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得的话，那你就来杀啊
狱中，明火摇曳生姿。
女人被悬空吊起，乱发披面，唇边却噙起一抹狡黠的笑。
“李时安……”
她艰难干涩开口，抬起沉重的眼皮。
审问之人并不启齿，只是静静看着她，眼里有晦暗不明的情绪。
“舍得的话，那你就来杀啊。”
女人蓦然疯癫般大笑不止，字字句句蚀骨诛心。
“放肆！”
终是旁边冷眼相看的小差看不过眼，眼神阴鸷，厉声呵斥道：“你个乱臣贼子，真是大逆不道！直呼李大人的名讳，意欲何为！”
李时安斜瞥了眼那小差，重重拍案，使得那小差须臾之间便噤声。
他缓缓抬头，启起干涩起皮的唇，喉间滚动：“闻弦，你父亲私用军兵，投敌叛国，此事你可知情?”
他斟了一杯暖茶，轻抿入唇，目不转睛盯着闻弦。
“你撒谎。”
闻弦衣衫褴褛，看起来极为虚弱。她费力挤出这几个字，有那么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死在这尸骨无存的监狱里。
“你当真要隐瞒?”
面前风光霁月的李时安悠悠开口，说：“闻祁现已畏罪潜逃，你若执意隐瞒，那么闻府将满门抄斩。但你若愿说出事实，陛下兴许谅你年纪小，饶你一命。”
闻弦扯了扯唇角，并未答话。
她知道，自己必定不能招供，纵使她父亲真的叛国，一旦承认，便是证实这件事。
她只能赌，否则必死无疑。
闻弦意识昏沉，枷锁垂吊着她无力瘫软的身体，破烂的衣衫布满血污。
“你若仍执迷不悟，那我也只好让你这罪人去面见陛下了。”
李时安搁下茶杯，半眯眸子道：“闻弦，你也休要怪我不仁。”
闻弦看着眼前人，怔愣良久。
她依稀记得几天前，他还笑意晏晏的牵起她的手，商量着他们何时订婚。
没想到几天后，再见是会在狱中。
闻弦不怪他，只是因为权利不够罢了。
在这乱世之中，他护不了她，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自己应该寻一个万人之上的夫君。
闻弦笑了笑，抬眸看李时安，红唇微启：“悉听尊便。”
牢房墙壁上布满斑驳的污渍血痕，空气中掺杂着发臭的霉味，老内宦闻见闻弦身上的恶臭味不禁蹙眉，皮笑肉不笑吩咐小差:“这副模样如何面圣，带她去简单洗漱，换些干净衣裳。”
小差领了命，闻弦含笑道谢。
她必须要活下去。
唯有一人，能救她。
她必须要抓住这唯一的机会。
*
京城又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闻弦的这件衣裳很薄，抵不住风雨，但她心思却不在此处。
她心中的枯树似是被一把野火浇灼。风吹不止。
或许此次之后，她被此烈火灼烧，自作自受。
又或许此次之后，她因此烈火死灰复燃。
闻弦拢了拢衣袖，一言不发随众宦臣朝宫中走去。
接下来迎接她的是风是雨无从得知，但她也必须坦然面对。
老内宦将大氅解下交给小太监，恭敬走进殿中，向皇帝叩头：“陛下，已将那闻祁余孽带来。”
裴易年睨了眼老内宦，神色如常，翻阅着手中的折子，淡漠道：“把人带进来。”
闻弦随着李时安入了殿，跪下叩首。李时安抬眸，恭恭敬敬轻声说：“陛下，此人便是闻祁之女。”
躁动与不安充斥着她的心跳，她感觉得到那股炽热的视线在审视着自己。
“抬起头来，看朕。”裴易年神色淡漠，眸光潋滟，他低声唤道。
闻弦这才敢缓缓抬起头来，她对上裴易年那狭长的眸子，身子不禁一颤。
裴易年眉骨深邃，一身矜贵淡黄色长袍，他微微倚靠在案上，神色疏离。
“审的如何了，李时安？”他抬眸，问。
李时安将供词呈给裴易年，恭顺行礼：“回禀陛下，此人极为疯癫痴傻，所言皆不可轻信！”
裴易年轻笑了一声，直视闻弦那双明媚的眼眸，并未错失她眼里的慌张。
“朕问你，你父亲叛国，此事你可知晓？”他抿了口冷茶，皮笑肉不笑。
闻弦再次叩头，泪痕打在她娇媚的颊上：“陛下......我父亲怎会叛国！他忠心不二，现如今身在敌国不过是因受挟持，请陛下明鉴！”
她抬起头，避开裴易年的视线。
闻弦很清楚，若她现如今承认父亲罪行，那全府上下必定满门抄斩！
她决不能死。
裴易年挑眉，眸底寒意更盛：“你作为他唯一的女儿，你会不知情?”
他笑盈盈，说：“闻弦，欺君罔上可是重罪！”
众臣宦都跪下身来。
裴易年失了笑，他的手撑在案上：“闻弦，你还有何话要说?”
闻弦抿唇，干涩开口：“臣女，始终不觉父亲叛国。”她将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继续嘶声道：“陛下，我父亲未曾叛国！”
堂上仅有裴易年重重的呼吸声，他倏地声音微冷：“贼子欺君罔上，拖下去，斩首！”
闻弦阖上眸，待到锦衣卫欲将她拖下去之际，她终于肯抬眸，扬声说：“陛下且慢！”
裴易年微微怔愣，他颇有兴趣，眯了眯眼，缓缓吐出一个字：“说。”
“臣女知陛下患有眼疾，臣女略懂些医术。”
这是她最后的一张牌，若这张牌废了，她也就输了。
这是闻祁在她年幼时便告诉她的，也是他这么多年来让闻弦学医的理由，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闻弦能自保。
他倒也是煞费苦心，早料到了有这么一天，为她留了后路。闻弦暗忖着。
话暗示到极致，裴易年自然懂。
他多年隐藏的秘密终究是成为把柄，变成一道锋利的剑刺回自己。
“你是从何得知的？”裴易年不怒反笑，看着闻弦笑道。
他眼中其实并无笑意，更多的是霜雪堆积，闻弦看着打了个冷颤。
她害怕，但这也是她唯一的出路，想活着，她也别无他法。
“回禀陛下，这是父亲告诉我的。”
裴易年良久未启齿，闻弦也只敢低着头。
“很好。”他轻笑了几声，“抬头看朕！”
裴易年神色未变，声音里却愈来愈冷了几分。
“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忠心不二。”
谎话被拆除，闻弦阖上眸子，她只能成为赌徒。
“你凭什么以为朕能留你？”
闻弦继续跪下，字字句句牵心动肺：“臣女不敢！臣女不才，只不过是想替陛下分忧，父亲一心为国，告诉臣女也只是因不想让陛下受眼疾之扰，绝无二心！”她又开始啜泣着，哽咽道：“陛下，臣女罪该万死，但万万不敢欺君！臣女愿以此谢罪！”
这段话带了些威胁的意味，裴易年自然听的出来。
他冷笑了一声：“闻祁真是本事见长。”
闻弦又将额头磕在地板上：“恳请陛下给臣女一次机会！”
这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
她不能死。
裴易年用手托着下颔撑在案上，笑意盈盈：“闻弦，你实属聪明。”他捏紧了茶杯，静静端详着闻弦的反应，却未果。
闻弦低着头，正欲开口，却被李时安打断：“此贼子信口雌黄，所言皆不可信！陛下莫要被她蛊惑！”
她有些呆愣地看着李时安。
李时安避开她热烈的视线，转而坚定看向裴易年。
她不求李时安能保她一命，却也没想到他会振振有词说着她不可信。
密密麻麻的虫子爬上闻弦的心口，她倏地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最不可信的就是身边之人，她早就应该知道的。
闻弦笑着没说话。
裴易年坐在龙椅上，一目了然二人的动作，他神色未变：“闭嘴！朕何时许你说话了？”这句话极具威严，一瞬间，众宦臣皆叩头，齐声说：“陛下息怒！”
他将拳头抵在上唇，悠悠咳了几声，躺在软蹋上，金枝玉叶此词配他正是恰好。
闻弦望着他失了神，回神时闻见裴易年声音里带着些许愠怒：“李爱卿，朕听闻你与闻祁之女曾订过婚，现如今闻府满门抄斩，你怎如此平静？不带任何偏袒，确乎为清正廉洁的好官啊。”
李时安重重合上了眸子，他跪地诚恳，声声皆笃定：“陛下说笑了，闻府落得如此下场是自作自受，臣确实曾心悦于闻府女郎，但臣绝不会偏袒于她。”
这句话他说的决绝，不留犹豫，闻弦听得心中发笑。
她记得不久以前，他拥着她，信誓旦旦说不论如何皆会护她周全，不过是因闻家一时失利，李时安便已面目全非。
她今日第一次认识到真正的李时安。
以往那些在花前月下的回忆侵袭了她的脑海，她没哭，只觉得可笑。
李时安心悦的究竟是她这个人，还是闻家嫡女？
裴易年戏谑的看着他们二人，唇上染上了意味分明的笑，他缓缓从龙椅上起身，站在最高处俯视跪着的所有人：“传闻不虚，李爱卿果真清正廉洁且绝情。”
这句话不知是夸赞还是嘲讽，李时安微微汗颜，唇边还是保持着笑意：“谢陛下谬赞，微臣自然不敢。”
“不敢？”裴易年挑眉，却蓦然愠怒，重重搁下茶杯，“朕并不觉李爱卿不敢啊。”
李时安闻言，须臾之间便跪地。
过了良久，裴易年敛眸，说：“准。”
闻弦怔愣半顷，未明白裴易年所言何意，抬眼便看见他盯着自己，冷声道：“怎么？不愿意？”
闻言，她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磕了几个响头：“谢陛下。”
这一局，她终于赌赢了。
闻弦随众宦臣出了殿，她瞥见面前的李时安神色愠怒，一身暗青色长袍，静静站在她前方，不闻不问。
有的时候，她真的很想上前同他说几句话，只是没想到再见连寒暄都免去了。
她第一次认识真实的他。
或许原本李时安便是如此绝情之人，只不过是她不知道罢了。
闻弦的思绪游走，又慢慢想起龙椅上那神情慵散之人。
还真是喜怒无常，说的话都让人要斟酌上几分。
她向来讨厌宫中那些争斗，但为了活着，她也别无他法。
思忖间隙，闻弦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女人被悬空吊起，乱发披面，唇边却噙起一抹狡黠的笑。
“李时安……”
她艰难干涩开口，抬起沉重的眼皮。
审问之人并不启齿，只是静静看着她，眼里有晦暗不明的情绪。
“舍得的话，那你就来杀啊。”
女人蓦然疯癫般大笑不止，字字句句蚀骨诛心。
“放肆！”
终是旁边冷眼相看的小差看不过眼，眼神阴鸷，厉声呵斥道：“你个乱臣贼子，真是大逆不道！直呼李大人的名讳，意欲何为！”
李时安斜瞥了眼那小差，重重拍案，使得那小差须臾之间便噤声。
他缓缓抬头，启起干涩起皮的唇，喉间滚动：“闻弦，你父亲私用军兵，投敌叛国，此事你可知情?”
他斟了一杯暖茶，轻抿入唇，目不转睛盯着闻弦。
“你撒谎。”
闻弦衣衫褴褛，看起来极为虚弱。她费力挤出这几个字，有那么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死在这尸骨无存的监狱里。
“你当真要隐瞒?”
面前风光霁月的李时安悠悠开口，说：“闻祁现已畏罪潜逃，你若执意隐瞒，那么闻府将满门抄斩。但你若愿说出事实，陛下兴许谅你年纪小，饶你一命。”
闻弦扯了扯唇角，并未答话。
她知道，自己必定不能招供，纵使她父亲真的叛国，一旦承认，便是证实这件事。
她只能赌，否则必死无疑。
闻弦意识昏沉，枷锁垂吊着她无力瘫软的身体，破烂的衣衫布满血污。
“你若仍执迷不悟，那我也只好让你这罪人去面见陛下了。”
李时安搁下茶杯，半眯眸子道：“闻弦，你也休要怪我不仁。”
闻弦看着眼前人，怔愣良久。
她依稀记得几天前，他还笑意晏晏的牵起她的手，商量着他们何时订婚。
没想到几天后，再见是会在狱中。
闻弦不怪他，只是因为权利不够罢了。
在这乱世之中，他护不了她，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自己应该寻一个万人之上的夫君。
闻弦笑了笑，抬眸看李时安，红唇微启：“悉听尊便。”
牢房墙壁上布满斑驳的污渍血痕，空气中掺杂着发臭的霉味，老内宦闻见闻弦身上的恶臭味不禁蹙眉，皮笑肉不笑吩咐小差:“这副模样如何面圣，带她去简单洗漱，换些干净衣裳。”
小差领了命，闻弦含笑道谢。
她必须要活下去。
唯有一人，能救她。
她必须要抓住这唯一的机会。
*
京城又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闻弦的这件衣裳很薄，抵不住风雨，但她心思却不在此处。
她心中的枯树似是被一把野火浇灼。风吹不止。
或许此次之后，她被此烈火灼烧，自作自受。
又或许此次之后，她因此烈火死灰复燃。
闻弦拢了拢衣袖，一言不发随众宦臣朝宫中走去。
接下来迎接她的是风是雨无从得知，但她也必须坦然面对。
老内宦将大氅解下交给小太监，恭敬走进殿中，向皇帝叩头：“陛下，已将那闻祁余孽带来。”
裴易年睨了眼老内宦，神色如常，翻阅着手中的折子，淡漠道：“把人带进来。”
闻弦随着李时安入了殿，跪下叩首。李时安抬眸，恭恭敬敬轻声说：“陛下，此人便是闻祁之女。”
躁动与不安充斥着她的心跳，她感觉得到那股炽热的视线在审视着自己。
“抬起头来，看朕。”裴易年神色淡漠，眸光潋滟，他低声唤道。
闻弦这才敢缓缓抬起头来，她对上裴易年那狭长的眸子，身子不禁一颤。
裴易年眉骨深邃，一身矜贵淡黄色长袍，他微微倚靠在案上，神色疏离。
“审的如何了，李时安？”他抬眸，问。
李时安将供词呈给裴易年，恭顺行礼：“回禀陛下，此人极为疯癫痴傻，所言皆不可轻信！”
裴易年轻笑了一声，直视闻弦那双明媚的眼眸，并未错失她眼里的慌张。
“朕问你，你父亲叛国，此事你可知晓？”他抿了口冷茶，皮笑肉不笑。
闻弦再次叩头，泪痕打在她娇媚的颊上：“陛下......我父亲怎会叛国！他忠心不二，现如今身在敌国不过是因受挟持，请陛下明鉴！”
她抬起头，避开裴易年的视线。
闻弦很清楚，若她现如今承认父亲罪行，那全府上下必定满门抄斩！
她决不能死。
裴易年挑眉，眸底寒意更盛：“你作为他唯一的女儿，你会不知情?”
他笑盈盈，说：“闻弦，欺君罔上可是重罪！”
众臣宦都跪下身来。
裴易年失了笑，他的手撑在案上：“闻弦，你还有何话要说?”
闻弦抿唇，干涩开口：“臣女，始终不觉父亲叛国。”她将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继续嘶声道：“陛下，我父亲未曾叛国！”
堂上仅有裴易年重重的呼吸声，他倏地声音微冷：“贼子欺君罔上，拖下去，斩首！”
闻弦阖上眸，待到锦衣卫欲将她拖下去之际，她终于肯抬眸，扬声说：“陛下且慢！”
裴易年微微怔愣，他颇有兴趣，眯了眯眼，缓缓吐出一个字：“说。”
“臣女知陛下患有眼疾，臣女略懂些医术。”
这是她最后的一张牌，若这张牌废了，她也就输了。
这是闻祁在她年幼时便告诉她的，也是他这么多年来让闻弦学医的理由，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闻弦能自保。
他倒也是煞费苦心，早料到了有这么一天，为她留了后路。闻弦暗忖着。
话暗示到极致，裴易年自然懂。
他多年隐藏的秘密终究是成为把柄，变成一道锋利的剑刺回自己。
“你是从何得知的？”裴易年不怒反笑，看着闻弦笑道。
他眼中其实并无笑意，更多的是霜雪堆积，闻弦看着打了个冷颤。
她害怕，但这也是她唯一的出路，想活着，她也别无他法。
“回禀陛下，这是父亲告诉我的。”
裴易年良久未启齿，闻弦也只敢低着头。
“很好。”他轻笑了几声，“抬头看朕！”
裴易年神色未变，声音里却愈来愈冷了几分。
“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忠心不二。”
谎话被拆除，闻弦阖上眸子，她只能成为赌徒。
“你凭什么以为朕能留你？”
闻弦继续跪下，字字句句牵心动肺：“臣女不敢！臣女不才，只不过是想替陛下分忧，父亲一心为国，告诉臣女也只是因不想让陛下受眼疾之扰，绝无二心！”她又开始啜泣着，哽咽道：“陛下，臣女罪该万死，但万万不敢欺君！臣女愿以此谢罪！”
这段话带了些威胁的意味，裴易年自然听的出来。
他冷笑了一声：“闻祁真是本事见长。”
闻弦又将额头磕在地板上：“恳请陛下给臣女一次机会！”
这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
她不能死。
裴易年用手托着下颔撑在案上，笑意盈盈：“闻弦，你实属聪明。”他捏紧了茶杯，静静端详着闻弦的反应，却未果。
闻弦低着头，正欲开口，却被李时安打断：“此贼子信口雌黄，所言皆不可信！陛下莫要被她蛊惑！”
她有些呆愣地看着李时安。
李时安避开她热烈的视线，转而坚定看向裴易年。
她不求李时安能保她一命，却也没想到他会振振有词说着她不可信。
密密麻麻的虫子爬上闻弦的心口，她倏地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最不可信的就是身边之人，她早就应该知道的。
闻弦笑着没说话。
裴易年坐在龙椅上，一目了然二人的动作，他神色未变：“闭嘴！朕何时许你说话了？”这句话极具威严，一瞬间，众宦臣皆叩头，齐声说：“陛下息怒！”
他将拳头抵在上唇，悠悠咳了几声，躺在软蹋上，金枝玉叶此词配他正是恰好。
闻弦望着他失了神，回神时闻见裴易年声音里带着些许愠怒：“李爱卿，朕听闻你与闻祁之女曾订过婚，现如今闻府满门抄斩，你怎如此平静？不带任何偏袒，确乎为清正廉洁的好官啊。”
李时安重重合上了眸子，他跪地诚恳，声声皆笃定：“陛下说笑了，闻府落得如此下场是自作自受，臣确实曾心悦于闻府女郎，但臣绝不会偏袒于她。”
这句话他说的决绝，不留犹豫，闻弦听得心中发笑。
她记得不久以前，他拥着她，信誓旦旦说不论如何皆会护她周全，不过是因闻家一时失利，李时安便已面目全非。
她今日第一次认识到真正的李时安。
以往那些在花前月下的回忆侵袭了她的脑海，她没哭，只觉得可笑。
李时安心悦的究竟是她这个人，还是闻家嫡女？
裴易年戏谑的看着他们二人，唇上染上了意味分明的笑，他缓缓从龙椅上起身，站在最高处俯视跪着的所有人：“传闻不虚，李爱卿果真清正廉洁且绝情。”
这句话不知是夸赞还是嘲讽，李时安微微汗颜，唇边还是保持着笑意：“谢陛下谬赞，微臣自然不敢。”
“不敢？”裴易年挑眉，却蓦然愠怒，重重搁下茶杯，“朕并不觉李爱卿不敢啊。”
李时安闻言，须臾之间便跪地。
过了良久，裴易年敛眸，说：“准。”
闻弦怔愣半顷，未明白裴易年所言何意，抬眼便看见他盯着自己，冷声道：“怎么？不愿意？”
闻言，她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磕了几个响头：“谢陛下。”
这一局，她终于赌赢了。
闻弦随众宦臣出了殿，她瞥见面前的李时安神色愠怒，一身暗青色长袍，静静站在她前方，不闻不问。
有的时候，她真的很想上前同他说几句话，只是没想到再见连寒暄都免去了。
她第一次认识真实的他。
或许原本李时安便是如此绝情之人，只不过是她不知道罢了。
闻弦的思绪游走，又慢慢想起龙椅上那神情慵散之人。
还真是喜怒无常，说的话都让人要斟酌上几分。
她向来讨厌宫中那些争斗，但为了活着，她也别无他法。
思忖间隙，闻弦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