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国的三月分外热闹,大到皇宫王府,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曲径通幽,假山流水,小到街头农埂,皇宫外的街道上也是热闹非凡。商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在城外一个悠闲清幽的村子里。

    落日余晖,夜色渐渐上升,田埂间,一对父女在缓慢行走,互相搀扶着。

    “阿爹,你要小心些,近日你的腿疾又犯了,切莫磕着。”罗云枝小心地扶着一瘸一拐的阿爹。

    自打记事起,阿爹的腿脚就不灵活,随着年纪上去,这腿疾愈发严重,死活不愿医治,倒是时常自个儿念叨着什么,老天取筋骨步履是为己赎罪,着实让人摸不着底。

    “不碍事,都怪我这没用的爹,害你这眼睛受了伤。”阿爹罗三既愧疚又无奈。

    “阿爹,这不该怪你,我的眼睛总不是瞎了,很快便能好了,不碍事的,莫要担心。”罗云枝看起来云淡风轻,带着笑意不以为然地道。

    因为一场意外,罗云枝眼睛受伤已经一个多月了,虽说假以时日便可痊愈,只不过,在平日,眼睛须得蒙布,不可见光。

    “傻孩子,就知道唬我,怎么可能不受影响”,罗三小声呢喃着,罗三清楚,那场意外实是冲着他而来,却不料误伤了云枝这丫头。

    罗云枝一时失神,并未听清阿爹说了些什么,侧耳追问,

    “什么,阿爹你说了什么?”

    罗三自持愧疚,不愿提及往事,“没什么,我说,小心些走。”,今日早上下了大雨,这泥路着实不好走

    “好”

    父女俩蹚着月色继续行走,瞧着不远处的房子,估摸着快到家了。

    罗云枝忽然停下,险些被不知何物绊倒,用拐杖小心打量着,身躯庞大,像是人?

    “我这边是有哪个村民受伤了吗,怎么躺在草地上”,

    “我瞧瞧”罗三听闻,拖着艰难的步子转到另一边,拨开杂草,定眼一看,当真是个人,不过,浑身染着血,头发也凌乱狼狈不堪,混着泥泞的泥土,看来伤势甚重。

    罗三叹叹他的气息,还有命,倒是还能活,老天到底还是仁慈,阎王也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瞧这打扮,面生,应不是村民,又身着士兵戎服,许是周边的士兵,最近周边动乱太大,官家便派了些人下来安顿安顿。

    “是个军士,受了重伤,可怜呐,帮一把吧”,罗三生性纯朴善良,见不得死伤。

    “成,阿爹,我帮你扶着”

    两人艰难地把他从草地上拖起,费劲地把他的手各自搭在罗云枝和罗三身上,巨大的重量让他们觉得像是扛了一头牛。

    这下路更难走了,一个腿脚不好的中年男子和十五岁的女孩背着一个约是十八十九岁的男人,无疑是一件很卖力的事。

    终于,费了老大的劲儿,三个人安全到达家里,累的大气直喘,可人命关天,父女俩顾不上歇息,连忙想着安顿这头“大牛”。

    可罗家贫穷,这破旧的屋子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房间

    “扶去你哥房间吧”罗三想了想,开口道。

    “也只能如此了”,罗云枝也附和着。

    两人把他安顿好,刚想为他瞧瞧伤口,罗风叶大喊大叫地冲进来,气鼓鼓地喊道。

    “好啊你们,我才出去两天,我屋子都没了,平时捡捡阿猫阿狗就算了,现在扛个大男人回来,老爹,罗丫头,你们干嘛呢”

    平日罗风叶经常不在家,他的房间经常被罗三和罗云枝拿来放东西,这次又弄了个大活人进来,罗风叶自然怨言满满。

    “大哥,你也知道回来啊,你这是又跑城里去了?这次是又偷了什么东西了吧?”

    罗云枝怕他这个哥哥在旁边捣乱,赶紧揪着他的衣服把他拽出门,罗风叶挣扎不肯,结果头磕到了门,疼得他嗷嗷叫。

    “罗丫头,你谋杀亲哥呢,再说了,我今天没有偷东西”,罗风叶言正词穷得辩解着。

    正经不过一秒,他又嬉皮笑脸地道,“不过我今天骗了几个小鬼,骗了不少钱呢”

    罗云枝无话可答,扭身走去,打了一盆子水,想着给那个男人收拾一下脏乱不已的身子。

    “你是不知道,那些有钱的官家小孩有多傻,略使小技,就上勾了!太没有挑战性了”

    罗风叶追着罗云枝不断地自卖自夸,渐渐的,就把刚才一个陌生男子占了他房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罗三打开门,罗云枝听到开门声,连忙上前问

    “怎么样了阿爹”

    罗三摇摇头。

    “伤太重了,得请个郎中瞧瞧”

    “行”

    听见要请郎中,罗风叶赶忙扯着大嗓门叫喊,阻止道。

    “要请啥郎中?老爹,平日你的腿都不舍得瞧郎中,今日为了一个陌生男人,又得花几两银子啊。”

    罗三不理会罗风叶的吵吵嚷嚷,“救人要紧,钱乃身外之物”,罗三留下这一句,取了拐杖,打算外出请郎中。

    “阿爹,你的腿脚不便,我去吧,我记得李郎中家的路”罗云枝道。

    “行了行了,你俩都别去,我去请!真的是,一个瘸了腿一个瞎了眼的,这么晚还乱闯”,罗风叶无奈,却又不服气地像个猴子似的一下子就窜出去了。

    罗三在灶房做晚膳,而罗云枝在房里守着那个男人,以防他出现什么意外。

    好一会儿,床上的人许是醒了,看见一个陌生民女,可蒙着红布,看不见眼睛,但气质却甚是清冷温柔,有种岁月静好的安然,使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安心。

    他环顾四周,瞧着是寻常贫苦百家的屋子,应是无害,便放下一些警械。

    “你是何人,为何我会在此地”,他动弹不得,只能恍恍转个头,虚弱地发问。

    听见声响,罗云枝莞尔一笑,走进床边

    “小哥你醒了,我和我阿爹在回家路上碰见了你,瞧见你的伤势很重,便把你带了回来,你现下不宜多动,不过倒也莫要担心,我大哥去帮你请郎中了”

    宁九闻言,想着自己的伤口如此严重,只能应下,先养好伤再说。

    “多谢姑娘和令尊令兄”

    “无碍,敢问小哥怎么称呼,听我阿爹说瞧着你的身着打扮应该是个军户子弟”

    “无姓,姑娘唤我…宁九…便可”,宁九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哀叹一声。

    无姓?罗云枝压不住心中疑惑,但也不多问,看来多半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他不想说,那也不便再问

    这时,宁九才发现,此女子眼睛有些异样,莫不是是个盲女?

    怪不得一直带着眼罩,世道人心险恶,或许少了眼睛,看得便更少些……

    “来啦来啦,郎中来啦”,罗风叶还没进门就大老远就高声喊道。

    “快点快点,李郎中,再慢一点人就死透了…诶,活啦?”,罗风叶刚把郎中拽进屋子,转眼看到了醒着的宁九,醒这么快,看来也没多严重啊,亏自己还一路狂奔,以为真的要死了,累的要紧,罗风叶心疼起了自己。

    “大哥你莫要胡言乱说,”罗云枝斥责道。

    “李郎中,麻烦您瞧瞧这位小哥”,罗云枝诚心求道。

    “好勒”

    不久过后,李郎中取笔写下药名。

    “我刚刚为他扎了针,他身上有多处毒箭伤,加上内伤,甚是严重,好在现毒已几乎排出,照着着药方去求几副药用上,不过要恢复的话不是件容易事,至少两三个月才能得以好转。”

    “有劳了,多谢李郎中,这么晚还跑这么一趟”,罗云枝表达歉意。

    李郎中摆摆手,神情自然,“小事,医者职责所在”

    送完郎中,罗云枝将药方递给罗风叶,说道“大哥,你明日再去一趟城里去,按这药方取几副药回来”

    “怎么又是我,不去!他命不是捡回来了吗,让他哪来的滚哪去!”,罗风叶瞧着这小子就不顺眼。

    宁九瞧着罗风叶推脱的模样,自知打扰到了他们,想着要起身,但奈何伤势太过严重,一个不小心摔下床,弄得一身巨响,表情疼得有些狰狞,忍不住“斯~”了一声。

    罗云枝听觉灵敏,察觉到他的动静,连忙上前搀扶。

    “宁九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可不能乱来!把伤口恶化怎么办”罗云枝带着关心叮嘱。

    “叨扰到各位了,在下这就离开,你们兄妹…二人切莫因我…伤了和气”,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带着有力无气的语调说话,倒显得有点…可怜?让人分不清是在故作姿态还是情真意切……

    “宁九哥,我大哥向来任性,你安心养伤,不用担心”,罗云枝安慰道。

    听着罗云枝的斥责,罗风叶来了劲,三两步上前去,

    “霍?你这丫头!我任性?我怎么就任性了?我是为了我们家着想,谁知道他是不是不安好心呢,到时候把我们全家钱骗光了怎么办…等等,好像我们家也没什么钱可骗的…那…那要不就是,小心他把你骗走当小老婆…”

    罗风叶见罗云枝护起了外人,还说他的不是,不服气地怒吼,然后逐渐小声地对罗云枝凑耳提醒。

    “我宁九绝不是贪财之辈,我向你们允诺,待我伤好转了之后,我定会还给你们数十倍的费用酬劳,万不亏欠你们。”宁九严肃地回应。

    “谁信呢,吹牛谁不会,论吹牛你可不及我的十分之一啊”,罗风叶瞧着他除了一张脸长得……倒还……尚可,可看起来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傲娇地歪头,冷言冷语地打击着他。

    “别争了,过来吃饭”罗三做好了饭,打断他们的争吵,然后径直撇着脚走向宁九。

    “宁九是吧,过来吃饭,养好伤先,钱不钱的,以后再说”,罗三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吐字缓慢,眼尾皱纹颇多显严肃,可那眼神却叫人格外心静,一脸慈祥和关爱,

    宁九微微震住,那种眼神是他第一次见到,充满宁静的慰藉,穿透心灵的深处,或者是,是第一次有人用那种眼神看他,不是为了利益的求全,也不是为了敷衍的虚假,而是真真切切的温暖,像一个父亲应该露出的表情。

    心里一热,沙哑地应了声“好…”

    罗风叶不好再说什么,气鼓鼓地跑到桌旁,不规不矩地蹲在凳子上,自个儿不闷不乐地吃起了饭,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宁九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

    “没听见我老爹叫你过来吃饭吗,怎么着,还要老子喂啊”

    宁九忍住身体的疼痛,像罗家三人挨个行了个礼,说道

    “多谢令兄,自然不用”

    哼,行什么狗屁礼仪,装腔作势!还搞这出,过了一会,罗风叶气倒是消了,向他们伸手,众人疑惑。

    “不给钱我怎么去买药”

    “你今日不是有钱了吗?”,罗云枝回道。

    罗风叶一脸茫然,如坠五里雾中,不知所然,可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站,拍了下大腿,指着罗云枝,

    “吼!罗丫头,你可真机灵呢,你是不是早就盯上那点钱了!”

    “反正你那骗来的钱也是不义之财,何不把它用在有义之事上呢”罗云枝慢悠悠地夹了片肉给宁九和罗三。

    “你管它有义没义呢,能花就是天大的意义!”

    罗风叶被气的猛扒完碗里的饭,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也只能鼻孔出气,“啪”地一声,把碗叩在桌子上,“不吃了!”气冲冲地便走了。

    宁九看着它们一言一语,嘴角笑了笑,原来一家人争吵也可以这么有趣,这是他前所未有经历过的趣事,倒还真有点,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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