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和黄百花正式碰面之时,福安就曾听闻过在劳役营中的那位王大小姐没苦硬吃,明明只要和继母示个软,不就能被重新接回长安,被人好好地伺候着吗?

    可王大小姐偏不,不仅不回继母的信,甚至连王将军的信也一同喂马。但就是这么一个千金大小姐,却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找到王将军,要他向此地的太守施压,以免伤及了那位无名小卒。

    一直到福安因为一个天生异象,被派到这儿来之前,她都以为大小姐是无人疼惜,因此哪怕是个毛头小子都能哄着她上赶着捧出一颗真心,甚至不惜借用自家的权势。

    福安都已经做好了要怎么将这千金小姐为爱私奔的戏码传回长安,然后由说书先生戏编后讲出去,最后按照先前那样子,每有一个人花钱来听,再加上有多少人添了茶水旁听,自己又能转到多少多少了。

    就连那铃铛,也不过是她之后用来搭讪靠近获得那些底下的爱情故事,而特意留下的借口。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位大小姐护着的人,竟然是位女子。

    是位女子倒也行。毕竟正如历代皇帝中不免有些嗜好龙阳之好的,因此在民间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而且因为宫中皇帝对赵氏姐妹的专宠,难免冷落了其他的妃子,因此有些好事者也会编排那些妃子靠着磨镜之好才能在寒冷的宫中活得像个人。

    反正只要自己借机打听点什么,再传回去,自己怎么都有得赚得。

    福安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与那位女子相处的久了,她也慢慢地发现了一件事。对于那位女子来说,重来不管什么先来后到,只要她认为对她有用,她便一概可以笑脸相迎。

    对稍微比自己前一点被接纳的叛贼之子郑旗是这样,对自己这个抱着目的来的人也是这样。

    而且不光如此,她不过是在自己稍微表露出一点信任之后,便完全相信自己。在给自己送饭时,还怕自己怀疑里面有毒,特意吃了一口悉数吞下后张开嘴让自己看明白,这个饭她全都吃下去了,可以担保里面没有毒。

    对于她这种低下的人,从来都只有不吃硬灌或者打断腿将粥倒在地上,要自己爬过去如同野犬一般舔舐干净的。根本不会管她在不在意里面有没有毒。毕竟她从训练营被选中时,她的性命便属于“购买者”了。

    至于那些深仇大恨,师傅不允许存在的事,她自然也不能在新的主人面前表露出来。哪怕新主人正是自己的仇人。

    原本福安都这一切都已经麻木了,靠着自己的身份出入有权有势之家,编排他们之间的趣闻,赚一些根本花不出去的钱,这是福安唯一取乐的方式。

    可是,母却考虑到了自己的顾忌,哪怕自己没开口,但别的小孩子白日分到的糖,到了晚上,她的面前必然会出现一模一样且不多不少的糖,不管她在哪里,这糖都能奇迹般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并且只有她能看得到。

    要是原先,福安还在怀疑那个天生异象所照应的人到底是谁,可糖一如既往的出现,就连那比宫宴上的寒瓜好吃上许多许多的西瓜也源源不断地出现时,福安就能真正确定异象正是为母所生的了。

    福安本应真假参半地诱导中山王,或者和母讨论之后再去传话的。

    毕竟自己一开始接近母就是因为要找出那个引起异象的人;自己赶走中山王的侄子也是因为要杜绝他先自己一步发现异象的源头,并将这件事告诉中山王,从而令自己无法潜伏在中山王的情报来源那边,然后失去对母的利用价值。

    然而,然而,自己最终选择自行将引起异象之人究竟是谁的答案曲解之后,传回给中山王,则是因为有好几位声称代表天意的人找上了自己……

    “她并不是天命所归。”

    “你帮助她会让天下的黎民都陷入茫茫苦海之中。”

    “她并不是真龙天子的血脉,一旦等她登上那万人之上的宝座时,上天便会降下惩罚。”

    “狡猾如什么都不是却能登上皇位的她,自然可以逃过一劫,可你呢?你是黎民苍生的一个,她躲避的事,自然而然就由你们来承担。”

    “上天对于她的存在很不满,它示意我们来寻求你的帮助。”

    “只要你能帮助我们,你那灭门仇人也能任你左右。”

    “你若还是执迷不悟,倒时可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我们已经找到了将牠扼杀的法子,你不帮我们,只怕倒时那法子不长眼,连你也一同扼杀的!”

    “法子?”福安本能将那些人的闲言碎语通通充耳不闻,甚至还能意志坚决地反驳他们。

    可他们竟然说他们有能害母的法子……

    福安的心逐渐往那些天意之人倾斜。

    直到黄百花找上在刻意躲避自己的福安,并且拉着她一同来到了邓汉昌的附近。

    “我想着你会些自保之法,就带着你来看热闹。”说罢,黄百花将一些在路上歇脚停下来时拔的野草递给了突然出现的,形似梅花鹿,却被梅花鹿要大一些的白鹿。

    “现在不是你出场的时候,你先吃点草或者歇一下就回去吧。”

    福安听到黄百花和那白鹿这么交谈,而那白鹿竟像是真的能听懂母的话一样,若有其事地点点头,趴下来优雅地啃着那些野草。

    先前白鹿站着,福安是看不见它背上的花纹的,便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鹿。可等到白鹿趴着时,她这才发现,原来白鹿左右两边各有着如斑点一般的九色花纹。

    “怎样,要试一试这把弓吗?”

    黄百花拿起尤诩发现的弓,又拿了一支箭。这箭是将弓放到仓库后,下一次取出时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并且自动配上的。

    黄百花先是将箭递给福安,问她会不会射箭,等人接过后,脸上出现诧异,对于这箭有点意想不到时。黄百花便了然于心,看来自己身体的提升,不仅在可以短时间内精力充沛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尽管之后被被迫进入长时间的睡眠修复身体,还表现在重物的拿取上。

    先前的修筑城墙,虽然累,但是咬牙也可以坚持。而现在的这把弓,包括这支有人的一个半手臂那么长的箭,却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拿起来,并且和拿一片除大王椰树叶外的树叶差不多轻松一样。

    起初黄百花还以为是人的问题,毕竟尤诩是个小孩子,没有力气倒也正常,现在她换成了福安来做对照试验,初步看来可能是自己与众不同的问题。

    “你再试试这把弓。黑白相间的,简直就像为白蟒神母生的一样。”说罢,黄百花拿回了箭,将弓递给福安,又一次做起了对照试验。

    福安下意识接过弓,显然是没意识到一把弓能有多重,然而等她的手挨到弓时,黄百花即将松手让弓的重量全部由福安承担时,福安还是难以避免被压得双膝往地上跪去。

    不过福安仍记得自己要拿着弓,她的双手便没有下意识地去撑地维持平衡。若非黄百花的脚伸抵在福安的膝下,只怕黄百花就要折寿了。

    黄百花满意地点点头,略带些高兴地自言自语,“看来它真的是为我生的。”

    随后单手拿着那把弓,另一只手则把福安拎了起来。

    单手就能拿起来吗?福安有些不可置信,但转念一想,是母也不奇怪。

    毕竟只是一个天生异象,还不足以让那些神神叨叨的人围着自己念叨个不停的。

    福安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难免有些失落。

    黄百花也恰好发现了面前的屏幕突然弹出了属于福安的界面,那里面的生平经过和背景介绍突然黑了很多。

    “小安……你最终是不会割下我的头去领赏的吧?”黄百花不在乎经过,只在乎结果,只要目的能达成,哪怕中途要自己受些伤也没关系。

    因为只有能将各类人士为自己所用,并当机立断断臂求生的人才能活到最后,也能笑到最后。到那时,什么伤?那可是自己的勋章欸!

    所以福安疑似叛变,可能叛变对她都没有什么影响,唯一的条件便是,至少在见过中山王之后,听听他给出的合作条件再叛变。

    我可以自己去找中山王吗?如果王彩去过的地方,我再去时间缩短很多的话,我可以自己去找那狗屁中山王的吧?

    【不太建议。这涉及到了之后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刻下名字的关键人物。如果自行去找中山王,可能会吓到关键人物,并引起其的警觉,在不久后的连锁大灾难中处于极其不利的地位。】

    光问福安了,忘了问你。

    【啊?】

    你会割下我的头去领赏吗?

    【不。】

    既然这样,那你会留我一人,离我而去吗?

    【……不会的。】

    ……我知道了。

    正如现在的系统要黄百花搭话才会上线一样,黄百花不需要系统陪聊,它便静悄悄地下线了。

    在黄百花的眼中,福安因自己搀扶儿变扭起身的动作变得很慢很慢,连同远处邓汉昌所率领的军队被发现而开战的动静也像是放大又放慢了无数倍一样进入到黄百花耳中。

    她有些不太适应,扭头望了眼九色鹿,发现九色鹿是不受影响的,便在时间被完全恢复到正常的流速之前,问了九色鹿一句哲学三问的其中之一。

    “你从哪里来?”

    “五陵塬。”

    “武陵源吗?”黄百花摇晃着脑袋,笑着背道:“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

    “那应该是桃花源。”

    “白蟒也是从武陵源来的吗?”

    “算是吧。”

    “……”

    “……”

    “你有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

    黄百花盯着九色鹿,久久不语,随后才慢悠悠地说道:“我和你说话时,时间好像再一次暂停了。”

    “……系统出品的产物,为了防止吓到其他数据,在与其进行谈话时,会自动将时间暂停。”

    “我可能说得不太对。”黄百花指了指现在又没有被发现的邓汉昌带领的军队,又指了指仍然保持跪下姿势的福安,“我是说,除了我俩之外的人,他们的时间都回到过去了。”

    为了套话,黄百花便再次重复道:“我和另一个系统聊天时,时间最多只会缓慢到近乎暂停,但绝不是暂停,也不会回到过去。”

    “知道的太多可不太好。”九色鹿声音刹那间变成了没有性别的机器音,“至少在不知天高地厚谁才是未来的主人的数据暴露在你的面前,知道了,也得当做不知道才是。”

    “你应该记得这件事,全知□□,不仅只偏爱会哭的孩子,也会偏爱被逼上绝路的孩子。最近会哭的孩子有点太多了难免有些疲惫。削骨还父,削肉还母的哪吒听过吗?推荐你成为那个被逼上绝路,以死明志的孩子。”九色鹿逐渐被黑色包裹,但身上的九色斑点依然栩栩如生。

    “死亡对你来说绝对不会是终点,相反,它会是另一个新的开始。”

    “你应该记住刚刚的话,哪怕只记住死亡之后新生也好。”九色鹿逐渐变得透明,“但你同时还得忘记方才和你说话的东西,毕竟在臭虫没完全暴露之前,可不能自乱马脚。”

    “再等一下吧!”

    “你便是说再多,我也不会回答你了。”九色鹿变得虚无缥缈,连声音都好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一样,“下面有匹马,你等下或许用得到。那匹马不会吃你给它的任何东西,所以也不要想着喂它吃糖球了。”

    “不,我是真的有事!”黄百花死心不改,毕竟“九色鹿”借自己马,这不是心软好说话那是什么?她想要进一步地套话,毕竟和掌握改写数据也就是一个人生杀大权的系统乃至“九色鹿”,弄好关系从来不是什么坏事。

    它们在高维看低维的自己,哪怕是它们无意间透露的一件事,说不定都对自己很有用。

    “下线了,不再见,有事烧纸联系。”

    “不是吧,”黄百花还想激一下“九色鹿”,“这梗可真够老的。”

    然而“九色鹿”似乎是真的下线了,并不给予黄百花任何回复。只是格外贴心地在她眼前的屏幕上弹出了硕大的,几乎要挤破那透明显示屏的黄色的几个字。

    距离时间恢复正常流逝还有最后9秒。

    随着9跳到8,再跳到7,最后跳到3秒倒数,黄百花这才站在沙坡上探头,发现下边那里果真出现了一匹马脸凹陷屁股不翘但马尾略高,在阳光下皮毛好似身披丝绸伴闪闪发光的黑马。

    似乎是发现黄百花在打量自己,黑马高兴地抬起左前蹄,在沙地上蹭了又蹭。

    虽然沙子被因为它的高抬腿跑进黄百花的眼里了,但黄百花却莫名觉得,它看起来还是那么的调皮和惹人喜爱。

    在黑马做完打招呼的动作后,总算是从暂停中回过神来的福安,看到的便是黄百花的双眼默默流泪的场景。

    福安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迟迟不回答,让母想到了些什么不好的事,便果断又跪得更好了些,并且膝行匍伏地朝母而去。

    福安一边爬一边向黄百花笨拙地安慰与许诺,“此生绝不敢做出诸如此类负你之事。”

    说来也怪,福安一贯认为便是明媒正娶或因利益结合的夫妻、又或者是在同一屋檐下相处数十年之久由牙牙学语到成家立业的父子,这些关系最为亲密的人,也终究逃不过因为利益而大打出手。

    最终都会将那些海誓山盟,赤子之心通通抛之脑后,只一门心思地思考怎么才能用最尖酸刻薄的话语,去戳曾经的所爱之人的痛处。

    倘若是旁人在自个面前流泪,福安准会冷笑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人。

    可偏偏做出那副委屈神色的人是黄百花,是母,更是将自己当成寻常人平常相待的人。于是福安只能爬向她,企图将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来告诉她,自己这么低贱的人,又怎么有胆量怎么舍得去背叛她呢?

    更何况还是割下头这种近乎侮辱的方法。

    要知道,便是行走于权势之家,清处一些好事者的时候,也不会这般侮辱人。

    福安爬到了黄百花的脚边,她抱着黄百花的小腿抽噎道:“我、我绝不会害你一无所有,也不会叫你无力回天的……”

    “既然如此,”黄百花拿出福安绣的帕子,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湿润,将帕子以赠予的方式又还给了福安,“我便放心了。”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哭起来了,莫非她真的打算割掉我的头去领赏?介于福安哭得实在伤感,黄百花便不得不怀疑起她哭得越狠,是不是在背地里卖自己也卖的越狠。

    然而现在也由不得她来循循善诱,因为那原本短暂出现过一瞬的斗争,又一次开始了。

    “校尉有难,随我速速前去营救!”

    忽然间,悲愤地呼喊声响彻云霄。

    黄百花赶紧将福安扶起来,毕竟腿被别人抱着可不方便行动,随便抽空看了眼下边的黑马。

    只见黑马时不时甩一下尾巴,而那距离它不远处的动静,似乎和它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最后在安抚一下福安,就去那危机中心看看热闹吧。黄百花暗自掂量了下自己驾马过去,又近距离拉弓射箭的可能性。虽说她会骑马,也会有模有样地拉弓,但骑射可又是另一回事。

    做好决定的黄百花随意地拍了拍福安的头,温声道:“嗯,我相信你。”

    然后便准备从这个显眼但就是没有人发现这里还有人的沙坡上滑下去。

    虽然邓汉昌信上写着送死息怒转移矛盾勿救,但自己搅合不搅合,救不救,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应该是邓太守,”福安的声音听起来仍有些哽咽,“在太守率兵担任将领之时,亦可被称为校尉来遮掩其同时还有太守这一身份的事实。”

    “那我就得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黄百花表现出了对福安一个人待着的不放心。

    即便福安可以一人在守卫森严的东西宫来去自如,虽然走的是狗洞,但至少是毫发无损地成功脱身。可黄百花还是对其表达了对待普通人一个人待着是否安全的顾虑。

    见福安忙不颠地点头示意自己可以时,黄百花就顺理成章地说,“那你且在这里待着先,我去去就来,等我们一起回去。也许今天能吃上烤羊肉和羊杂汤,似乎羊杂汤在冬天喝比较好?但是现在不是快要立夏了吗?俗话说的好,冬病夏治,我们先在春天的尾巴,提前尝尝这养育了人高马大的匈奴的羊杂汤到底怎样。”

    “若是还不错。”黄百花舔舔嘴,“那不就有了理由去让匈奴为我们好好放羊了吗?”

    说罢,黄百花朝不知为何愣在原地脸颊略带些桃红的福安点点头。

    然后便一个滑步从这儿滑了下去,并且安稳地落到了马背之上?

    “哪来的马啊?”福安诧异,但想想骑马之人是母,便又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真不愧是母啊……”

    福安这边算是顺好毛了,邓汉昌那边却如临大敌。

    再怎么说,面前的这些匈奴,可都是打败了王将军的那些人马。而且他们好像知道自己先前击溃的人虽然看起来很不堪一击,但那已是中原最好的将军了,便更加的得意猖狂。

    以至于萨满?再三警告他们,这次不要跨过圣山的范围,他们也充耳不闻。在看到雄鹰的利爪上夹着一些只有中原才能织出来的柔软布料时的他们,则是更加激动了。

    这不,上次立了大功被封官的两位,就迫不及待地先斩后奏,带着好些铁骑前来。即便这是擅自行动,但在这两位看来,只要能打胜仗,那所有的失误都可将功补过。

    对此,略有耳闻的邓汉昌也是知道这些匈奴乘胜追击,就好像他们经常割人肉喂养的雄鹰一般,是对待看中的猎物死不撒手的。

    邓汉昌原本以为自己能驰骋沙场,以铁骑声为奏乐熟睡。可时间一年年的过去,在官场上他爬到了太守,但对于自己梦寐以求太守另一个带兵打仗的权利,却有些胆怯起来。

    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会带兵的好料子,而在那位曾经在战场上曾经共事过几次的王将军的光辉之下,他便越发的黯淡无光起来。

    邓汉昌不甘心地尝试过几次,但每次带回来的人都越发地少。

    终于明白打仗对待敌人,远不如投机取巧曲迎逢合来的轻松的邓汉昌,也逐渐死了这条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心。甚至能和自己单方面认为的死对头和解,对待死对头的请求,也能坦然如实给他个面子,对他唯一的闺女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眼。

    然而似乎正是这睁一只眼闭一眼,让邓汉昌短暂地收获了惊喜,并圆了自己年少不可得之梦。

    即便梦中自己仍然战败,还连累了来救自己的那位小将军,但至少自己在梦中得以窥探那些重来不属于自己的幻境。

    自己似乎确实做得不太好,贪生怕死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将属下推出去送死,先前邓汉昌靠着烂醉如泥来避免在梦中见到那些惨死的属下,但现在他已经无畏梦中所见到的任何一个被自己害死的人了。

    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去当面和他们道歉。

    眼见着自自己从马上摔下来之后,马儿因为惊吓跑走了,远处的铁骑好似见到了什么日思夜想的心上人一样,眼冒绿光地朝自己奔袭而来。

    邓汉昌伸手制止了大喊着人一起救自己的那位不知名的将士,“不必了。这便是我的命。”

    至于皇帝为何紧急下令要他带兵前来,口口声声说着粮草已至,但实际到这却没有半根草,甚至连给母通风报信的机会,也是自己以身子娇弱受不了颠簸自行买了轿子,在轿子上写出来的。

    不过还好有母在,要不然什么的没有吃的他们,恐怕早上一醒来,就因为饥饿而被一网打尽了。

    至于自己死后,身后的将士们又该何去何从,自己已经和他们说了可以投奔黄白教,去与不去,能不能活着去,那就不是他这个已死之人该考虑的事了。

    邓汉昌手脚并用地站起来,双手张开,两眼闭上,如同献祭一般,将自己最为脆弱地胸口完全地暴露在匈奴的面前。

    “校、校尉!”

    真吵,不是都说了这是自己的命吗?

    “躲开啊!”

    啊?

    邓汉昌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扭头,这时,呼啸声席卷而过,将他的头发乃至衣物都吹得随之起舞。

    他顺着声音望过去,便看到了替自己圆梦,又给予自己粮草的黄百花。

    可黄百花却无暇顾及邓汉昌的存在。

    只因身下的黑马实在是太令人惊喜了,它好像点满了机动性和灵活性,能在在步兵和骑兵之间来回穿来穿去,将自己快速且无误地送到了这些胡子拉碴的家伙面前。

    黑马果真马如其名,从场外挤入跑道并且一马当先抢在所有人面前抵达了最前线。

    马都这么给力了,黄百花再掉链子就太令马失望了。

    她下意识地将那把黑白相间的弓拿了出来,并以极快地速度搭箭拉弓,只是在对准目标上,还需要花时间在详细地确认一下。

    与此同时,在场的众人的目光,无一不被这位面带白蛇面具的人所吸引。

    与邓汉昌所率领的军队表现出来的惊讶不同,和白蛇面具对峙的人,则认为祂是自不量力。

    “装神弄鬼不敢示人的家伙!”为首的一位匈奴不承认自己被瞧不起人,只认为是带面具的人心里有鬼不敢见人。便在怒叱之余,使唤姗姗来迟的雄鹰朝白蛇面具飞去,要它将那面具揭下来,到时候自己割中原人小孩子身上最嫩的肉给它吃。

    然而那雄鹰却始终只是张开翅膀在使唤自己之人的头顶盘旋。

    一直到黄百花发现他的聒噪,将手松开,手中的箭按照准头朝他直愣愣地飞来,企图让他稍微安静点时,那雄鹰也猛地往下坠。

    只不过是快速抓走了他头顶的金冠,那是匈奴王为了奖励即将成为自己女婿之人所赏赐的金冠,如果他还能回去的话,只怕按照中原人口中的良辰吉日,他就能迎娶匈奴公主,成为匈奴王的继承人之一了。

    可惜没有如果。

    雄鹰突然发疯抓走金冠,可那箭头却不会发疯,朝他的左耳射来。

    未来女婿原以为自己只需歪头便可躲过,然而雄鹰的行为叫他耽搁的事件,等他反应过来要歪头时,箭仍会刺中他的耳朵。

    他本以为自己只需牺牲一个左耳便可活下来的,然而这箭非比寻常。虽说只是擦到了他耳轮的一点点,却不知为何比他们匈奴之中最好的弓手还要厉害。

    等他感觉到左边一阵湿润,有许多的液体往下流淌,下意识地伸手去触摸时,身旁的人便发出了妓女都叫不出来的高声尖叫。

    “啊!!!”

    此起彼伏地尖叫声,吓得他的手一下子滑到了自己的脑袋。

    可是原本应该有脑袋的地方,却空空如也。他慌张地摸了摸,还是什么都没有。

    未来女婿突然间发现自己的视线有些倾斜,他想将头扭正,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头。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半边脑袋,刚刚随着那支不起眼的箭,一起落到了稍远一些的黄沙之中。

    难怪自己什么都摸不到,原来自己那边的脑袋,已经不在脖子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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