镜,放入眼镜盒收进抽屉里。站在窗前,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聊天界面。

    屏幕上显现着中午和苏语脉的聊天信息。

    宋时安:【嗨,听说你今晚也要去参加同学聚会?】

    苏语脉:【嗯。】

    宋时安:【我也要去,需要我去接你吗?】

    苏语脉:【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开车过去。】

    视线停留在最后一条消息上,一条腹黑的计谋浮上心头,宋时安勾起唇角无声的笑了笑,旋即给助理拨去电话。

    “让司机在楼下等我。”

    “好的,小宋总。”

    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散尽,夜幕完全降临,街边的一排排路灯次第亮完,一辆黑色迈巴赫exelero稳稳当当停在悦华大酒店门口。

    宋时安从车上下来,转身交待司机:“你先回去,不用等我。”

    “好的,小宋总。”司机恭敬的回应道,旋即一脚油门把车子驶离宋时安的视野范围。

    宋时安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盘上的指针位置,已经迟到了二十多分钟。

    想到这,宋时安迈开长腿,阔步往酒店大堂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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