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港口那边有一座仓库的货物发生坍塌引起着火,目前没有人员死亡,只有几个人受了轻伤。

    余曼和陈佳怡得知后立刻去找到自己的摄影师。

    余曼是新人,不知道主编是不是故意的,给余曼分了个年龄大的摄像师。一般出外勤都是一个记者一个摄像师的组合,年龄大的都会有自己固定的搭档,不会随意拆分。

    除非这个摄像师脾气太炸了,没人愿意配合他。

    摄像师看着就不大情愿地走到她办公桌旁:“张建豪。”

    余曼伸出手:“余曼。”

    摄像师看了眼她的手,没碰,余曼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把手收起来。

    两人一同朝楼下走去,一路上张建豪皱着眉头反复强调:“外出不要碰我设备,到时候到场我们就分开,我拍我的。”

    摄像师肯定是要配合记者记录的内容去进行拍摄以便后期配图,同时记者也要根据配图适当调整内容,两人是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的状态。

    因而这个没什么职业道德可言的态度让向来冷静的余曼都不由得冷哼一声。

    张建豪反而火了:“你这什么态度?你个新丁我已经不错了跟你出去拍摄。”

    电梯打开,余曼走了出去,张建豪去拿了设备,跟余曼汇合后还准备说她。

    余曼不太耐烦地挑了挑眉:“想抢头条就别在这内斗,你自己拖着设备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进现场。”

    瘦弱的女人熟练地抓着三脚架往包里塞,但离贵重的摄像机远远的,一个指头都没碰到让他也根本挑不出一点错处。

    “愣着干什么,快走,头条是靠你拍的不是拿嘴说出来的。”

    还敢嫌弃她,余曼还嫌弃他没前世的搭档机灵呢,满嘴爹味。

    “你可真够自信。”张建豪显然也听说了她们之间的赌局,冷冷地讽刺道。

    “当然,自信的人总比某些没职业道德的人好。”余曼瞥了眼他,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不过到时候你不会让我一个新人记者都看不起你吧。”

    张建豪憋着口气,不说话了。

    余曼抬头看了眼刺眼的阳光:“等我下,我去买点东西。”

    余曼在张建豪发火前备好背包赶上了公车,两人一路直奔现场,这场事故由于是仓库的大型货物坍塌,不清楚是否有人员伤亡,没有内部情况很容易什么都拍不出来。

    但他们赶过去的时候,警戒线已经拉起,记者就需要向警署交涉才能进入现场。

    他们来晚了,错过了新鲜的、最完整的现场。

    当然,陈佳怡那边也好不到哪去,余曼远远地看了一眼正在努力向警员交涉而满头大汗的陈佳怡。

    张建豪觉着自己得好心警告一句,不然到时候自己的名声也要被拖累:“别想硬闯,到时候小心被阿sir拖出来了。”

    余曼心里门儿清,张建豪估计觉得像她这种刚入行的菜鸟肯定会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劲的往里冲。

    本来记者跟着进去是相当正常的,但是一些行业败类进了现场乱破坏一气,妨碍警方调查,所以越来越多的警员本能地排斥他们这些记者,找各种借口搪塞不让他们进去,这是最伤脑筋的。

    所以余曼熟练地踮着脚四处看着警衔,张建豪还在后面泼冷水:“别想了,绝对进不去了。”

    余曼微微一笑:“找到了。”

    张建豪皱了皱眉:“找到什么了?诶你去哪,那离事故发源地可远得很!”

    余曼没理他,走向仓库的另一个东门入口,拍了下一个肩宽腿长的精英后背。

    男人转过身来,剑眉星目,眼睛又亮又大看狗估计都深情,港式的帅气来说就是人看着就很“正”,而且腹肌看起来就很多的样子……

    好吧,这么想有点流氓了。余曼苦中作乐地在心里调侃,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像前世一样练出腹肌来。

    余曼迅速地调整好状态,取出证件:“阿sir,我们是记者想要跟在警方后面进行报道和拍摄。”

    男人看起来很好说话,但身体挡在警戒线前,肢体语言告诉余曼这人并不想让自己进去,歪着头含笑看向她:“不行哦靓女,事关重大,随便进可能会有危险啊。”

    “我们只是在外围进行拍摄,不会干扰警方正常调查,”余曼笑嘻嘻地搬出了报社的大名,“我们是南港早报的,这位是摄像师张建豪,一些跟警署合作拍摄的活本报也是交给他的,他的相关证件也可以给你看。”

    张建豪:?我怎么不知道我负责这个活。

    余曼的眼睛眨啊眨,嘴里却暗示着这篇报道对他们警署的影响,高超的记者三言两语就能操控人们对某件事的看法。

    不怕硬的,就怕这种阴阳怪气的。

    而且余曼的视线落在刚刚看到的警衔上,是个见习督察,估计是刚考完试正在见习,如果通过了就是正式督察了。

    没什么意外的话,这可真是前途无量啊。

    港城的高学历学生可以通过内部的考试成为见习督察,领导一个小队,位置虽高但毕竟是刚出象牙塔的学生,一些事情还是要请教职位低但在基层多年经验丰富的老警员。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余曼会选他,有一定的话语权,但却是刚从象牙塔里出来的学生,比较好说话。

    所以余曼继续施压,这时候男人按了按太阳穴,努力维持着微笑开口道:“你们跟着我进去。”

    余曼照例说点客气话:“好嘞,阿sir辛苦了……”

    男人假笑地点了点头,看着余曼朝着张建豪抬了抬下巴,指向仓库内,两只手火速把警戒线抬了起来,溜的快得很,背心都是边走边套的,生怕他反悔了。

    是一只油光水滑还难搞的老狐狸。

    余曼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回了头顺手朝着站在警戒线外,还在努力进现场的陈佳怡挥了挥手。

    从向她回应动作的激烈程度来看,陈佳怡似乎挺生气的——余曼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真进来了……”张建豪上下张望,看着仓库内部,没想到真的能靠她进来。

    陈佳怡估计都得废不少功夫和时间才能磨进来。

    从大太阳下进到阴凉的仓库,余曼揉了圈眼睛以便快速适应,她敛起笑容,虽然眼睛还感觉周围景象在闪烁,但手已经先一步拿出本子,迅速开始记录内部情况:“还不快拍。我争取的机会别给我浪费了。”

    张建豪张了张嘴,但最后默不作声了,毕竟确实是靠她才能进到现场。

    “正式介绍下,我是余曼,很高兴认识您。”

    “陆卓霖。”

    两只手交握,余曼的手心干脆地包裹住了男人修长的手指,带来一片暖意。

    “请问您对这次的事故怎么看?”

    风吹起余曼的发丝,她的嘴里还咬着笔盖帽,陆卓霖沉默了下:“目前还没有出任何调查结果,希望外界对此不要有过多猜测。”

    这个回答相当官方,余曼并不是很满意。

    “您认为呢?”

    陆卓霖眨了眨眼,桃花眼骤然弯起来就跟电影明星似的:“……抱歉啦靓女,不要为难我了,我也只是个新仔。”

    余曼也不气馁,这种官腔她已经习以为常了,而且当初就是奔着陆卓霖年轻好欺负才找他的,陆卓霖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反而去掣肘她。

    余曼笑得依旧灿烂:“还是谢谢阿sir啦。”

    余曼从他这挖不出什么结果,索性三步并两步地走向坐在一旁愁眉苦脸的工作人员,蹲下尽量让自己实现平视,这可以让被采访者感受到尊重,一般情况下她很有自信从对方嘴里套出话来。

    还没等她开口,那个人的眼珠盯着她的荧光背心滴溜溜的转,猜到了他们一行人的记者身份:“你给我钱我就接受采访,一次二十。”

    张建豪没忍住笑了一声,余曼无奈地闭了闭眼,这是特殊情况,她决定换一个。

    她逮着衣着较为统一的人群聚集地走去,终于捞到一个蹲坐在一旁拿帽子扇风的男人,余曼蹲下来,看向他问道:“师傅跟你打听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在张建豪震惊的表情里低头抽出两根烟,微笑地递过去打火机:“要不要来根?”

    这就是她刚刚去买的东西。

    华子一抽,话匣子开的就快了,两个苦命的打工人各自抱怨下自己的生活,余曼看起来刚工作没多久,怨气倒是实打实的足。

    “仓库货积的太多了,租的仓库就那么几个,没摆好货就……”

    这座仓库里头都是电器,一坍塌自然就跟着着火了。

    余曼看起来还气的拍了下大腿:“哎呀,那为什么不想点法子把货运走,我记得你们这些电器在内地还是蛮受欢迎的啊!”

    师傅皱着眉,猛吸一口:“没有办法啦,海关报关单填的东西细,没个跑腿的对信息得花不少功夫,内地温州那电器盗版又多,我们运不进去,运进去了又没市场。”

    余曼在前世的电商时代生活久了,差点没下意识地问出一个“何不食肉糜”的问题——真的有那么困难吗?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时物流业和电商还没有发展起来,那几年飞速的发展让人们都快忘了没有某宝和送货到家的日子。

    她脑中闪过一个极棒的点子。

    但这个点子能否顺利实施她还得做出更多调查。

    她把烟掐灭,附在张建豪耳朵旁说:“去那个角落,对准人跟货物拍,空间感强。”

    并且还能把她拍入镜。

    张建豪半信不信地扛着摄像设备去了角落,三脚架架好,余曼转过身继续找人询问整个事件的过程。

    他们快接近坍塌事故的起源地,货物也越来越多,像小山一样快堆积到天花板上了。

    这时候陆卓霖开口道:“两位,不能再往里了。”

    余曼知道确实不能再往前进了,她向陆卓霖点了点头,准备领着已经沉浸在选照片而不可自拔的张建豪走了出去。

    陆卓霖从口袋里摸出几颗薄荷糖:“小姐吃点糖润润嗓子。”

    余曼挑了挑眉,她这具身体对烟算不上很熟悉,嗓子确实需要清一下,这人眼睛真够毒的,她有点讶异这种小细节还能发现:“谢了。”

    她从包里摸出一袋降温擦拭巾,张建豪在旁边一脸“你包里怎么什么都有的”懵逼,余曼没管他:“阿sir也辛苦了,降降暑。”

    陆卓霖点点头,主动拉起警戒线方便他们过去。

    两人在靠海的栏杆旁稍作调整,港口的船进进出出,张建豪收好设备套好保护套,看向旁边整理思路的余曼,半晌开口道:“你看起来不像新人。”

    余曼斜乜了他一眼,收好笔记手臂张开靠在栏杆上,舒服地仰着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不知道名字的鸟从视野里飞过:“想夸我可以直说。”

    张建豪别开脸:“…你的业务能力的确很强。”

    带他找的角度非常专业,并且能在封锁后还能进入现场,张建豪清楚这个水准的照片很难拍出来。

    谁不愿意自己拍的照片出彩呢?

    张建豪被蹉跎已久的野心隐隐有着复燃的趋势,慕强是每个人的正常心理。

    “记得选个好点的照片。”

    张建豪确实对这次外出拍摄相当满意,最终还是嘟囔了一句:“当然。”临了又补上一句,“绝对让你求着来找我第二次合作。”

    余曼挑起一边眉毛,原本以为这人能好好说话结果非得补上那么一句两句:“那就态度好点,再张口就放屁就没这个合作机会了。”

    张建豪皱了皱眉,他很少见业内敢有人这么顶嘴顶回来,而且他不喜欢女人这个样子:“粗俗。”

    余曼嗤笑一声,她的心态向来好的很,前世狗咬人人咬狗的大环境里能脱颖而出,就得先想想自己想要什么,嘴皮子上下一碰谁不会:“你想清楚怎么说话,面前这个粗俗的女人能给你带来好处。”

    张建豪静默片刻,开口:“我希望下次还能跟你合作。”

    还不是很蠢,余曼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总算带了几分欣赏:“这种态度才对嘛。”

    她低下头,盯着不知不觉胳膊上被叮的包:“带蠓虫药了吗?”

    蠓虫堪比内地的毒蚊子,咬了后又痒又肿,余曼以前出外勤都会带,但身上带的钱就那么点,买点烟买点解暑的东西就没得一干二净。

    张建豪看着嘿嘿笑的余曼,闭眼,抬眉,从包里丢过去一瓶药,絮絮叨叨地说:“出外勤竟然不带蠓虫药……咬死你得了。”

    ……

    两人回到报社,等余曼开始打字的时候,陈佳怡才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旁边摄像师皱着眉,双颊通红,像是刚吵了架,远没有余曼跟张建豪的闲适。

    余曼听到椅子在地上因拖拽发出刺耳的一声,一道视线不断在自己身上逡巡。但余曼没工夫看她,因为刚刚□□豪已经挑好图了,就是那张在角落里的小图正在给余曼看。

    余曼点头肯定,手上不停,说道:“等我排好版后就去做打印。”

    “你会用打印机?”

    余曼耸耸肩默认了,手在打字机上操作的飞快:“不要小瞧我啦,你曼姐实力强的很。”

    在打字机上敲完最后一个字,余曼长舒了一口气。旁边的陈佳怡剜了她一眼,狠狠地把稿子订在了公告栏上。

    两篇稿子同时贴到公告栏上,余曼和陈佳怡背过身,听着众人的脚步声靠近又离开。

    余曼靠在墙上,熟练地拆了颗刚刚陆卓霖给的糖,放松地感受着薄荷味在口腔内弥漫。

    嗓子是真的痛,脚也是,这具身体细皮嫩肉的都能掐出水来了。

    “投票结束。”

    两人转过身,余曼的票比陈佳怡高了整整十票,在小黑板上显得一目了然,陈佳怡不服气看向主编:“凭什么——”

    主编一锤定音:“萨拉,确实是余曼的稿子更合适,用它关注度会更高,你的稿子太过激烈,只针对这个事情的高潮而放弃了起因结果。”

    余曼托着腮,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陈家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被余曼看了一眼:“我要是你我就赶快去追其他热点。”

    陈佳怡愤愤地拽起座位上的背包,跑下了楼。

    余曼平静地看向陈佳怡的背影,转过头朝着主编,客气礼貌:“阿添哥那我也去上工了。”

    主编的眼睛带上了几分欣赏,总算是正眼看人了。余曼转过身,拍了拍笑僵了的脸蛋,面无表情地大步下了楼。

    通过这篇采访,她让主编看到了自己的价值,牺牲自身来换取本就属于自己的价值跟利益,这本该是劳动者一直在做的事情。

    但她已经厌倦了这种没意义的事了,余曼清醒地知道她作为一个打工人已经站在前世的身份所能达到的最高峰了,但远在其上的掌权者——她始终是不能触及的。

    她要把资源握在自己手上,她要做分蛋糕的人而不是挑蛋糕的人。

    这时她的面前突然弹出来一个选项:是否要绑定创业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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