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铺气氛有些压抑。

    “爹,远光可是您的亲儿子,你将来是要靠他给你养老送终的,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张桂芝实在忍不了了,她嫁进吴家这么多年,以前处处被大房压着,大伯哥死了,她总算能站直身子了,谁知道又被出了门子的小姑子压着。

    在听到“养老送终”四个字后,吴天成脸色一变,他这还没老的走不动道儿呢,老二家的就成天这样挂在嘴边,任谁看了都知道不会是个孝顺的。

    “老二家的,正因为远光是我亲儿子,我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害他。常言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总管事位置给他,他能干得好吗?”吴天成盯着二儿媳妇反问道。

    张桂芝一张口就要说但明显底气不足,声儿越来越小,“那、那他指定能干好。”

    吴天成冷哼一声,又看向二儿子,“光远,我是你亲爹,你有几斤几两重我能不清楚?别好高骛远,安心出你的海打你的鱼,等米铺和收货站重新开张,卖海货价格高,买米面价格低,咱们的日子很快就红火起来了。”

    “你们两夫妻以后不许再打着你小妹的旗号揽事,佳慧是夏娘子雇佣的,这些铺子不是她的,以后你们俩不许掺和佳慧的事。”

    “爹——”吴光远还要说什么,被吴天成一个眼神瞪过去,遂噤了声。

    张桂芝算是看明白了,别说是总管事的位置,就连当个伙计也没他俩的份,那还有什么好谈的。

    平日里她想沾点光才对吴佳慧好言好语,既然一点好处都捞不到,还要看脸色,那她凭什么热脸贴冷屁股。

    “爹,你说让我们不许掺和小姑子的任何事,那为何还要我们做饭伺候她一家三口?”

    吴佳慧一听这话,知道她这二嫂怕是要和她断亲了。

    吴天成本来就胸疼,这下被她一气更疼了。

    “日日饭菜都是你大嫂做的,你们两个可有到灶房踩半个脚印?老二,连你也这样想的?”

    吴光远脸上也是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爹,没有这样的,有好处的事就让我们靠后,没好处的事却一点落不下。大哥活着的时候,您就偏心大哥,大哥没了,你照样不把我这个儿子放在眼里。没错,顿顿饭菜是大嫂做的,可若我不往家拿银子,大嫂一个不挣钱的拿土坷垃做饭么?”

    那句“一个不挣钱的”化成千百根绣花针,密密麻麻扎进吴金玉的心里。

    自从她男人死了,没有给她留下一男半女,她日日在婆家战战兢兢,天不明就起来干活,扫地洗衣做饭劈柴看孩子,一干就干到月亮高悬。

    每顿饭都是她做的,可每顿却不敢吃多,从前穷,大家都只能吃七分饱的时候,她只能吃五分饱。

    后来夏娘子来了,家里收入多了,别人都可以吃饱,但她也只敢吃七分饱。她不是不能挣钱,她也想去出海,可是全家没一个同意她去的,说是因为丈夫死在海里,怕她有阴影。

    实际上,不过是她去出海,家里的活就没人干了,饭菜没人做,衣服没人洗,老二家那几个半大不大的孩子也就没人管了。

    她天真的以为,她在家干活,可以抵得上他们出去挣钱,可到头来,还是要被人扣上一顶不会赚钱的帽子。

    吴金玉掐着手心,内心悲凉一片。

    吴天成一听儿子说这么没良心的话,瞬间怒了,“你妹夫爹娘死的早,又没有兄弟姐妹,现在他们一家三口都伤了,咱们娘家人不帮衬着,你让他们饿死?”

    张桂芝:“她就得帮趁着,我们就活该倒霉,好事永远没我们的份,出钱出力的就看到我们两口子了。我们辛辛苦苦出海打渔,挣回来的钱却要养着妹夫一家三口,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理?佳慧跟着夏娘子一个月就挣五两银子,要吃什么没有,让县城的聚福楼每日来送饭菜都花不完,凭什么啃我们的辛苦钱!”

    “什么叫我花你们的钱?你们两口子当着村里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不真不实的话,难道不害臊吗?”

    “吴佳慧,有你这么跟哥嫂说话的嘛!大嫂做的饭菜不是我们赚的钱做的?”张桂芝呛声。

    “别吵了。”吴金玉突然捂着脸哭了,“昨日佳慧给了我十两银子,说是伙食费,我忘了给大家说了。”

    吴天成一愣。

    “十两!”吴光远张桂芝一听,脸上尽是贪婪,“大嫂,佳慧昨天给你银子你为什么不拿出来?”

    面对质问,吴佳慧咬着唇,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我忘了。”

    张桂芝冷哼:“忘了?大嫂平时脑子最好使,遇到银钱的事倒说忘了就忘了,我看你分明是要昧下这钱。”

    “我……”吴金玉一时说不上话来,她的确是存了这个心思,她在家里任劳任怨,脏活累活全是她干,可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

    衣服鞋子都破的不能再破了,补都没法子补,老二媳妇管着公中的钱,每次跟她提要扯块布做衣裳,都被她三言两语堵了回来。

    吴光远这时候上前,“大嫂,既然佳慧给了伙食费,这钱就应当是公中的,家里桂枝管钱,你把这十两银子还给桂枝吧。虽然你有心要昧下这钱,可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哥留下的遗孀,我们不会跟你计较的。”

    “我、我只是……”被小叔子夫妇当众拆穿,她的脸火烧火燎的,面子上挂不住,又哭了起来。

    吴佳慧看了看大嫂,眼里一阵复杂。

    “给什么给,银子是我单独给大嫂的,饭菜是大嫂做的,也是大嫂照顾我们,我给她银子时就特意嘱咐,这些只给她一个人,不用交给公中。”

    吴金玉一愣。

    吴佳慧拉过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大嫂这么多年没出海,不是她干不了这活,而是家里杂七杂八的全靠她一人干。二哥,你们夫妻俩心也太黑了,大嫂这么多年在家里干的活说白了不都是给你们家干的。你们一家七口这么多人,不说洗衣服洗鞋,就是每日两顿饭,洗菜炒菜刷碗得忙活多久?二哥二嫂可有帮着干一天?除了你家老大,剩下四个孩子,哪个不是大嫂带大的?”

    “这钱是我单独给大嫂照顾我们一家三口的辛苦钱,我的伙食费会另外给咱爹,占不了二哥二嫂的便宜。”

    “吴佳慧!”张桂芝火冒三丈,她转头锤了吴远光一下,“你看看你爹你妹子,都合起伙来上欺负我。还有你大嫂,我供她吃供她穿,老了还让我儿子给她养老送终。她就给我看看孩子,洗几件衣服就委屈上了。还特意当着街坊邻里哭哭啼啼,这不就是臭我名声嘛!我不活了,我要分家!”

    “咳咳!”吴光远气得用手锤床铺,“快走,老二,拉着你媳妇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不走,你们老吴家联合起来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还不能替自己辩解几句了?”

    “好了,福存他娘,你爹和你妹子给你留脸呢,快走吧,难不成还真要闹着分家,亲人不要了?家不要了?”宋婶子说了句公道话。

    “什么家?一个个都把我当仇人,这家不要也罢,分家!”她用胳膊捅了捅吴光远,“当家的,你说句话,爹眼里没有你,只有闺女,你分不分这个家?”

    吴光远眼神晦暗不明,最后咬咬牙说,“分!”

    吴天成闭了闭眼又睁开,“你们当真要分?”

    “当真要分。”

    “好,晚上我写分家单,明天咱们就分家。”吴天成说完重新躺下,闭了眼,一滴老泪从眼尾落下来,不再出声。

    他是被儿子弄伤心了。

    同样惴惴不安的还有吴金玉,要是分家,她会被分去哪里?她现在有房住着不错,可房子并不是她的,若真分家,绝对不相信吴家能好心分她一间房。

    吴佳慧看事已至此,再闹下去只会越来越僵,分就分吧,到时候把爹接她家住。爹的那间房就给大嫂住,她再出钱给大嫂圈个院墙,建个灶房,以后日子也算解脱了。

    她不想再管这些家长里短的糟心事,于是拿着放在床头的木炭和竹片开始写写画画。

    夏倾音在一旁听得也糟心,人家的家务事她不会管,但吴光远和张桂芝背地里带头闹事,这事她一定会管,等她表彰大会开完再慢慢收拾。

    池慎更不会管这些乱七八糟的,跟夏倾音无关的事,他一概看不见听不见。

    吴佳慧把竹片交给夏倾音。

    “夏娘子,这是我给你推荐的人,一共七个,都是我们村心地好还有能力的,你把改建海屿村,筑墙、挖渠、建房子,这些事可以分批交给他们。”

    “好的,我这就去找他们。”吴佳慧是个干实事的。

    “走,我领你去。”宋婶子自告奋勇当向导,夏倾音和池慎跟着她去了。

    有熟人领着办事就是方便,而且吴佳慧推荐的这几个人也都是办实事的,她把具体的规划和分工都布置妥当,等她从桃溪县将那些工匠带来就可以开工了。

    这次群殴事件,村子里没有帮忙的,但他们也没有参与闹事。夏倾音理解他们的难处,这个庄子上一千五百多户都是相互通婚的,跟谁都沾亲带故,所以干脆谁也不帮。

    当时参与打架的一共675人,外庄546人,剩下的129人都是海屿村的人,是47户。

    夏倾音当即采取了与稻花村同样的方式,那就是把欺负她的人,全部排除在自己的生意之外。

    她交代新管事,把海屿村的四周边界全部起高墙,以前老居民区沿着最外面,排除五十户房子。

    这五十户房子将排除在高墙之外,这些就是留给吴光远夫妇和打架的那些人住的。等全部建好之后,高墙以里的老居民区都可以拆了,大家都住新建的暖房,这里空出的地建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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