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就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忘川河边开满了彼岸花。

    开花不见叶,花叶两不见,尝尽相思念。

    忘川河上有一座桥,便是奈何桥。

    奈何桥的尽头是望乡台,台边有一处亭子,名为孟婆亭。

    每一个走过这里的亡魂看最后一眼自己心中所念之人后,孟婆就会端上一碗孟婆汤。

    前生今世,了却残念,忘记一切。

    初因还未开口,孟婆就已知晓她的来意:“你去瞧那望乡台。”

    她不解:“望乡台不是远望亲人之地吗?我无亲......”

    她侧首看了眼莫君月,随即改口道:“我的亲人就这一个。”

    孟婆指着那高高的石台说道:“你要的答案就在那里。”

    她远眺那赤红色的三个大字,上面森然阴光。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便来。”

    那迫不及待的眼神让莫君月想要随行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他勉强扯起嘴角:“小心些。”

    拾阶而上,她的步子有些急促,虽然猜测安平是落,但没有亲眼证实过她总是不安心。

    立于台亭中央,向远处望去。

    那一方的虚空中赫然出现了她心中一直以来所思所想所愧之人。

    竟是在地府。

    一袭青衣破损不堪,就连绑在发间的红丝带都已残败,斑斑血迹遍布周身。

    他颓然地瘫坐在第一大殿之上,神情麻木,似是什么都与他无关,随阎王如何处置。

    “堂下因落......”

    初因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久到差点忘了这是自己给他取的。

    “以我之名,冠你之姓。怎么样满意吗?”

    他似是捡到了宝一样的欢喜雀跃,使劲地点头。

    对她,他好像从未说过一个不字,永远都是言听计从。

    眼前阎王正说道:“念你为人间铲除一大鬼王无量功德,本王特聘你为地府......”

    初因内心冷嘲,这第一大殿是有多缺人,下来一个聘一个,但凡有点修为的,全要拉去打工。

    可这次,却被一直默不作声的落给打断了:“我要投人道。”

    “若投人道的话,你一身修为尽毁,本王都替你可惜,你留在地府......”阎王尽力劝说着。

    他似是不管不顾,再次一字一句开口道:“我要投人道。”

    阎王很是为难:“人道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眼神异常坚定:“以我所有功德,换一世人道。”

    画面一转,是望乡台。

    他站在与她相同的位置,眺望那虚空中的她。

    这一刻,她似是隔着不同的时空与他重逢了一般。

    她伸出手,想要轻抚他的脸。

    他亦伸出了手,想要轻抚她的发。

    两手相交,却只有虚无。

    孟婆递去了一碗汤。

    “你即使投了人道也不一定遇得到她,且还是一介凡人,能做什么?”

    “但求不再殊途。”眼角的泪随着那最后的记忆一饮而下。

    ......

    躺平观中,四人回魂,唯有初因迟迟没有清醒。

    她又似进入了梦魇,眼泪不停地流着。

    安平一连打了两个召魂符都毫无作用,不免着急:“你们究竟在下面遇到什么了?”

    莫君月欲言又止。

    此时,阎王亲自押送杨桂英的魂回到人间,刚一到就遇到这事儿。

    “我堂堂一殿阎罗王,天天做这么些鸡零狗碎的事,真是杀鸡用牛刀。”

    他一边隐着身絮絮叨叨,一边施了个法把初因弄醒了。

    她甫一醒来,看见的就是落的脸,那么真实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想也没想,一把抱住了他:“对不起,落。”

    众人大惊失色,连带着阎王也惊得原地起跳。

    额滴娘哎,那位爷到时觉醒后可不得把他灭咯!

    趁众人还没看到他,赶紧开溜!

    “咳咳咳,嫂子,虽然我家大人脾气好,但你已经成亲了......”

    “怀阳,住嘴。”

    莫君月极力克制着自己,那种心痛的感觉让他快要不能呼吸。

    他双手紧握成拳,不知不觉中掌心一片湿润。

    初因恍然回神,再定睛一看,眼前之人,是安平。

    俩人错愕地看着对方半晌,她擦了擦泪水,尴尬地说了句:“抱歉。”

    或许这一世,落就是安平。

    看到他安好,便够了。

    回首看去,莫君月傻傻的站在那儿,自他掌心中一颗颗血珠坠落在地,他却浑然不觉。

    她蹙眉:“怎么受伤了?”

    起身来到他身边,慢慢张开他的手掌,里面一片血痕。

    他似是不愿提及,抽回了自己的手,僵硬地笑道:“没事,你醒了就好。”

    ......

    来押送杨桂英的是白无常。

    两个阴魂相拥在一起,虽无声无泪,却也令人动容。

    初因给他们都备了点牛眼泪,也省去了她每次还要给他们开天眼了。

    此时,顾怀阳问道:“白大哥,你翻译下呗,这像看皮影默剧似的,好生无趣。”

    白无常瞥了他一眼,纠正道:“在下姓谢,不姓白。”

    说完,还是好脾气地做起了翻译。

    原来唐钰在死之前收到了杨桂英生前托人送出宫来的信。

    才知她并非真的贪恋权贵不肯出宫,而是当时的情况太过复杂。

    她没办法抛下她的主人,留在宫里危险重重,不知前路生死。

    她不想拖累他,于是骗了他。

    可彼时的唐钰却为了她的谎言动了邪念,在看到同村梁有才的天赋之时。

    他假意接近梁母,得到了梁有才的生辰八字,为其筑墙改动他家风水。

    他以折损自身寿元作条件,用了命格转换的邪术。

    而改换命格会连带姻缘一起换掉,所以他特地做了个桃花孽给梁有才,这样他的姻缘就不会变了。

    一切都只为功成名就迎娶她。

    最终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给杨桂英立了个衣冠冢,自己了结于她坟前。

    不求生同寝,但求死同穴。

    但即使连死后他都没能找到杨桂英的魂,爱的太深化为了执念。

    他的魂久久逗留人间不肯下地府,一直等着她,守护着他俩的墓。

    他们一个在人间守着,一个在地府等着,阴差阳错。

    冥冥之中,因果循环。

    送走了唐钰和杨桂英,梁有才的禁咒也自然解了。

    但......

    梁家

    “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你们滚!给我都滚!”

    推搡间,初因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莫君月刚想冲上前教训他一番,却被她阻止了。

    “他清楚知道自己过往做的那些事,却无力改变,往后或许都要活在愧疚中,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

    梁有才好歹是被邪术影响,她却是......

    顾怀阳之前有多厌恶梁有才,现在就有多忿忿不平。

    “嫂子说的对,说到底整件事中,梁有才和梁母才是最无辜之人。”

    初因沉默不言,她无权干涉别人的命运,按照梁有才的本命格,以后应该可以振作起来。

    解决完一切,他们就与安平告别回京城了。

    “师妹,你真的不留在观里吗?观里才是你的家啊!”安平殷切道。

    初因回首看了眼莫君月:“师兄,我已嫁为人妇,我的家在莫府,此生你有大任在身,你我终有一别。”

    闻言,莫君月眉眼顿时一喜,立刻上前一步,牵起了她的手。

    安平神色黯然,深深地看了眼他们相握的手,终是咽下了挽留的话语。

    “记住,观里永远是你的家,不开心的话随时回来。”

    可能是刚刚初因的话给了莫君月信心,他竟自然地揽上了她的肩道:“师兄放心,不会有这机会的。”

    他的眼神略带挑衅和占有,安平看得很清楚。

    ......

    回到莫府,吴净恭恭敬敬地侯在了府门口。

    俩人刚一到达,他立刻弓着身子,蹲到了马车下。

    初因刚踏出的脚立时收了回来,看着吴净这人形脚蹬,实在有些下不了脚。

    “小静静,你这是要折我寿啊!”

    他腆着脸道:“哪能啊,老奴这身子骨硬朗得很,不打紧不打紧。”

    她居高临下打量了一番,伤全养好了,精气神也不一样了。

    莫君月下马,跻身上前,扶着她从侧面下了马。

    三人进了府宅,走着走着,吴净凭借这肥硕的身躯,竟把莫君月给挤边上去了。

    “孙少夫人近来身体可还康健?”

    初因不动声色。

    “孙少夫人近来胃口可好?”

    她点了点头。

    “孙少夫人近来睡眠可好?”

    初因不懂,莫君月却明白了过来他的意图。

    肯定是以为他俩单独出去近一月有余,指不定怀孕了。

    殊不知,别说怀孕,洞房花烛都还没一撇呢!

    他随即转移话题:“净叔,近来可还有去那风月场?”

    吴净闻言,老脸一红,顺而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孙少夫人的符可还有?”

    初因淡笑道:“有,要几张?”

    他继而搓了搓双手,举起两根手指:“就上次辟邪符和驱祟符,各一张即可。”

    他一边抠嗦着鞋兜里的金子,一边笑道:“现在老奴每晚得枕着这符睡觉,有它在睡得可香了。”

    她亦拿出了两张符:“百金一张,两张二百金,银货两讫,不赊不欠。”

    他那抠唆着的手顿时一顿,诧异地抬头:“上次不还是十金两张吗?”

    这涨价涨的太狠了吧!

    她抖了抖那符箓,坦然解释道:“第一,上次是见面礼,都说了是赏赐骨折价;第二,你瞧瞧这符上的字,这可不是朱砂,是顾怀阳的血,能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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